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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适(704—765年),字达夫,一字仲武,渤海蓨(今河北沧州)人,后迁居宋州宋城(今河南商丘睢阳)。安东都护高侃之孙,唐代大臣、诗人。曾任刑部侍郎、散骑常侍,封渤海县侯,世称高常侍。于永泰元年正月病逝,卒赠礼部尚书,谥号忠。作为著名边塞诗人,高适与岑参并称“高岑”,与岑参、王昌龄、王之涣合称“边塞四诗人”。其诗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洋溢着盛唐时期所特有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有文集二十卷。孙钦善,1934年3月出生于烟台市。1963年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研究生毕业,留本系任教至今。1990年起任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生导师。曾兼任古典文献教研室副主任、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所长。参加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中心工作,任《儒藏》总编纂(四人之一)。现兼任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成员、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委员、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理事。主要研究中国古文献学,兼及中国古代文学和古代思想文化。2007年入选建国以来首届“505位中国杰出社会科学家名单”。主要著作有《高适集校注》《论语注译》《中国古文献学史》等。
《高适集校注》,以明覆宋刻十卷本《高常侍集》为底本,参校以清影宋抄十卷本《高常侍集》明铜活字八卷本《高常侍集》《全唐诗》本及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同时也注意参考今人的校注本,比如刘开扬的《高适诗集编年笺注》等。《高适集校注》在注解与评析的过程中,参考并吸收了前人及时贤的研究成果。《高适集校注》篇次按诗、赋、文三部,分别按写作年代顺序编排。年代确可考者,据实编次;仅可考出大概者,按大致期间编次;无考者,居后编列。《高适集校注》对难词、名物、典故、地名、人物、歴史事件等作简要注释,并适当注明根据。引据之材料,文简者照录,文繁者概述,注明出处。句意难懂者,注释之后稍作串释。注释内容注意篇次间前后照应,重复者注明‘见某篇某注’。词语屡见者,后从略。
高适诗在盛唐诗歌中独具一格,手法质朴,语言平实,意胜于辞,在综合吸收汉魏六朝的诗歌传统时,以汉魏为主,故艺术上给人以浑浩之感,恰如沈德潜评汉魏诗所说:“浑浑灏灏,元气结成,乍读之不见其佳,久而味之,骨干开张,意趣洋溢。”(《唐诗别裁集》例言)《高适集校注》,自从1984年问世以来就深受学界推崇和读者喜爱,后入选首届向全国推荐优秀古籍整理图书目录。在2014年又推出修订本。2016年值上海古籍出版社建社60周年之际,《中国古典文学丛书》典藏版首批推出四种足以代表中国古典文学*成就和古籍整理*水平的李白、杜甫诗和苏轼、辛弃疾词,向社庆献礼。典藏版甫一推出,就受到好评,故我们又选取《中国古典文学丛书》中有代表性的几家,陆续推出典藏版以飨读者。
