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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旭,1947年生,江苏金坛人,上海文史馆馆员,文学博士,作家。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博导,历任全国《文心雕龙》学会副会长、全国索引学会常务理事、上海海峡两岸学术文化交流促进会常务理事、中国近代文学学会、古代文论学会、上海古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同时是上海市作家协会、中国作家协会散文作家等。兼任深圳大学、南昌大学、曲阜师大、南通大学兼职教授、首都师大兼职研究员。曾赴台湾、香港、日本、新加坡等国内外多地讲学。
本书由五部分构成:《古诗十九首》、旧题苏李诗及其他古诗选、汉乐府选、南朝乐府和北朝乐府选。每个专题前有导言,每首后附详注和讲评。便于作者从点线面把握这些诗歌的内涵。本次增订版,(一)修订了导言。(二)增加了版本与校勘。(二)增加了《文选》中《古诗十九首》和苏李诗部分的李善注和五臣注。进一步发掘《古诗十九首》和乐府诗的内涵,揭示它的思想艺术特点,对后世的影响,诗学史上的地位,特别是从母题和意象方面作一些新的阐释。作者参考了朱自清、马茂元的《古诗十九首》注解,余冠英的《汉魏六朝诗选》、《乐府诗选》、程千帆、沈祖棻的《古诗今选》、王运熙和王国安的《汉魏六朝乐府诗评注》,以及辛志贤、韩兆琦、聂石樵、邓魁英、许逸民、黄克、柴剑虹等先生的研究成果。作者还把他的《梦雨诗话》,采撷入书中。乐府诗出过一些选本;《古诗十九首》注本不多,“苏李诗”更少,现合置一起,更方便读者了解这一阶段的诗歌风貌。
本书所选的诗歌,有个共同特点:除了旧题是苏武、李陵、枚乘、傅毅和辛延年、宋子侯等作的以外,绝大多数都是汉魏六朝无名氏的作品;都是无名氏的歌。重读无名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也是一个沉重得令人悲伤的话题。是谁,留下了那么多散落的珠玑?这般晶莹完美的文字和语言形式?精彩的篇章、琥珀般隔着透明的语言,纤毫毕现地让我们看见其中蕴含的社会精神和人的情思。这一时期的诗歌,无疑是*有个性,*淳朴自然的天籁之音,曹旭先生用他饱含感情富有诗意的笔为我们揭示了一幅幅美妙的画卷。
一、汉魏六朝人与诗歌,是脱去蒙昧的男女青年开始初恋先秦时代,人和诗是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两小无猜;汉魏六朝时,人与诗,是脱去蒙昧的男女青年开始初恋;唐代,人和诗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读过唐诗的人都目睹了那场婚礼的隆重,金碧辉煌,歌吹沸天;宋代,是人和诗婚后的思考,哪家该来的人没有来,哪家该送的礼没有送;元、明、清时代,是婚后一大堆杂事,生孩子,洗尿布,夫妻吵架,邻里纠纷,当然也有绝妙好辞。不同时代的中国文学,是不同年龄的人——甚至,唐代的结婚,也没有汉魏六朝的初恋好——这本书,就是人和诗初恋的书。诗是什么?人是什么?在这一时期开始发问,开始自觉,开始感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体内骚动。他们想,人很快就会死亡,但诗不死。只要人把思想、感情、精神寄托在诗上,哪怕经历千百年,他的思想、感情、精神就永远活着;自己留恋这个令他爱,也令他恨的世界,无论是爱,还是恨;是痛苦,还是幸福,或者是饥饿或对社会的咒诅,自己要用诗,作为写给社会、写给世界的“一份遗嘱”。想到这里,当时很多人,一群一群的人就开始写诗,或者口述,此时的诗歌,便春草般地在两汉、六朝丰厚广袤的土地上生长出来;那是青春之歌,初恋之歌,生命之歌。本书选了五类:古诗十九首、旧题苏李诗、汉乐府、南朝乐府、北朝乐府,就是这样的诗歌。但是,诗歌的作者,却在江南莲塘轻妙的合唱里,在前往洛阳令人疲惫的黄土路上,在下层文人落魄失意的酒筵之间,一代一代传唱的时候,失去了名字。即使失去了个人的名字,但他们合起来,那些时代人的思想、感情、精神、光芒,仍然像我们今天可以仰望的璀璨闪烁的群星。