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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者,本名张波,男,汉族,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硕士学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协小说创委会主任,专业作家。先后在《收获》《人民文学》《十月》《当代》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作品多次被各类文学选刊转载。出版长篇小说大学三部曲《桃李》《桃花》《桃夭》,长篇小说《零炮楼》《老风口》,中篇小说集《或者张者》《朝着鲜花去》,散文集《文化自白书》等。作品曾多次荣登各大文学年度排行榜,曾获庄重文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文艺奖,重庆文学奖,入围茅盾文学奖等。
《远水》这部小说,书写了新疆兵团二代“斜眼人”黄建疆(黄老斜)的英雄传奇,塑造了他有血有肉、仗义血性的性格。作品由两个叙述声音交替发声,一是叙事者的,一是弟弟黄建新的。作品叙事明快,不落窠臼,不少形象塑造得颇为饱满,令人印象深刻。作品带有浓烈的抒情色彩,“我心中时常会想起一碗泉,那地方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精神原乡,成了我心中的远水”一句成为作品深层的旨趣。
这是一部很有特色、很有意思的作品。作者叙事明快,富有幽默感,把一个“问题少年”黄老斜的成长经历写得亲切可感,既可读性强,让人忍俊不住,又可以从人物的身上感受到时代的、社会的内涵,令人掩卷深思。人物青春期的性格特点和特殊的时代、地域特色结合得很巧妙,作者的写作功力相当不错。黄老斜的经历始终和时代的变迁息息相关,承载着历史的、社会的丰富内容。
一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往往会悔恨过去,这是男人老了的新状态,黄建疆就是这样一个人呀。黄建疆的悔恨一直溯及到婴儿时代的懵懂一望:“小时候为啥那么不懂事?为啥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看……”
让黄建疆悔恨的那一年应该是1963年,他出生在著名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沿。黄建疆的出生地不可谓不著名,这比他爹黄世云的出生地河南省驻马店一个叫黄庄的小村子著名多了。按理说黄建疆不应该悔恨,可是,未满周岁的黄建疆曾被独自扔在大漠边缘的地窝子里,这事摊上谁都会有恨。如此说来,这就不仅是悔恨了,这还有怨恨和记恨。悔恨是恨自己,怨恨是恨亲人。
所谓地窝子就是在戈壁滩上挖一个坑,某一边开门,平出一条坡道供日常进出。上方用红柳枝盖着,封土。地窝子如地下室,四壁无法开窗,只留天窗一处。未满周岁的小黄建疆躺在地窝子的床上,一睡就是一天。在这漫长的一天里,无论是饿了还是尿了,都不会有人管。爹娘天不亮出工,黑透了才归,披星戴月。黄建疆除了忍受饥饿和滚一身自己的屎尿外,*重要的是寂寞和黑暗。小黄建疆眼巴巴地盯着地窝子的天窗看,目不转睛,在极度恐惧中向往着那*的光明。天长日久,黄建疆的眼睛斜视了,成了一个斜眼。当小黄建疆会走了,他能独自走出地窝子之后,那斜视的眼睛再也无法校正过来了。
这样说来就是黄建疆的父母不对了,怎么如此不负责任,把一个孩子扔在地窝子里不管?可是,黄建疆的父母是*代新疆兵团人,他们当时的任务是开荒,向大漠索粮,没有时间管孩子呀。小黄建疆一个人躺在地窝子里,哭声像荒原的风一样若隐若现。黄建疆和大多数婴儿一样,哭声洪亮而又任性,只是那哭声是在地下的,就像在另外一个世界。哭声完全被大地没收了,真是哭天不应,哭地不灵。
黄建疆的小时代摊上屯垦戍边开发新疆的大时代,他只能孤独地在地窝子里度过,自生自灭。他能坚持着活下来没有夭折就不错了。好在他的哭声还不够洪亮,否则很可能把狼招来。当年兵团人的孩子在地窝子里被狼叼走的事不是没有,黄建疆赖好没被狼叼走,只不过眼睛斜了。
后来,人们给在地窝子里成了斜眼的孩子起了一个共同的绰号:小斜眼。可见,这种斜眼的孩子不只黄建疆一个,有一批呢。只是黄建疆这个斜眼长大后,他干出了不少邪性的事,有人就给他又取了个绰号叫黄老斜。按新疆话说:“小斜眼长大了,走出了地窝子,黄老斜那个哈怂就诞生了。”
