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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政,历史学博士,青年历史学者,主要从事晚清史研究,尤其专注于江标研究,出版相关论著多种,目前就职于陕西师范大学。
江标,字建霞,一作蒹葭,号师郧,一号苫誃、萱圃,一号师许。生于清文宗咸丰十年,卒于德宗光绪二十五年,年四十岁。光绪十五年(1889)进士,光绪二十年(1894)参加强学会。出任湖南学政、整顿校经书院,开湖南近代风气之先,光绪二十三年(1898)刊《湘学报》,组织南学会。戊戌变法失败后被革职,永不叙用。
开近代湖南风气之先的导师
前言江标(1860—1899),字建霞,号师鄦,江苏元和(今苏州)人,光绪十四年(1888)乡试中式,次年连捷成进士。光绪二十年至二十三年(1894—1897)任湖南学政,在任期间改革考试科目,整顿长沙校经书院,创立校经学会,创办《湘学新报》,与湖南巡抚陈宝箴互相支持,大兴新学,开湖南维新风气。因政声卓著,光绪帝命以四品京堂候补在总署章京上行走。光绪二十四年(1898)八月,戊戌变法失败,江标被诬“庇护奸党,暗通消息”而革职永不叙用,并交地方官严加管束,次年因病而卒,章炳麟、郑孝胥、叶昌炽、唐才常等均撰有挽辞。著有《仓颉篇疏证》、《声类考逸》、《说文经字疏证》、《宋元本行格表》、《黄荛圃先生年谱》、《古泉拓存》、《甲午销夏册》、《红蕉词》等,译有《咸同以来中俄交涉记》,并刊行《许君年表》、《聊城杨氏海源阁藏书目》、《丰顺丁氏持静斋宋元校钞各本书目》、《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元本书目》、《灵鹣阁丛书》、《龚礼部己亥杂诗》、《留沤唫馆词存》、《宋元名家词》、《唐人五十家小集》等书。江标是清代著名官员、学者、诗人、藏书家、出版家、书画家,在晚清政治史、教育史、新闻出版史、金石学史、藏书史、诗歌史、书画篆刻史中均占有一席之地。其生前手不停披,勤于著述,但诸多文稿与收藏都毁于上海寓所火灾,幸而尚有《笘誃日记》传世,可借以考察其具体生平与创作。今存《笘誃日记》共20册,始于光绪十年(甲申,1884)四月下旬,终于二十二年(丙申,1896)十一月初,缺江标去世前三年的部分,江标之子、民国著名雕塑家江小鹣曾登报征求《申报》1933年7月16日第7版《江小鹣征集先德建霞先生讳标遗作启事》。,未见下文。其中偶尔失记,短则三五日,长则两三旬(如光绪十六年二月初三至闰二月十一日),*长有两次,均两月未记(光绪十五年八月十七至十月十九日,十六年六月初八至八月初八日)。其内容极其丰富,包含江标家世、交游、科举、宦途、书画结社、各类收藏、诗词文赋、读书笔记等诸多方面,其中尤堪重视者约有以下数端。一是江标游日经历及其回国后与日本人的交往。光绪十六年(1890),江标授翰林院编修不久,即请假赴日考察两月,据其《题张樵野侍郎〈运甓斋话别图〉》该诗底稿见《笘誃日记》,原图和江标正式题诗则见观唐皕榷2017年迎春拍卖会预展。自注,此行更拟东渡太平洋,因时间迫促而未果。尽管此时段所记篇幅不巨,但结合江标其他著述文字,可知此次游历对其职业规划、政治识见、学政施政、书画鉴识均有重大影响。此次游日是江标谋求外交职位的重要准备,得到黎庶昌大力提携,见过诸多日本政要。回国次年,黎氏为其致信薛福成,为谋二等参赞之职而未成见《笘誃日记》所存江标致李文田札底稿。本札已经编者整理刊布,见《〈笘誃日记〉所见江标函稿七通考释》,《文献》2014年第1期。。