高適(七〇一---七六五),字達夫,祖籍爲渤海蓨縣(今河北省景縣南),里籍爲洛陽(詳後附年譜)。他是唐代著名的詩人,尤以邊塞詩著稱。高適身歷唐武則天、中宗、睿宗、玄宗、肅宗、代宗幾朝,而成年以後的主要生活經歷及文學創作時期,則在玄宗、肅宗兩朝,尤其是集中於玄宗開元、天寶年間。玄宗誅武、韋之黨取得政權之時,既有‘貞觀之治’留下的物力基礎和開明的政治傳統可資承襲,同時也面臨着武則天晚年及中宗、睿宗時期由於政治腐敗,階級矛盾、民族矛盾激化所造成的嚴重危機。玄宗於開元初年勵治圖强,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從而在開元中葉前後,出現了歷史上所謂的‘開元之治’。但是,‘開元之治’畢竟是封建制度下的‘盛世’。唐玄宗的改革,没有也不可能觸動封建社會的本質。封建社會的種種矛盾,包括農民與地主階級的基本矛盾和統治階級内部的矛盾,依然存在着和發展着,無時無刻不潛伏着危機。一旦*統治者放棄改革,走向腐敗,四伏的危機就會迅速爆發。自開元後期始,玄宗迷惑於昇平假象,以聲色自娱,荒於政事。正如天寶十三載他自己所説:‘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夫復何憂!’(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七)終於造成貴戚、奸相、宦官既互相勾結,又互相傾軋,把持朝政,陷害忠良的局面。致使財政危機加重,民族關係緊張,階級矛盾日趨激化。開元年間,唐對奚、契丹及吐蕃的戰争,基本上是防禦性質的。進入天寶年間,唐玄宗好大喜功,諸邊將邀功求賞,輕妄動兵的傾向有所滋長,如東北邊境,平盧、范陽節度使安禄山‘欲以邊功市寵,數侵掠奚、契丹’(資治通鑑卷二百十五天寶四載);在西方與吐蕃的關係,則輕妄舉兵與抵禦侵掠兼而有之。玄宗窮兵黷武,炫耀威力,不聽王忠嗣‘厲兵秣馬,俟其有釁’,以緩取之的切實主張,於天寶八載,命哥舒翰指揮各方聯兵六萬餘人攻石堡城,*後雖然收復了失陷八年之久的石堡城,却付出數萬唐朝士卒生命的慘重代價。天寶十四載,發生了安史之亂,這是唐王朝錯綜複雜矛盾的總爆發。從此遍地戰亂,生民塗炭,朝廷流亡,赫赫的唐帝國幾於傾覆。邊境少數民族統治者也乘機内侵,數年間,西北數州相繼淪没於吐蕃,長安也一度失陷。唐王朝國勢一蹶不振,盛唐局面從此一去而不復返。以上簡述了高適所處的時代背景,這些在他的生活及創作上都曾打下深深的烙印。高適出生在一個世代爲宦的家庭,其父從(一作崇)文,位終韶州(今廣東省韶關市)長史。他幼年侍父做官,到過嶺南。家鄉無甚産業,舊唐書本傳説他‘少濩落,不事生業’,他自己也每以蘇秦少時遭遇自比。他發憤讀書,但並未完全遵循一般舉子士人的正統道路,而是‘喜言王霸大略,務功名,尚節義’(舊唐書本傳)。讀他的詩文可知,他鑽研學問,不限於儒家的經書,對史書和諸子百家,特别是兵家的書,尤廣泛涉獵。二十歲時,他西遊長安,滿以爲‘書劍’學成,可以施展抱負,而實際却是‘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别韋參軍),根本無進身之門,結果失意而歸,客居宋州宋城縣(今河南省商丘市)。