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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守诚,1942年6月生于广西桂林,祖籍山西五台。1965年毕业于山西大学历史系。曾任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唐史学会理事兼副秘书长。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中国古代社会经济史和隋唐五代史的教学与研究。专著有《唐玄宗的真相》(与吴宗国合作)、《中国人口史》《阎宗临传》等,主编《危机与应对——自然灾害与唐代社会》等,发表《重农抑商试析》《论盛唐气象》《唐代的蝗灾》等论文。参加撰写的专著有宁可主编《中国经济发展史》《中国经济通史·隋唐五代卷》及吴慧主编《中国商业史》(隋唐五代的农业、商业和区域经济部分)。
本书是格致文库之一种,这些文章是作者三十多年陆续写作的结晶,其写作之因,往往是兴之所至,随意而为,或应约而作,没有总体的规划。当年作者考察过的地方,在快速的经济发展中,其具体面貌现在也应该有所变化,但它们的历史背景和内涵是不会改变的。由于这些文章保留着对考察活动的美好回忆,承载着作者与一起考察的朋友们多年来的深厚情谊,凝聚着作者通过考察对历史和人生的感悟。
1.有历史游记,有对父亲阎宗临的怀念,是对历史和人生的感悟;
2.文字朴质,内容轻松易读,每一篇是一次历史的旅行,也是一次人生的感悟;
3.装帧设计简单典雅,是枕边书,是出差行旅中的伴侣。
逃难寻踪
——兼忆父亲阎宗临
小时候,常听父母讲在广西蒙山、昭平一带逃难的经历。“逃难”成为我童年生活中最富魅力的故事。虽然对那段生活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但它以“故事”的形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特别是母亲每次讲到从蒙山古苏冲翻越龙寮岭到昭平仙回村,总是深有感触地说:“那是太平军曾经走过的地方,那里风景真好,可惜当时没有心情欣赏!”于是,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愿望,我一定要去龙寮岭看看,看看它缘何使母亲终生难忘而深深遗憾。这样的一个心愿,终于在离开蒙山五十多年后,有了实现的机会。1997年5月25日,我参加了广西蒙山召开的“太平天国与爱国主义国际学术讨论会”。会议结束后,在我父亲的学生、广西社科院研究员、七十五岁高龄的肖德浩先生和县志办主任黄兆伦的陪同下,我寻访了过去逃难的踪迹。
一、蒙山城
逃难是发生在1944年的事情。当时,抗日战争已进入最后阶段,日本侵略者为了挽救即将失败的命运,急于打通印支大陆的交通线,因而,在8月间,向桂林发动猛攻。桂林形势紧张,城中的机关、学校及居民纷纷疏散。我父母任教的无锡国学专科学校的师生也陆续撤离桂林,向蒙山转移。无锡国学专科学校(简称国专)是一所创办于20世纪20年代的高等文科学校,校长由著名学者唐文治先生担任。由于它具有传统特色的办学方法,培养出如唐兰、吴其昌、王蘧常、钱仲联、周振甫、冯其庸等一大批知名学者而蜚声海内外。抗战爆发后,无锡沦陷,双目失明、年已七十多岁的唐校长率领数十名师生,辗转迁徙,边走边上课,历尽艰苦,于1938年初迁校于桂林。次年2月,唐校长因水土不服,年迈多病,返沪治病。由中国古典文学专家、诗人冯振先生代理校长,负责教务。当时,桂林是抗战后方的著名文化城,国专聘请了李一真、蒋庭曜、卢冀野、俞瑞徵、向培良、吕竹园、万仲文、饶宗颐、卜绍周、黄景柏、钟振岳、徐涣、吕方子(集义)、陈千钧、陈一百等为教授,还请梁漱溟、巨赞法师、吴世昌、张世禄、陈笠同、黄际遇等开设学术讲座,我父亲阎宗临受聘为历史学教授,母亲梁佩云受聘为讲师,讲授教育学。国专一时名师汇集,严谨治学的学风得以继续发扬。
由于冯先生是广西北流县人,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声望。所以,在桂林疏散时,冯先生带领国专部分师生南下蒙山。蒙山是桂东山区,过去这一带是瑶、壮各族聚居的地方,比较偏僻,估计日军不会来侵扰。如果蒙山不安全,再向北流转移。
我们从桂林疏散出来时,是乘木船沿漓江南下到平乐,再到荔浦,从荔浦换乘木炭汽车到蒙山。