二、失名氏的歌是——无家可归的音乐以前说到这些诗,说它们的作者是“无名氏”。但现在不知道名字,就等于作者原来没有名字吗?因此,“无名氏”不如“失名氏”准确,他们有名字,不过在流传过程中“失去”了。现代理念说,阅读文学作品有三要素:一是作者;二是文本;三是读者;三者缺一,就会有问题。缺了文本,无诗可读;缺了读者,就像没了观众;缺了作者,同样也因缺少作品的背景,阻碍了对作品的理解,孟子的“知人论世”就无法进行。本书的诗歌,大都是缺了作者的;说枚乘、傅毅、苏武、李陵写的,也可能张冠李戴、冒名顶替,不是真的。那么是谁?留下了那么多散落的珠玑?这般晶莹完美的文字和语言形式?这些无家可归的音乐?它们是那么美丽,那么有生命力,在当时的城市、乡村、驿站、酒楼,甚至在路途上飘来飘去,经历千百年,仍然音韵悠扬、感情深沉地传到我们的心里。这些作者──当时是住在洛阳、荆襄、建康的,现在要找他们的姓名住址已没有可能;但是,一千八百年后,在同样的彩云下,行走在洛阳、荆襄、建康城里来来往往的人,其实都是他们的子孙;捧读这些精彩篇章,我们会隔着琥珀般透明的语言,读出其中蕴含的社会精神和人的情思,怀念这些已经随风而逝的祖先。他们的诗歌,每一首都精彩,各有各的精彩。我们作一番巡礼——三、《古诗十九首》是——一个时代诗歌的代表我们统计过:《诗经》三百零五篇;楚辞也很多,系在屈原名下的就有二十五篇;《全唐诗》不完全统计有五万多篇;《全宋诗》有九十多万篇;而汉代的《古诗十九首》只有十九篇,就成为一个不可缺或的诗歌代表;与作品超过它几百倍、几千倍甚至几万倍的诗歌经典站在一起。这就像在NBA打篮球,长人如林,2米左右的人多的是。姚明2米26,有的球员比姚明还高,与数量众多的《全唐诗》《全宋诗》相比,这十九首诗,是不到150的矮个子,居然上场打首发,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水平。前人说“古诗”格古调高,句平意远;蓄神奇于温厚,寓感怆于和平。描写下层文人内心的焦虑;涧石的永恒,人生的短促;游子、思妇相思炽热的歌唱。被誉为“一字千金”和“五言冠冕”。古诗十九首的好处,是把人生和人性写得深刻而通透——中国诗歌史上没有之一;不仅写了人生是一场痛苦的历程;而且写了痛苦永远伴随着生命的希望和欢乐的期待。梁代昭明太子萧统(公元501—531)编《文选》,从近六十首无名而近于散佚的“古诗”中,选了十九首编在一起。从此,原来处于散漫、流浪状态的“古诗”,就有了由十九个兄弟组成的团伙,有了一个集体的名字──《古诗十九首》。萧统所选的十九首,是选了——汉末“古诗”十九个诗歌的“模特儿”——让后代的陆机、李白写诗的时候可以描红。人一生有许多感情,其中爱情、别离、生、老、病、死是人生命根目录的“典型感情”。古诗十九首表现的,正是对这种生、老、病、死生存价值所作的思考和质疑。每一首,都用清新醇厚的风格把这种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由此更强烈,更穿透人心,更有代表性,也传得更远。古诗十九首是“人心中的诗歌”,“诗歌中的诗歌”。就此成为中国诗歌史上一个独立的单元;五言诗的新经典、新范式;衣披百代,影响千年以来的诗学。四、杜甫说:“李陵、苏武是吾师”“苏李诗”作者、作年问题,一直困扰着研究者。这些诗是不是苏武、李陵写的?假如不是,又是谁写的?写于何时?由于年代久远,在宋、齐、梁时代,颜延之《庭诰》、刘勰《文心雕龙》、锺嵘《诗品》就各有各的说法,弄不清楚。但唐代诗人很相信那些诗是苏武、李陵写的。唐人比较感性,只管自己拼命写诗,没有功夫怀疑邻居偷了斧子。杜甫《解闷绝句》说:“李陵、苏武是吾师”;不仅承认苏武、李陵的著作权,还尊崇为自己的前辈老师。怀疑“苏李诗”是从宋代苏轼开始的,宋代比较理性,当苏东坡读到“俯观江汉流”一句,怀疑:苏武、李陵在长安送别,诗里怎么出现“江汉”?苏东坡一怀疑,其他人也怀疑起来,被认为是“伪作”的苏李诗,就没有人读。像一道美味的菜肴,因为厨师的姓名不对,就以为有毒,不敢下筷子,不免荒谬之极。本书不怕有毒,应该选的都选了。五、“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忍无可忍才写的汉乐府和古诗十九首一样,汉乐府也是“失名”的。