舊唐書本傳説他‘家貧,客於梁宋,以求丐取給’,實際上他是在友人資助下,過着隱耕、讀書和浪遊的生活。這一時期,他定居宋城,未曾遠遊。首探仕途所受的挫折,對他的打擊很大,但他並未心灰意懶,而是‘弱冠負高節,十年思自强’(魯郡途中遇徐十八録事),‘萬事切中懷,十年思上書’(苦雨寄房四昆季);但是,‘君門嗟緬邈,身計念居諸’(同上),終未獲得進身的機會。由於生活困頓,使他接觸到社會下層,體驗到民間疾苦,觀察到吏治得失,在詩中有不少反映。自開元二十年至天寶七載這一時期,雖仍以梁宋爲定居基地,但也多次出遊,逗留他鄉。其間曾北遊燕趙,應舉長安,落第留京,暫居淇上,歸後又出遊魏、楚,旅居東平(詳後附年譜)。在此期間,他*次深入東北邊塞,並且在四處浪遊中更加廣泛地接觸了社會現實,對他的思想和創作産生了深遠的影響,寫出不少邊塞名作和反映民間疾苦的篇章。值得一提的是,天寶三載至六載,高適曾與李白、杜甫等在梁宋齊魯相聚同遊,賦詩抒懷,切磋藝文,彼此在生活上、創作上都産生深刻影響,留下美好記憶,堪稱文學史上的一次盛會。天寶八載夏,經睢陽太守張九皐推薦,舉有道科赴長安,授封丘尉,立即赴任,一直做到天寶十一載。在此期間,他作爲一個下層官吏,體察到民事的艱難,吏治的腐敗,逢迎長官的難堪。深感人微言輕,仰人鼻息,難以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也深感自己耿直寬厚的胸懷與污濁苛刻的官場吏務難以相容。因此辭官之念,不時滋萌。中間天寶九載冬至十載春,曾北使青夷軍送兵,重至北塞,再遊燕趙,邊事緊迫,職卑無爲,感慨而歸。這時期又寫了不少關於民事、吏治和邊塞的詩。天寶十一載秋,終因厭倦爲吏生涯,辭去封丘尉,西遊長安,另謀出路。在長安曾與詩壇名輩王維、杜甫、岑參、賈至、儲光羲、綦毋潛等聚首同遊,會老友,交新朋,再一次得到切磋詩文的機會。不久即經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的判官田梁丘引薦,赴西塞入哥舒翰幕府任左驍衛兵曹參軍,充掌書記。當年末,隨哥舒翰入朝,哥舒翰在玄宗面前對他大加稱讚。高適在哥舒翰幕府任職四年,身遇知己,受到重用,頗爲得意,成爲他仕途升遷的起點。但是生活地位和思想感情的變化,却給他的創作帶來不利影響,開始在文學事業上走下坡路。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史之亂起。十二月,高適拜左拾遺,轉監察御史,佐哥舒翰守潼關。天寶十五載六月,哥舒翰兵敗,高適西去,走捷徑趕上奔蜀的玄宗,拜爲御史中丞,隨玄宗至成都。當年十二月任淮南節度使討永王璘叛亂。至德二載又參與平安史叛軍。乾元元年,遭權臣殿中監、太僕卿李輔國讒,左授太子詹事。其後曾先後出任彭州、蜀州刺史。廣德元年,遷劍南節度使。當年七月,吐蕃陷隴右,十月,侵入長安,高適在蜀發兵臨吐蕃南境加以牽制,師出無功。十二月,松、維、保三州相繼爲吐蕃所陷,高適亦不能救。次年爲嚴武代職,還京後任爲刑部侍郎,轉散騎常侍,加銀青光禄大夫,進封渤海縣侯。永泰元年正月卒。自安史亂起,高適一生*後一段時期,確如舊唐書本傳所説:‘逢時多難,以安危爲己任。……累爲藩牧,政存寬簡,吏民便之’,‘適以詩人爲戎帥,險難之際,名節不虧,君子哉!’但他這一時期的創作却並不景氣,安史之亂的動蕩歲月,没有在他的創作中留下多少痕跡。從酬河南節度使賀蘭大夫見贈之作、同河南李少尹畢員外宅夜飲時洛陽告捷遂作春酒歌、酬裴員外以詩代書等寥寥幾首詩中,雖能看出他的喜怒哀樂之情也還能和着時代的脈搏而起伏,但是對現實生活的反映太不够、太膚淺了。