黄建疆出生那年对中国来说很特殊,正是百废待兴的一年。从1959年的下半年到1962年的上半年是中国的所谓三年困难时期。黄建疆的爹黄世云从老家驻马店一路流浪到了新疆,没别的,就是听说新疆地多,兵团缺人,去了就饿不死。老家黄庄已经饿死人了,黄世云趁着村口站岗的民兵排长饿昏过去的关键时刻,冲破封锁线,出了村,踏上了西去新疆的慢慢长路。应该说黄世云的运气不错,他到了新疆正赶上国家总理周恩来向新疆兵团发出指示,要求新疆兵团收容进疆“自流求食”人员。所谓自流求食人员说白了就是“盲流”。据史料记载:新疆兵团前后收留了自流求食人员21万多人,从而使新疆兵团人口大幅增长。
黄世云成为兵团人后获得了新生,当年只要进了兵团,不但有饭吃,还有政治待遇,都算自动支边青年。*关键的是黄世云认识了从四川进疆的李幺妹。两个人同样是自流求食人员,志同道合,从而结为夫妻。有饭吃就没理由不好好干,他们除了在荒原上甩开膀子大干外,在地窝子里也没闲着,于是,在1963年黄建疆在地窝子里出生了。
黄建疆算是第二代兵团人,称为新疆“白侃”。意思是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连说话都没人听,说了也白说,属于被献出去的一代。新疆兵团人不是有一个口号嘛,叫做:“我为边疆献青春,献了青春献子孙。”作为被献出去的一代,黄建疆心中充满了怨恨、不服和愤怒。他总是在人多的场合语出惊人,说:“凭什么把我们献出去?说献就献了,还要看看我们自己愿不愿意。”黄建疆*次说这话是在高中毕业的时候。那还是80年代,黄建疆正面临高考。学校开高考动员大会,成绩还不错的黄建疆上台表决心,没想到他说出了这番话:“如果我们不愿意被父母当小羊羔献出去,成为一个时代的祭品,我们一定要考上大学,回口里(内地)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方水土。”末了,黄建疆不无深情地说,“我的那方水土在四川,那是我母亲的故乡,在嘉陵江边,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那是我心中的远水。”
黄建疆当年所言美丽的地方就是西南农业大学,在重庆。也许因为黄建疆在新疆长大,看惯了土地、果园和牛羊,黄建疆一心想学农业技术。在兵团农业技术人员*吃香,可拽了。黄建疆为什么就认定了西南农业大学呢,因为母亲李幺妹探亲时带黄建疆回过一趟四川,一个远房亲戚在西南农大当老师。
那是在黄建疆上高中后的一个暑假,李幺妹眼看着自己的斜眼儿子调皮捣蛋,在学校打架斗殴,不好好学习,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探亲时把黄建疆带回四川老家,想让他开开眼界。黄建疆和母亲坐了一个星期的火车,火车在河西走廊就爬了两天多,除了戈壁滩没有任何能吸引黄建疆的地方。可是,当火车翻过秦岭进入四川后,黄建疆被山清水秀的四川盆地震惊了,原来世界上不仅仅是大漠和戈壁,还有绿水青山。黄建疆还去了一趟西南农大,游览了校园。黄建疆看到了同龄人不同的人生,这对他触动很大。
当黄建疆再一次回到大漠边缘那个叫“一碗泉”的绿洲后,他几乎变了另外一个人。黄建疆的学习成绩上去了,名列全班前三甲,所以,老师才让黄建疆在全校高考动员大会上发言。老师没想到黄建疆会说出那番话。当时,黄建疆的话引起了同学们的共鸣,还赢得了掌声,可见,他说出了“兵二代”的心里话。谁愿意被献出去呢?只是,这番话校长听着就别扭了。校长人家是“兵一代”,他不能容忍被新的一代挑战。黄建疆挑战的可是整整一代兵团人的豪言壮语:“我为边疆献青春,献了青春献子孙。”兵二代相当于回嘴了,说:“你献子孙俺不干,俺的青春俺做主。”
校长在黄建疆发言后,立即上台对黄建疆的言论进行了消毒,甚至上纲上线了。校长批判黄建疆的论调是邪门歪道,十分反动。*后,激动的校长不惜对黄建疆进行了人身攻击,说黄建疆不但眼斜,心术也不正,这样的学生怎么能考上大学呢?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校长话锋一转,又说,即便考上了大学又怎么样?也不可能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材。如果都是这种思想,兵团将来就会后继无人。到那时候,谁来屯垦戍边,谁来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后,校长说:“你还叫什么黄建疆,完全没有理解你爹起这个名字的深刻含义,不配叫黄建疆,我看你应该叫黄老斜。”
在同学们的哄笑中,黄老斜这个绰号就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