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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1898-1975),浙江崇德(今桐乡)人。我国现代画家、散文家、艺术教育家和翻译家,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丰子恺是我国新文化运动的启蒙者之一,早在二十年代他就出版了《艺术概论》《音乐入门》《西洋名画巡礼》《丰子恺文集》等著作。他一生出版的著作达一百八十多部。
丰子恺是我国现代画家、散文家、美术教育家、音乐教育家、漫画家和翻译家,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丰子恺品佛》为“丰子恺精品集”中的一本,主要内容为丰子恺受其师弘一法师(李叔同先生)的影响,参佛、礼佛的一些散文故事,体现了丰子恺敬畏、怜惜生命,讲究佛缘,并努力追求生命真谛的思想感情,文章读起来禅意盎然。
读丰子恺的散文,能让你从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深刻地体会到丰富的人生哲理与人道主义的关怀。一沙一世界,一叶一天堂。领略大师眼中的佛法与生命,感悟生命本身平凡的伟大。丰子恺的作品文以类聚,是对丰子恺文学艺术成就的全景式展现。让人读出了禅的味道。
佛法因缘暮春的有一天,弘一师从杭州招贤寺寄来了一张邮片说:"近从温州来杭,承招贤老人殷勤相留,年内或不复他适。"我于六年前将赴日本的前几天的一夜,曾在闸口凤生寺向他告别。以后仆仆奔走,沉酣于浮生之梦,直到这时候未得再见。这一天接到他的邮片,使我非常感兴。那笔力坚秀,布置妥贴的字迹,和简洁的文句,使我陷入了沉思。做我先生时的他,出家时的他,六年前的告别时的情景,六年来的我……霎时都浮出在眼前,觉得这六年越发像梦了。我就决定到杭州去访问。过了三四日,这就被实行了。同行者是他底老友,我底先生S,也是专诚去访他的。从上海到杭州的火车,几乎要行六小时。我在车中,一味回想着李叔同先生--就是现在的弘一师--教我绘画音乐那时候的事。对座的S先生从他每次出门必提着的那只小篮中抽出一本小说来翻,又常常向窗外看望。车窗中*惹目的是接续奔来的深绿的桑林。车到杭州,已是上灯时候。我们坐东洋车到西湖边的清华旅馆定下房间,就上附近一家酒楼去。杭州是我底旧游之地。我的受李叔同先生之教,就在贡院旧址**师范。八九年来,很少重游的机会,今晚在车中及酒楼上所见的夜的杭州,面目虽非昔日,然青天似的粉墙,棱角的黑漆石库墙门,冷静而清楚的新马路,官僚气的藤轿,叮当的包车,依然是八九年前的杭州的面影,直使我的心暂时反了童年,回想起学生时代的一切的事情来。这一夜天甚黑。我随S先生去访问了几个住在近处的旧时师友,不看西湖就睡觉了。翌晨七时,即偕S先生乘东洋车赴招贤寺。走进正殿的后面,招贤老人就出来招呼。他说:"弘一师日间闭门念佛,只有送饭的人出入,下午五时才见客。"他诚恳地留我们暂时坐谈,我们就在殿后窗下的椅上就坐,S先生同他谈话起来。招贤老人法号弘伞,是弘一师底师兄,二人是九年前先后在虎跑寺剃度的。我看了老人底平扁的颜面,听了他的黏润的声音,想起了九年前的事:他本来姓程名中和。李先生剃度前数月,曾同我到玉泉寺去访他,且在途中预先对我说:"这位程先生在二次革命时曾当过团长(?),亲去打南京。近来忽然悟道,暂住在玉泉寺为居士,不久亦将剃度。"我**次见他时,他穿着灰白色的长衫,黑色的马褂,靠在栏上看鱼。一见他那平扁而和蔼的颜貌,就觉得和他底名字"中和"异常调和。他底齿底整齐,眼线底平直,面部底丰满,及脸色底暗黄,一齐显出无限的慈悲,使人见了容易联想螺蛳顶下的佛面,万万不会相信这面上是配戴军帽的。不久,这位程居士就与李先生相继出家。后来我又在虎跑寺看见他穿了和尚衣裳做晚课,听到他底根气充实而永续不懈的黏润的念佛声。这是九年前的事了。如今重见,觉得除了大概因刻苦修行而蒙上的一层老熟与镇静的气象以外,声音笑貌依然同九年前一样。在他,九年的时间真是所谓"如一日"罢!记得那时我从杭州读书归来,母亲说我底面庞像猫头;近来我返故乡,母亲常说我面上憔悴瘦损,已变了狗脸了。时间,在他真是"无老死"的,在我真如灭形伐性之斧了。--当S先生和他谈话的时候我这样想。坐了一回,我们就辞去。出寺后,又访了湖上几个友人,就搭汽车返旗营。在汽车中谈起午餐,我们准拟吃一天素。但到了那边,终于进王饭儿店去吃了包头鱼。下午我与S先生分途,约于五时在招贤寺山门口会集。等到我另偕了三个也要见弘一师的朋友到招贤寺时,见弘一师已与S先生对坐在山门口的湖岸石埠上谈话了。弘一师见我们,就立起身来,用一种深欢喜的笑颜相迎。我偷眼看他,这笑颜直保留到引我们进山门之后还没有变更。他引我们到了殿旁一所客堂。室中陈设简单而清楚,除了旧式的椅桌外,挂着梵文的壁饰和电灯,大家坐了,暂时相对无言。然后S先生提出话题,介绍与我同来的Y君。Y君向弘一师提出关于儒道,佛道的种种问题,又缕述其幼时的念佛的信心,及其家庭的事情。Y君说话必垂手起立。弘一师用与前同样的笑颜,举右手表示请他坐。再三,Y君直立如故。弘一师只得保持这笑颜,双手按膝而听他讲。我危坐在旁,细看弘一师神色颇好,眉宇间秀气充溢如故,眼睛常常环视座中诸人,好像要说话。我就乘机问他近来的起居,又谈及他赠给立达学园的《续藏经》的事。这经原是王涵之先生赠他的。他因为自己已有一部,要转送他处,去年S先生就为立达学园向他请得了,弘一师因为以前也曾有二人向他请求过,而久未去领,故嘱我写信给那二人,说明原委,以谢绝他们。他回入房里去了许久,拿出一张通信地址及信稿来,暂时不顾其他客人,同我并坐了,详细周到地教我信上的措词法。这种丁宁郑重的态度,我已十年不领略了。这时候使我顿时回复了学生时代的心情。我只管低头而唯唯,同时俯了眼窥见他那绊着草鞋带的细长而秀白的足趾,起了异常的感觉。"初学修佛*好是每天念佛号。起初不必求长,半小时,一小时都好。惟须专意,不可游心于他事。要练习专心念佛,可自己暗中计算,以每五句为一单位,凡念满五句,心中告一段落,或念满五句,摘念珠一颗。如此则心不暇他顾,而可专意于念佛了。初学者以这步工夫为要紧,又念佛时不妨省去`南无`二字,而略称`阿弥陀佛`。则可依时辰钟底秒声而念,即以`的格(强)的格(弱)`的一个节奏(Rhythm)底四拍暗合`阿弥陀佛`四字,继续念下去,效果也与前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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