又经黎氏引见,与日本驻华使馆诸人迅速熟稔,来往频繁。与使馆翻译中岛雄关系尤其密切,甚至中日甲午海战开战的消息,江标也是从中岛处得知。二人经常纵论时事,中岛雄《随使述作存稿》对此即有记录。《笘誃日记》记甲午战争爆发后,江标先后拟作对日本与朝鲜之策上呈座师李鸿藻,“高阳师(按,李鸿藻为直隶高阳人,故称)极言鄙说之善,又改写一分,呈翁师”,李鸿藻将条陈存于军机处,并嘱其“再拟一妥办之法”江标上呈李鸿藻的条陈之一今存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档案馆。,其中对日本的识见与分析应当离不开游日见闻。与此同时,江标与中岛雄依然频繁过从,但此时日记中意外出现了对中岛的微词——“此人至正经事语语脱卸,其滑可知”,大约是指中岛不肯透露日方敏感信息。而此时江标作为与李鸿藻出谋划策的政府人士,却很可能无意中向中岛雄透露了清廷相关动向。《笘誃日记》甲午前一年还出现了江标与日本驻天津领事馆武官堤虎吉(真名泷川具和)交游的记录,日记中所见单独交往仅有堤虎吉赠与食品一则,另据《来蝶仙堂诗画册》,堤虎吉还曾为江标画册题诗。堤虎吉是甲午战争前后日方重要谍报人员,而江标各项活动又并非尽载于日记,故期间是否被探得重要政治情报尚不得而知。其与日本人的交往自甲午战起即引得翰林院内外流言纷纷,江标在日记中自解道:“闻人言交谪,谗口继起,不满于鄙人,大致为洞悉日本情事,与日人来往,即借此为题,实忌我得名于朝耳。自问行事正直,不惧人言,公道之明,久而自出。”但以今观之,其为锻炼外务、欲折冲樽俎而采取的主动接近之举,的确很可能无意中为日本使馆情报人员所利用。卸任学政后,江标在上海仍与日本政商界人士多有联系,如受邀参加日本驻上海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等人组织的亚细亚协会筹备会议,参与日本邮船公司上海支部长永井久一郎的多次文宴,与之诗词唱和,去世前一个月尚在日本驻长沙领事馆前领事白岩龙平家小住,这部分信息虽不见于日记,但合而观之,可成为观察甲午至戊戌之间日本对中国政界人士具体影响的重要视角。......笘誃日记*册甲申四月二十二日始,七月二十五日止光绪十年甲申四月前三日读《曾文正日记类钞》,如获奇宝,尽半宵力毕之,颇有所法。两日来无事,取《仓颉篇》旧稿略加疏录,颇知上卷引书之谬,可见为学之功随日增深耳。郋亭属书折扇,拉取随轺闻见之事,成《杂事诗》十六截句,郋亭为之点定,今日又属另录一分,寄顾缉庭观察于吉林。余生平所见宋元名迹甚多,*上者为《关仝春溪垂钓》图,是纨扇面,六字为宋徽宗题,倪云林《断桥卧柳》幅纸白如新(皆藏舅氏藤花盦),米元章《海岳庵图卷》(藏顾艮庵家),皆为无上真品,馀皆世间所有,不必留记也。宋本书*精者,《通鉴详节》(藏甘露华氏)、《鬼遗方》(藏长洲蒋芗生家),字画如写,纸色如玉,《鬼遗方》尤精。惟此等书刓刻固佳,总以甲库之书为上,然眼福浅薄,余均未见也。[按,此条天头有王大纶题识:甘露华氏为纶亲,事甚□人诜卿,受业余门,客冬以谋双亲窀穸,觅此书售主,索资百二十元。余亦乏资,不能得,乃与介绍,售于湖州陆存斋观察处。是书旧有抄配,《爱日庐藏书目》已详志之矣。]读《阮文达年谱》,十五岁出应试,二十一岁入学,标适与同。读《洪北江年谱》,早岁孤露,寄食外家,标适与同。读《黄仲则年谱》,二十四岁入安徽学使笥河先生幕,标去年应湖北学使高勉之(钊中)编修聘,事亦略同。自惟愚材何敢仰希先哲,然自幼即与诸先生颇所私淑,故记之以自勖。今日梦梦,未成一事,殊可愧也。