此中原因複雜,精力集中於政事軍務固然是一個因素,但主要恐怕在於他身居高位,浮在上層,使創作脱離了現實生活的土壤,從而留下一個低弱的尾聲。令人欣慰的是,他與杜甫的友誼,年深益篤,二人在西南相會,屢有酬贈,皆爲情摯感人之作。高適的作品,有詩、賦、散文,而以詩數量*多,成就*。他的散文不多,又多是應用文,除罷職還京次睢陽祭張巡許遠文敍事抒情感人肺腑外,其他多缺乏藝術性。中唐以前的詩人,多長於詩而拙於文,詩歌用於生活的各方面,許多該用文的場合都以詩代替了,高適也是如此。這裏我們主要分析一下他的詩歌的思想藝術成就。高適素有邊塞詩人之稱,他的邊塞詩成就極高,在整個唐代邊塞詩中是很突出的。前已敍及,高適一生曾三次出塞,這是有社會原因的。資治通鑑卷二百一十六説:邊將‘功名著者往往入爲宰相’。加以邊將在外有權表奏選任自己的幕僚,因此仕途淪落之士人,往往出塞謀取出路。高適如此嚮往邊塞,除心懷韜略,受安邊之志所驅使外,謀求仕途進身之階,也是一個很實際的原因。高適多次親臨邊塞,對征戰生活有深入的觀察與體驗,加上嚴肅、刻苦的藝術實踐,故能成爲著名的邊塞詩人。高適邊塞詩的成就,主要集中於前兩次出塞,*次以淪落布衣之身,第二次以縣尉卑下之職,地位低下,懷才不遇,處境基本上是相同的,因此敢於正視和揭露邊事的實際情況。這兩次出塞所寫的邊塞詩,思想、風格是一致的,具有以下特點:*,表現了抵禦侵犯、安定邊疆、建立功勳的豪情壯志與懷才不遇、抱負不得實現的强烈矛盾。如*次出塞:‘常懷感激心,願效縱横謨;倚劍欲誰語,關河空鬱紆。’(塞上)第二次出塞:‘登頓驅征騎,棲遲愧寶刀。遠行今若此,微禄果徒勞!’(使青夷軍入居庸三首)第二,敢於議論邊策,揭露弊端。他不僅因奚、契丹統治者起釁侵擾而感到憤慨,也歎息由於邊防失策,邊將因循無能或邀功求爵,致使戰事連年不已。他反對消極抵抗,苟且偷安,認爲‘轉鬥豈長策,和親非遠圖’(塞上),主張選用良將,發揮威勢,根除邊患,‘總戎掃大漠,一戰擒單于’(同上)。他還認爲歸降的胡人不可依靠:‘戎狄本無厭,羈縻非一朝,饑附誠可用,飽飛安可招!’(睢陽酬别暢大判官)對厚遇降胡,虐待戍卒的作法甚爲不滿:‘戍卒厭糟糠,降胡飽衣食,關亭試一望,吾欲涕沾臆。’(薊門五首)第三,留意體察戍卒的思想感情,反映他們的生活和呼聲。既表現士卒英勇殺敵的豪情,又表現他們久戍思歸的哀怨;既歌頌、讚揚士卒視死如歸的獻身精神,又悲歎、惋惜他們身遭塗炭的非人待遇。這種複雜矛盾的思想感情,又常常體現在一組詩(如薊門五首)甚至一首詩(如燕歌行)中,這正是現實複雜矛盾的深刻反映:敵人的進犯,自然激發戰士們的愛國感情,因而奮勇抗擊;但由於邊策失當,久戰不已,兵困民敝,特别是軍中將兵之間,存在着階級的對立和壓迫,苦樂懸殊(‘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又不能不使奮戰士卒和正義之士悲憤寒心。在高詩中,士卒和作者這種複雜矛盾的思想感情又總是交融一體的,説明詩人對士卒的體諒和同情,這是由詩人當時的處境和地位所決定的。高適第三次出塞,在哥舒翰幕府任職,當時主將戰功卓著,自己也比較得志,邊塞詩作的内容風格遂與前二次迥然不同。*,以歌頌戰功爲主,暴露邊事腐朽面的詩絶無。如前所述,哥舒翰對安定西部邊塞確有功勞,但也有迎合*統治者開邊黷武的欲望,輕妄用兵、邀功求爵的一面。高詩對前一方面的反映是充分的,而對後一面却不够清醒,總是盲目歌頌而絶無微詞。其中把歌功與安邊理想結合在一起的,還有點積極的意義,如:‘萬騎争歌楊柳春,千場對舞繡騏驎。