提起蒙山,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如果说永安州,只要学过中国近代史的人都知道。永安是太平天国金田起义后攻克的第一座州城,太平军在这里住了半年多,办了三件大事:一是创立天朝,分封五王(即东、南、西、北、翼);二是发布诏令,建立各种制度,如官制、圣库制、兵制等;三是颁行天历,刊刻新书。在这里,奠定了太平天国政权建设的基础,因而有“永安建制”之称。在太平天国历史上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章。现在县城内还有许多太平天国的遗址,如天王洪秀全发布突围诏令的大玉兰树,太平军修的长墙,东、西炮台等等。
蒙山县城是一座有着光荣革命历史的城市。它悠久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南朝的梁、陈,当时即已称金安。唐代它是蒙州的正义县,到宋太平兴国元年(976年)才改为蒙山县。现在的蒙山县城,既古老又年轻,在城里,可以看到带骑楼的古旧建筑,铺鹅卵石的窄小街道,也可以看到宽敞的柏油马路,有马赛克贴面的高层建筑,镶着蓝色玻璃的铝合金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丽。新旧交错,互相辉映。湄江从县城中心流过,把县城分割成东西两块。湄江上有新建的永安大桥,在新桥南面三四百米处,有一座新中国成立前就有的旧桥长寿桥。新旧两桥,遥遥相望。湄江江水清澈,但流量不大,江水中流处可见沙洲。据说新中国成立前
湄江可以通航,江岸码头常停靠百余只木船,乘船从蒙山向南可到梧州,入西江,再到广州。而现在,水流量减少,已经不能行船了。
据肖先生回忆,我们家到蒙山县是八月初的一个傍晚。自从桂林紧张,已陆续有人逃难到蒙山,小小的县城骤然间热闹起来。那天,他从家里出来,过长寿桥,沿西街到汽车站看是否有熟人来。恰好碰到我父母带着我们从车站走出来,手里还提着行李。他赶忙抢上去,接过行李,把我们带到他家里往下。肖先生家的住宅至今还保存着,在光明街42号,这是一所普通的县城民宅。前面是临街的铺面,褐红色的铺面门板还是当年使用的旧物。从铺面进去,是一明两暗三间房,在中间的房子里有一架木梯,可上到二层。这里的民居多是复式结构,二层也是三间。我们全家七口人就住在左手一间约十二平方米的阁楼里。
现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不再住人,堆满了杂物,光线阴暗,空气浑浊,靠外的一面墙上还有很大的裂缝,可以看到蓝天。一切都是那样破旧,那样陌生,但这的确是五十多年前我们住过的房子,是我非常想来看看的房子,想到这些,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在后来的寻访中,我才知道,这是五十年后我能见到的唯一的一间当年的住房。虽然后来我们住过的房子都比这间好,但都不存在了,这间房子,正因为它破旧,才得以保存。这种似乎不成因果的道理,使人感到历史的辩证法无处不在。
当年在肖先生家住了大约一个星期,又搬到国专学生黄伟家住了半个多月。
黄伟家在龙虎村,位于县城西南约四公里处,属于西河乡龙幡村的一个自然村,在现在的321国道旁边。龙虎村坐落在山脚下,村后的两座山,一名龙山,一名虎山,村名即由此而来。据能沿着田间弯弯曲曲的小路步行,现在乘车走十几分的路程,那时要走一个多小时。
我们乘车到龙虎村走访黄伟家。入村后,碰到退休小学教师黄道华。他一头白发,身穿蓝中山装,个子不高,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年近七旬的老人。从黄姓家谱而论,他还是黄伟的侄孙。据他说,黄伟家的房子原为火烧砖建成,房屋高大,院落宽敞,但土改后都拆掉了,现在全村都是土坯房。他带我们去看黄伟家住房的旧址,在空地上还可以看到两个石灰岩柱础,让人想起当年青砖瓦房的气势,而今却荡然无存了。以后,我到文尔塘、大塘、鹿鸣村,我们住过的房子出于同样的原因,都遭受了相同的命运,只剩下断壁残垣,任人凭吊了。
应该说,龙虎村的自然景色是很优美的,背靠苍翠的青山,掩映于绿树翠竹之间,村前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在蓝天白云下,这小小的村落,真是如诗如画。在战乱之中,我们曾在这里住过,真是一种缘分,但似乎父母没有讲过,也许在这里太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