(四月二十二日灯下书)昨日上午阅考拔头场,经解殊无精博之卷。午后为郋亭书信六函,皆连撰稿,又篆书折扇二柄。晚上成《上曲园师书》并杂事诗十六首。得王薇阁函,力劝归里已二次矣,迟迟未复,因其中有难言之隐耳。今日晨起,书俞信正稿毕。阅新进覆试卷,得三十六人,中幼童一人赵汶(定陶人)。饭后始毕。薇阁为王文勤公五子,文勤开府八闽,极荣极盛,而薇阁无一毫纨绔气。去岁以荫主事到部,分职农曹,不携眷属。年仅弱冠,好词章之学,豪于饮,为吕庭芷(耀斗)太史婿。晚饭后,校考拔第二场卷,策题《两汉经学师承》,殊少详核之卷,时仅子初,已昏昏欲睡矣。数日来盼家书未得,殊念。(二十四日书于曹州使院之撷芳斋东室)昨日得家书,殊喜,外封已被驿中拆开矣。即日覆函,有《上筱兄书》,封毕已十二点钟矣。终日匆匆,未成一事,可愧。酉初出门,得汉《张迁碑》、隋《曹子建碑》。今日上午检拾行李,下午出门,无所得。购《梅花易数》二册,学占得例。(二十六日晚)二十七日巳刻自曹州起程,车行六十里至沙土集宿。二十八日辰刻,马行三十里,至龙堌集饭尖,为巨野地。午后,车行五十里至巨野城。游麟州书院(侧门书“麟川书院”,不(至)[知]其故),侧门内东有唐开元廿六年陀罗尼经石柱,字尚完好。书院之南临河有塔一,土封其门,不能上,见卧碑,知塔名“永丰”。二十九日辰刻,马行三十馀里,马忽惊逸,几为之坠。五十九里至纸房集饭尖。毕,走六里,至武梁祠石室,观汉画像。室五楹,原为黄小松创建,屋将颓,光绪六年,嘉祥令长兴丁敬书重修,分石刻四处,置诸前后左右。中间正壁为黄小松捐钱刻石,东西离壁尺许,环列八石,一为《武班碑》,在中间之东石室屋。盖背作瓦式者大小五石,东西作△式者二,当为室之两旁。室中门内,左右有二石,高二尺许,作曲尺形,上平,摆二尺馀正方画像二石,为东武轩辕氏新搜得者。西室地一石,作长方形,亦系新搜得者,两面有画,已卧于地,郋亭命护勇起之。东室二石柱,长三四尺,阔尺,卧于地。祠门外三丈馀有双阙,南北对峙(以此定南北,上所记之东西当易为南北,室门东向),作方形,四面有画字。阙南有石七,俱埋于土,或全出,或露一角,皆有画。阙西有石如阶,上有出土尖角,一石有画。进二尺馀,有石出土一角,纹理细密,大约有字。再进丈馀,有尖角石二,有画。进丈馀,有石一,约六尺,正方,有画。祠之正南有卧碑,一作圭式,有孔,与《武班》《武荣》纵横尺寸如一,无字,一面有一正书“武”字。此碑当为《武梁》《武开明》二碑,以字已蚀,不能指定。然此皆黄小松、李铁桥之所未见者也,阅百年重见如此之多,甚为快事。走五十三里,至济宁宿。三十日辰刻,随郋亭至济宁州学观汉碑。列于戟门之内者为《景君》《郑固》《鲁峻》三石,东壁西向。《景君》在外,作圭形,有孔,石滑如玉。中立者为《郑固》,石作形,以二石柱夹之,有翁覃溪等题名。《鲁峻》在内,圭形。《范式》《郑季宣》《武荣》三石,西壁东向。《范式》在外,作形,《郑季宣》在中,《武荣》在内,皆作圭形。大成殿之后为明伦堂(额朱子书),东壁南向为《郑固》残石。*东,《朱君长》。在其下,《胶东王君》残碑。偏西,孔子见老子画像。又偏西,东壁西向,新建五年刻石,以石作凹形,置汉石于中。偏南,有石高二尺许,上刻“宝元二年六月”六字,据云徐树人从他处移置者。出学,至南门市中,得汉镜一,见一铜印曰“刘憙私印”,以价贵未得。至太白楼,楼凭南城门偏东,北眺铁塔,南则一望无际,有元杨极篆书石,作正方形,刻于四面,在楼之后。六十里至兖州宿。寓左即颜子陋巷,有额(曲阜颜子祠旁亦有额,不知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