到處盡逢歡洽事,相看總是太平人。’(九曲詞其二)這裏勝利、安定的歡悦之情,與當地人民‘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哥舒歌)的情感是吻合的。但大多已經失去了人民性的光彩,有的甚至不分是非曲直,肓目歌頌不義之戰(如李雲南征蠻詩);或在歌頌戰功時過多頌揚嗜殺的情景,如‘泉噴諸戎血,風驅死虜魂。頭飛攢萬戟,面縛聚轅門。鬼哭黄埃泉,天愁白日昏’(同李員外賀哥舒翰大夫破九曲之作)。第二,反映士卒遭遇不平的作品消聲匿跡。第三,抒發壯志,決心建功的激昂情緒成爲詩歌主調,個人懷才不遇的哀怨聽不到了。塞下曲就是這樣一篇典型的作品:‘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經何足窮!’他已經没有牢騷怨言了,‘爲問邊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無窮’(金城北樓),只不過是異域鄉愁這種人之常情的流露,而且這種鄉愁也早已在知遇之感中得到慰藉:‘豈不思故鄉,從來感知己。’(登隴)反映民間疾苦,是高適前期詩歌又一個主要内容。高適長期落魄失意,使他接近、同情下層人民,而到處浪遊又使他廣泛地接觸了社會現實,他不僅瞭解實際情況,而且有政治理想,不僅看到天災,而且注意到人禍,因此他的某些詩往往不是就事論事,而是觸及制度的弊端、時政的得失和吏治的殘虐,内容相當深刻。他認識到土地兼併、租税無度給農民帶來的苦難,主張抑兼併,輕賦徭,調整均田租庸調法,如:‘試共野人言,深覺農夫苦。去秋雖薄熟,今夏猶未雨。耕耘日勤勞,租税兼舄鹵。園蔬空寥落,産業不足數。’(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十三首其九)‘租税’句是説租税既重,土地又壞。‘産業’主要指土地,此句反映了均田分配數的不足,正是均田租庸調法遭到破壞的反映。過盧明府有贈:‘奸猾唯閉户,逃亡歸種田。……皆賀蠶農至,而無徭役牽。’奉寄平原顔太守:‘豪富已低首,逋逃還力農。’又反映了豪族的兼併與農民流亡的因果關係,表達了作者抑兼併之家,歸逃亡之户,節制徭役,不違農時的主張和理想。他認爲吏治的得失直接關係到人民的死活,從而信奉儒家‘仁政’、‘教化’及老子‘無爲而治’的思想,主張行寬簡便民之政。他在許多詩中一再歌頌春秋時單父邑宰宓子賤‘鳴琴而治’的不擾民之政,稱讚現實中的良吏能效法子游宰武城時所行禮樂教化之道(見過盧明府有贈)。他自己做封丘尉時,甚感催租逼役於心不忍:‘鞭韃黎庶令人悲。’(封丘縣)他有救民之志,不顧直言時弊而獲罪:‘永願拯芻蕘,孰云干鼎鑊!’(淇上酬薛三據兼寄郭少府)他有濟世之策,却因身遭棄置無人理睬:‘縱懷濟世策,誰肯論吾謀!’(東平路中遇大水)憤激之詞透露着對人民的深切同情。當然這些詩並未觸及封建剥削的本質,這是詩人思想和時代的局限,我們不應苛求。這些詩的意義在於透過表面的‘盛唐’氣象,反映了潛在的矛盾和危機。他反對粉飾太平,認爲‘安人在求瘼’(淇上酬薛三據兼寄郭少府),只有體察民間疾苦,瞭解時政弊端,改革圖治,才能安定人民。高適長期淪落,懷才不遇,對權貴專權,世態澆薄,深有感觸,寫了不少有關的詩歌,成爲高詩又一個突出的内容。行路難、别韋參軍、效古贈崔二、苦雨寄房四昆季、邯鄲少年行等,言志敍懷,感情真摯,反映了下層士人的共同思想情緒。這類詩表達了詩人‘理道資任賢’(淇上酬薛三據兼寄郭少府)的政治理想,深刻揭露了‘國風沖融邁三五,朝廷歡樂彌寰宇。