不过,“古诗”是流传中失去名字;汉乐府则是采集时“集体失名”。就像一大群被召进皇宫的女孩子,一进宫就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了。对于社会的黑暗、腐朽、荒淫,统治者对老百姓的压迫和剥削,汉乐府发出了比农民起义更令人震撼的声音。汉代有多少次农民起义,大多数被或略得讲不清楚了;只有汉乐府,每一篇都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班固《汉书•艺文志》)的精品;每一篇都是忍无可忍才写的檄文;每一篇都把当时的统治者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示众。和“古诗”的“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不同,汉乐府常有奇思妙想,生动、夸张、浪漫而有奇趣。如《战城南》等,超越生死的界限而能精神漫游;一些以动植物意象从《诗经》的《鸱枭》中来,如《枯鱼过河泣》《乌生》《艳歌何尝行》《南山石嵬嵬》《豫章行》等,通篇鸟兽木石皆著人之感情与心理,能叙述、知后悔、嘻笑怒骂,显出新鲜活泼的想像力。还有一个不被注意的事实是,汉乐府中有一些主题或艺术上的创造。如《平陵东》中的“顶针格”;《刺巴郡守诗》写官吏上门催租逼债的情景,都是后世《催租行》和《后催租行》的母题。在诗歌句式上,汉乐府有五言、七言和杂言,其中的五言,直接影响了汉末的五言诗,并在建安以后逐渐成为我国诗学的大宗。明锺惺《古诗归》说:“苏李、《十九首》与乐府微异,工拙浅深之外,别有其妙。乐府能著奇想,著奥辞,而古诗以雍穆平远为贵。乐府之妙,在能使人惊;古诗之妙,在能使人思。然其性情光焰,同有一段千古常新,不可磨灭处。”它们在内容、形式、笔法及音节上都有不同。从汉乐府《饮马长城窟行》中的“青青河畔草”和《古诗十九首》中的“青青河畔草”不同,就可以看出来。六、南朝乐府民歌东晋南渡以后,中国出现南北分裂对峙的局面。在东晋、宋、齐、梁时期,长江流域和汉水流域,以建康和荆襄为中心,产生了大量的民歌。这些乐府民歌,是四季的情歌,是江南女子专情的绝唱;尤以《子夜歌》《读曲歌》《华山畿》《西洲曲》为代表。如果要知道中国古代江南女子的感情世界和情绪天地,了解她们边种桑养蚕,边谈情说爱的情景,请读一读南朝乐府民歌。我敢说,南朝乐府民歌里江南女子的“情”,是历代文学作品中*“真挚”、*“纯粹”、*“无邪”、*“痴”得感人的;这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没有之一。在李白的诗歌和生命里,有许多南朝乐府民歌的“水分子”,表现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新。李白的许多优秀诗歌,都是“水之歌”;李白生命里流动的“水”,其实来自乐府民歌中的江南,来自长满蒹葭和青草的小河;这与杜甫去羌村,一路上黄尘飞扬,一路上坎坷颠簸,以及像“干馒头”一样“耐饥”的诗歌是完全不同的。七、北朝乐府民歌北朝乐府在辽阔的草原和阴山的大背景下展开,唱出了许多歌颂勇武,格调悲壮的民歌。那是长期处于混战状态的北方各民族的歌唱,多数是北魏、北齐、北周时的作品。四季是美丽的,人民是刚健的,牛马是欢腾的,但战争、徭役、流浪和流离失所,以及白骨无人收的场景,也是歌曲的主旋律之一。明明战争把男人都打光了,花木兰必须替父从军,而且战争残酷,历经艰险,但在《木兰诗》中表现出的,却是豪迈的乐观主义精神,这是以花木兰为代表的北方女子和江南女子不同的个性特点。诗歌因南北地理相隔而出现南重文,北尚武;南重情,北重气;南柔北刚,南绮北质的不同。从《诗经》《楚辞》为分野的中国诗歌南北不同论,至六朝乐府形成更为清晰的风格特征。如果说,南朝乐府民歌是女儿的歌,水的歌,恋爱的歌;那么,北朝乐府民歌就是勇士的歌,土的歌,流亡者之歌。北朝乐府民歌也写爱情,但风格与南朝乐府民歌迥然不同。南歌执笔如执扇,轻盈而多风姿;北歌横笔如横刀,豪迈而见骁勇;南歌运思如行船,正风日流利;北歌使气似奔马,多铿锵之色;南歌多用单线在宣纸上勾勒,晕染出隽永灵动的尺幅小品;北歌多取块面,是风格豪放,笔致粗犷,立体感很强的油画。