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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的古典文学作品中,《金瓶梅》应是一个特例:作者对身世行迹的刻意隐藏,传抄者对流播渠道的欲言又止,出版商对全本和真本的追踪搜求,评点者的改写重编、肯定否定……很少有一部小说如《金瓶梅》携带着这样多的悬疑谜团,很少有一部小说如《金瓶梅》承载着这样多的疵议恶评,亦很少有一部小说像它这样深刻厚重、刺世警世、勾魂摄魄,吸引和震撼了一代又一代读者。不少学者都把它与后来的《红楼梦》相比较,论为中国小说l史上的两座高峰,而作为先行者的《金瓶梅》,更显得命运多舛。现在,就让我们翻开由卜键编著的这本《摇落的风情(第一奇书金瓶梅绎解)》,通过作者的精心绎解,去领略我国古代第一奇书《金瓶梅》的真正魅力。《摇落的风情(第一奇书金瓶梅绎解)》可供广大读者阅读。
一说到《金瓶梅》,多数人都会联想到“爱欲”、“淫秽”等词汇。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它的表面现象。《金瓶梅》只是想通过这些丑陋的人和事,表达作者对时政家国*深沉的爱憎,也痛苦思索了生命价值和生存形态。看完这本由卜键编著的《摇落的风情(**奇书金瓶梅绎解)》,你就会有更进一步的理解。
二浮浪子弟的秋波读此一回,开始时有个问题难以明白:潘金莲的叉杆子怎么会打中西门庆的头?门帘不是用来遮人视线的么,为何又要以叉杆挑起?老西不是在大街上行走么,为何竟能被叉杆打到?细细读来,再对照崇祯本补作的插图,便理解此处写作之妙:放下的门帘是用来遮人的,撑起的门帘则是用来看人的;武大在家时帘子自然垂下,其外出做生意时便以叉杆撑起;撑起的门帘仍是帘子,而门帘后的金莲则若隐若现,可供环视,亦可以环视也。至于西门庆,也有必被又杆子打中之理:不走街心,专走街边,靠近他人院门,此其一也;走路偏不去看路,脑子中想入非非,此其二也;早已看见门帘后的娇娘,佯装不知,直身便撞,此其三也。试想《西厢记》中,小沙弥的鼓槌都能打向老僧头,这里西门庆被叉杆碰上,该也不是什么意外。从古人笔下,尤其是元代以降的戏曲小说中,我们可以阅读想像那时的爱情。那历尽磨难的思恋和挚爱令人感动,而其形式和方式,则多是简单直捷和模式化的。最常见的便是“一见钟情”。经典爱情剧中如倩女离魂,如秋江送别,如裴少俊墙头马上,如张生莺莺佛殿相逢,无不以“一见钟情”引出故事,引出一段可歌可泣的魂灵之爱。毕竟生活中的机会太少太少了!不可能先有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也不太可能先有数载同窗、心心相印,只好抓住那偶然的稍纵即逝的契机,只好采取赌博押宝式的决绝,只好依赖丫鬟小厮不尽可靠的忠诚,只好暗地里用眼睛来会意传情。“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是王实甫留下的千秋名句,是对一见钟情那种内在缠绵的写照。毋怪明代有位老兄赞叹之余,撰写了一篇《秋波一转论》,洋洋洒洒,读来亦觉有趣。此一回也,又提供一个新版本的“一见钟情”。明代社会到了正嘉间,礼教大防之严峻和社会风气之糜烂,都有些登峰造极。而世间万物多有一个恒量,一方面的紧缺,必然存在着另一方面的过剩。情色或日爱欲亦如此。多年前笔者曾写过一篇文章,以西门大官人与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杜丽娘作了一点比较,认为爱情的缺失大约粘连着肉欲的横流,所以有老西的性泛滥,也有丽娘小姐的性饥渴……这就是本人所拟提的“情欲一体论”,在一个病态的社会里,常常会这样。常站在帘儿下“眉目嘲人,双睛传意”的潘金莲,也是一个性饥渴的重症患者,是病态社会中的病态女子。兰兄对本书这位第一女主人公,作了许多刻意的增饰和改写:《水浒传》写其二十余岁为一大户家使女,此书则写她九岁就被卖到王招宣府里,十八岁又转卖给张大户;《水浒传》写她不过一个有些姿色的粗使丫头,此书则说是自幼习学弹唱,以琵琶为业;《水浒传》写她不依从大户纠缠,又向女主人告状,被大户挟恨嫁与武大郎,此书则写她与大户私通,嫁与武大后仍私会不断,直到张大户一命呜呼;《水浒传》写她出于贫贱,婚姻不幸,有些自暴自弃,此书则强调她识文断字,精擅器乐,凸显其在性方面的早熟与随意。这样的一个女子,嫁与了号称“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又怎能安心?可以想像生活中的潘金莲必充满屈辱,充满内心的煎熬,也对改变现状充满渴念。王婆在叙述中称武大为金莲的“盖老”,轻薄之极,亦谐趣之极。试想,以武大短小身躯,又怎能盖得住欲火涌腾的潘金莲呢?连夫君的弟弟都敢去勾引,又有什么她不敢一试呢?惟一遗憾的是,生活中的机遇实在是不多啊!对于那些四出猎艳的官宦与豪绅,对于那些满街游走、拈花惹草的浮浪子弟,对于那些专一在舞榭歌台、勾栏瓦舍讨生活的架儿和捣子,机会当然是要大大地增加。同样,对于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半老徐娘,对于那些镇日里欲火中烧的旷女怨妇,对于那些专一操皮肉生涯的名妓私娼,聚会与交合也算不得什么。但即便是这些人,也常常会抓住初次相见的契机。本回写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帘下相逢,正是如此。兰兄于此处加意料理,相看两小赋,亦谑亦实:先写金莲眼中的男子,“越显出张生的庞儿,潘安的貌儿,可意的人儿”;再写西门庆眼中的女子,“清冷冷杏子眼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若不是下面一直写到“肉奶奶胸儿,白生生腿儿”,简直就是一对儿才子佳人了。笔者一向认为此书一出,既是后世写实小说之祖,又开清初才子佳人小说之先河。只是西门庆这厮读书太少,宝货太多,只能算是一个加“贝”的才子吧。谁说像“一见钟情”这种好事儿,又仅仅属于才子佳人呢?不,它常常也会属于淫棍和荡妇,属于西门庆和潘金莲这样的品类,常也会预示着一场奸情的开始。而“那一双积年招花惹草、惯觑风情的贼眼”,竟也能在离去时转出秋波……这还是一见钟情么?这难道不是一见钟情么?西门庆与潘金莲的私情和奸情,还能够算是爱情么?当然不能算。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纯洁和纯正,没有专一和忠贞,因而也就没有美。可我们能说两人之间没有情么?能说两人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爱恋、缠绵和思念么?私情也好,奸情也好,不都也有着一个“情”字么?这就是“风情”,包蕴丰饶驳杂的风情。回末西门庆与王婆的对话中,那茶婆子卖弄自己的“杂趁”本领,如说媒、抱腰、收小、做牵头、做马泊六。而“做牵头”,在《水浒传》则作“说风情”,妙哉!恰可作为此处风情的注脚。P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