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别韋參軍)‘一朝金多結權貴,百事勝人健如虎。……有才不肯學干謁,何用年年空讀書’(行路難)的現實,説明即使在仕路比較開放的盛唐,也並未改變貴族特權政治的本質。至於李林甫執政以後對士人的嫉恨和壓抑,也有側面的反映。高適的這一類詩多表現爲酬贈形式,其中有對上與對友之别,對上多有奉承之辭,言不由衷,對友則無所顧忌,吐露真情。當然也有局限,如抒發濟世之志往往伴有對功名利禄的熱衷追求,失意的感慨往往摻雜着悲觀出世的念頭,不滿權貴而又不惜屈身干謁,甚至違心地奉獻諛詞,如留上李右相等就是明顯的例子。詠史的題材在高詩中也較多見。善於總結歷史經驗教訓,作爲現實統治的借鑑,是唐王朝興盛的原因之一,唐太宗貞觀年間‘君臣論治’就是典型一例。高適重視這一傳統,十分留意歷史這面鏡子。他諳熟歷史掌故,不僅在詩中經常援引,而且寫了不少直接詠史的詩,如三君詠、铜雀妓、題尉遲將軍新廟、詠史、辟陽城、同觀陳十六史興碑、古大梁行、武威作二首等。這些詩,或寫歷史事件,或寫歷史人物,就當時而論,包括了現代史、近代史、古代史的内容。其中多‘禾黍’之思,興亡之歎,不能説不是針對盛唐的昇平假象和玄宗晚年荒於政事而發的。此外,强調統治者要用賢良,辟奸邪,君明臣忠,直言無忌,從諫如流,表現了他開明的政治理想。......高詩手法質樸,語言平實,意勝於辭,在綜合吸收漢魏六朝的詩歌傳統時,以漢魏爲主,故藝術上給人以渾浩之感,恰如沈德潛評漢魏詩所説:‘渾渾灝灝,元氣結成,乍讀之不見其佳,久而味之,骨幹開張,意趣洋溢。’(唐詩别裁集例言)高詩也有不足之處,就是有時爲了應酬,敷衍成篇,堆砌典故,食古不化,有些篇章讀來頗感滯礙。*後對本書體例作幾點説明。(一)關於校勘根據高適集版本源流系統及正誤、完足諸情況(詳見附録三),確定底本及具有代表性的校本如下:底本明覆宋刻本高常侍集十卷(詳附録三所列第五個本子),簡稱‘底本’。校本清影宋抄本高常侍集十卷(詳附録三所列第二個本子),簡稱‘清抄本’;明銅活字本高常侍集八卷(詳附録三所列第十三個本子),簡稱‘明銅活字本’;明張遜業輯校、黄埻刻十二家唐詩本高常侍集二卷(詳附録三所列第九個本子),簡稱‘張黄本’;明許自昌校刻前唐十二家詩本高常侍集二卷(詳附録三所列第十二個本子),簡稱‘許本’;清全唐詩本高適詩四卷(詳附録三所列第十四個本子),簡稱‘全唐詩’;敦煌寫本殘卷‘伯’三八六二高適詩集(詳附録三所列第十五個本子),簡稱‘敦煌集本’;敦煌寫本殘卷‘伯’二五五二詩選(詳附録三所列第十六個本子),簡稱‘敦煌選本’;羅振玉輯印鳴沙室佚書敦煌寫本殘卷詩選(署爲唐人選唐詩),高詩僅存信安王幕府詩一首及留上陳左相前數句(下實接‘伯’二五五二),簡稱‘敦煌選本乙’;校勘時所用其他版本及有關總集如河嶽英靈集、文苑英華等,各舉其稱。異文處理原則如下:底本脱誤有充足根據加以訂補者,逕直改正本文,並出校記加以説明;疑底本有誤,但訂正根據尚欠充足,不改動底本,僅出校記作説明;顯係筆誤者,逕直改正,不出校記;異體字適當予以劃一,以通行體爲準,不出校記;義可兩通、有參考價值的異文,出校記注明;校記不單立一項,併在注文之中。(二)關於注釋對難詞、名物、典故、地名、人物、歴史事件等作簡要注釋,並適當注明根據。引據之材料,文簡者照録,文繁者概述,注明出處。句意難懂者,注釋之後稍作串釋。注釋内容注意篇次間前後照應,重複者注明‘見某篇某注’。詞語屢見者,後從略。(三)關於補遺和辨僞以底本爲基礎,稽考衆本或他書,進行補遺。