当然,有相同的地方。譬如在语言的节奏上,在质朴纯真的风格上,在心灵绽放的美丽上,南北朝乐府民歌内在的美是相同的。此前,我们比较重视汉乐府,不太重视南北朝乐府;南北朝乐府中,我们又相对重视南朝乐府,不重视北朝乐府。其实汉乐府、南北朝乐府粒粒都是珠玑,都展现了人生精彩的侧面。虽然有表现痛苦和欢乐的不同,但都是真的,善的,美的。被剥削被压迫的生活固然沉重,但劳动在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的同时,何尝不在创造快乐?千年承续的男女爱情,何尝不是生活的主旋律?阶级斗争是社会性的属性,男女爱情是人本身内在的属性;从这个意义上说,爱情是比阶级斗争更伟大更本质,更值得描写的东西。因此,重视汉乐府不重视六朝乐府,是重视人生道德的一面,忽视人性情的一面;重视南朝乐府不重视北朝乐府,犹如只重视山水诗不重视边塞诗;而山水、田园、边塞都是中国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八、“古诗”和乐府诗,是唐代诗人天天都要喝的乳汁分析一下唐代诗人的知识结构,就可以知道,古诗十九首、苏李诗、汉乐府和六朝乐府都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唐代诗人全面继承了“古诗”、汉乐府、南北朝乐府民歌的血脉。我们打开《全唐诗》光盘,从古诗十九首《去者日以疏》中摘出两句,输入“白杨”、“秋风”意象,李白的诗中就有九次运用了这一意象。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说:“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说的也是古诗十九首中《生年不满百》的诗句。李白精神的一部分,其实是“古诗”精神。假如统计一下《全唐诗》,统计一下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这些大诗人的诗集里,有多少“原生态”的或“拟”过的乐府、“新乐府”,我们会大吃一惊。在“安史之乱”中,杜甫和广大老百姓一起流亡,人民流离失所处,遍地哀鸿,而描写这种社会苦难*好的“模本”,就是汉乐府民歌。汉乐府里的《妇病行》《孤儿行》《东门行》《怨歌行》,都化身千亿地融化在杜甫的诗歌里。杜甫就像一个战地记者写“诗报告”一样,许多方面甚至来不及用乐府旧题,就直接用新题写了出来。他的《三吏》(《潼关吏》《新安吏》《石壕吏》)、《三别》(《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以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等反映民间疾苦的经典作品,其摹本都是汉乐府。发扬汉乐府的精神传统,使他成为“安史之乱”的一面“镜子”。假如我们把杜甫对汉乐府改造后“即事名篇”的作品撤了,杜甫很可能评不上“诗圣”。李白的《静夜思》,其实是南朝民歌《子夜四时歌》(秋歌):“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飏。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的改进版;李白的“举头望明月”,就是《子夜四时歌》(秋歌)里的“仰头看明月”;他的《玉阶怨》,也是《子夜四时歌》(秋歌)里派生出来的。李商隐虽然掌握了杜甫精深的格律,但他的诗之所以如此缠绵悱恻,芬芳馥郁,是因为他裁剪了六朝乐府民歌春蚕吐出的绮罗。他*著名的《无题》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就是南朝乐府“春蚕”、“蜡炬”两首民歌意象的组合;李商隐的《无题》诗:“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李商隐诗下原注:“古诗有‘小姑无郎’之句。”指的就是六朝乐府民歌《神弦歌•清溪小姑曲》里青溪小姑的形象。一直为学界所讼的《夜雨寄北》,应该用宋人洪迈《万首唐人绝句》的版本,作《夜雨寄内》;“北”是“内”的坏字。