所補詩、賦計有: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十三首其十三,據文苑英華、唐詩所、全唐詩本。淇上别業,據清抄本、明銅活字本、全唐詩本。途中酬李少府贈别之作,據唐百家詩選、全唐詩本。玉真公主歌,同前。遇崔二有别,據敦煌集本。奉寄平原顔太守,同前。自武威赴臨洮謁大夫不及因書即事寄河西隴右幕下諸公,據敦煌選本。同李司倉早春宴睢陽東亭,同前。送蕭判官賦得黄花戍,據敦煌詩選‘伯’三一九五。無題(‘一隊風來一隊砂’),據敦煌詩選‘伯’三六一九。餞故人,同前。在哥舒大夫幕下請辭退托興奉詩,據敦煌詩選‘伯’三八一二,此首疑僞,辨詳後。贈任華,據唐詩紀事。雙六頭賦送李參軍,據敦煌集本。又全唐文卷三五七曾據舊唐書本傳‘陳潼關敗亡之勢’語,録爲陳潼關敗亡形勢疏,據本傳論‘西川三城置戍’之語,録爲請罷東川節度使疏。此二文已載‘附録一’中的傳記材料,不再於散文部分中補録。各本舛入之僞詩計有:重陽,爲宋程俱詩,見其北山小集卷九,題作九日寫懷。錦繡萬花谷卷四引此詩‘豈有白衣來剥啄’四句,署作程致道,致道爲程俱之字。後村千家詩選卷四誤爲高適之作,多爲後人沿襲。清影宋抄本不載此詩,四庫提要謂‘較他本精審’。感五溪薺萊,原爲高力士詩,見郭湜高氏外傳、鄭處晦明皇雜録及計有功唐詩紀事。唐詩紀盛唐部分卷四録此詩,題作感巫州薺萊,注曰:‘紀事云:“力士謫巫州(按四部叢刊影印明嘉靖刻本作‘承州’),山多薺,不食,因感之,作詩寄意云:兩京作觔(四部叢刊本作‘斤’)賣,五谿無人採。夷夏雖有殊,氣味終不改(原注:一作‘固常在’)。”’此詩清影宋抄本、全唐詩本均不載。聽張立本女吟,爲張立本(牛僧孺同時人)女被高鍇侍郎墓中之狐妖所魅而吟,見太平廣記卷四五四引會昌解頤録。此詩清影宋抄本不載。奉和儲光羲,儲光羲集中亦有此詩,題作同諸公秋霽曲江俯見南山,蓋儲光羲詩誤入高集者,疑高適奉和之詩即同薛司直諸公秋霽曲江俯見南山作。此詩清影宋抄本、全唐詩本不載。塞下曲(‘君不見’),此詩爲賀蘭進明行路難五首其三,蓋爲賀蘭進明詩誤入高集者。此詩清影宋抄本、楊一統十二家唐詩本均不載。在哥舒大夫幕下請辭退托興奉詩,不見本集,見敦煌詩選‘伯’三八一二,語詞鄙俚,内容亦不與高適當時境遇、思想相合,疑僞。蒼鷹賦,見文苑英華卷一三六,次高適鶻賦之後,然未署‘前人’,全唐文録爲適作,本集不載,疑僞。皇甫冉集序,見全唐文卷三五七,本集不載。此文爲高仲武評皇甫冉詩之語,見唐詩紀事卷二十七,蓋涉‘高適,字仲武’之誤而録爲適作。爲慎重計,除皇甫冉集序確係僞作外,其他疑僞之作一律不予删除,編於詩、賦、文各部分卷末。(四)關於編次本書篇次按詩、賦、文三部,分别按寫作年代順序編排。年代確可考者,據實編次;僅可考出大概者,按大致期間編次;無考者,居後編列。本書在編校過程中,承北京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大力協助;筆者在一九六二年曾與武青山、陳鐵民、何雙生同志合作編注高岑詩選,其中高詩部分是由筆者和武青山同志注釋的,但全部書稿經四人互相傳閲修改,本書參考吸收了其中的有關成果,包含三位學友的心血在内;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同志,對本書初稿曾提出寶貴意見,並爲本書的出版做了大量的工作,謹此一併深致謝意。由於筆者水平所限,本書的缺點和錯誤一定不少,懇望讀者批評、指正。孫欽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