“寄北”是寄给朋友的;“寄内”是寄给妻子的。因为诗的*句“君问归期未有期”,就是南朝乐府民歌“君问归期……”和“……未有期”两首爱情诗句一字不落的组合,这是很重要的“内证”。李商隐虽然躲躲闪闪,但他仍然以六朝乐府民歌的真情和痴情,写出了人性层面上的爱情,使他的诗歌至今可以迷住70后、80后和至今的年轻人。此外,唐代许多著名的篇章,有的是直接用乐府诗的题目,被闻一多誉为“*上的*”,写出“宇宙意识”的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杨炯的《从军行》;唐代边塞诗的代表,高适的《燕歌行》,李贺的《雁门太守行》,乃至《关山月》《塞下曲》《战城南》《北风行》等等都是如此。唐人喜欢用乐府诗的“旧瓶”装“新酒”。虽然写的内容是新的,但与旧题也有血脉联系,如“从军行”多写参军以及战事,“雁门太守行”多写边塞的风光与生活,不一而足。即使自创的“新乐府”,里面装的,仍然是汉魏六朝乐府精神和传统的“乳汁”,是唐代诗人天天都要喝的。杜甫以来,诗人们都认识到,无论是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要想写出“诗圣”级的作品,让自己的詩集具有“史诗”的性质,用汉乐府模本的精神和原典,乃是重要可靠的途径;晚清诗人黄遵宪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宋词里,江南的青山绿水,同时化为美人的灵动和眼睛里的湿润;歌如眉峰聚,诗是眼波横,都是媚眼盈盈的江南。因此,今天的江南文化,江南文学,都是在南朝乐府民歌里才开始真正奠定成型的。值得一提的是,汉乐府中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与北朝乐府《木兰诗》合称“乐府双璧”;唐代继承的人不多,只有韦庄叙事诗《秦妇吟》一首,并称“乐府三绝”。“三绝”中,汉乐府和北朝乐府占两席,唐诗占一席。所以,只要《孔雀东南飞》在汉乐府里守住,《木兰诗》在北朝乐府里守住,《全唐诗》中的任何一首叙事诗,都不敢越过边界,南下牧马或弯弓报怨。九、中国不能没有唐诗,唐诗不能没有古诗十九首和乐府民歌古诗十九首、汉乐府、南朝乐府、北朝乐府,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体式,正如不同的花,有不同的颜色和香味,蜜蜂、蝴蝶各有各爱,不能一律,不是唐诗宋诗所能概括得了的。说到诗歌美学,一般历代诗人有宗唐、宗宋二途,那是因为写格律诗;明代的张溥,晚清的王闿运等人宗尚汉魏六朝。要说诗歌美学,《诗经》、楚辞、古诗十九首和乐府诗,都是中国诗歌美学的根本。这些诗歌美学在中国诗歌陈列馆里都是并列的,但前代的美学总被后代的美学所取法,好像是特意为后代准备的一样。唐诗固然是一朝盛宴,但是,你不能说这朝盛宴是由某几个像李白、杜甫那样的大厨师做出来的,它需要几百年的通力合作;需要汉、魏、晋、宋、齐、梁、陈和北魏,为这场辉煌的盛宴准备各色各样的原材料、各种各样的调味品,以及历年的菜谱;烧得夹生或烧焦了的成功不成功的经验。不了解“古诗”、汉乐府和南北朝乐府,你就无法知道唐诗母题的来源,风格的继承,手法的运用,典故的背景及语源的出处。“古诗”、汉乐府和南北朝乐府从内容到形式,都与唐诗相晕化,五言绝句、七言绝句,以及艺术表现上的双关隐语等等,先影响南朝诗歌的“咏物诗”、“永明体”、“宫体”,然后在题材、体裁、艺术形式、声调、体式、意象和风格特征方面让唐诗取法。让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李商隐和所有的唐朝人用了一辈子还用不完。中华诗学之所以如此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闪闪发光,就是因为有各种不同的诗歌美学、南北不同文化伟大的合流。曹旭初稿于2001年3月日本京都光华寮214室修订于2017年9月台湾桃园中大新村10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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