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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染,女,作家。生于北京。幼年学习音乐。曾在北京做过大学中文系教师,后调入作家出版社。曾出版《陈染文集》(6卷),以及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谈话录等多种专著。作品在英、美、德、意、日、韩等国家以及港台地区均有出版。
纯文学、先锋小说中的女性作家陈染的写作生涯持续近二十年,她的写作一直是中国文学中最强烈地追寻个人世界的隐秘表达的一脉的代表。她总是活在一个高度个人化的世界之中,从不屈服于外界的冲击和压力,也并不向自我的孤独和寂寞低头。她始终在内心的禁中守望,不断试探内心与外部的边界所在。本书集中了陈染二十年来创作的散文随笔代表作,也有一部分近期新作。包括:成长手记、情味手记、生存手记、游走手记、忧思手记、碎语手记六辑。
作为纯文学、先锋小说中的女性作家,陈染始终独立于当今文坛的某种“热闹”之外,越来越引起国内外文学研究者的关注。她以强烈的女性意识,不懈的探索精神,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一位独特而重要的女性作家代表。本书为“夜光杯文丛·第七辑”之一,收录了陈染的散文、随笔作品,展现了她对美术、音乐、电影、文学和对日常生活的理解与描述,风格独特又耐人寻味,也让我们了解了一个写作之外的陈染。
第一辑:成长手记我究竟在这艘人世之船上浮想什么不知别人是否有过同样稚嫩脆弱的成长经历,我曾有过这样的一个时期:大约在我十四五岁,也就是李商隐所写的“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的年龄,有一次,我随母亲到火车站给她的一个朋友送行。那时候,我完全是一个不用大人费心寒暄搭讪的母亲身后的孩子。我已记不得当时母亲和朋友是真心地依依惜别,还是客套的热情。只记得,后来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沉闷的鸣笛,那声音在空旷的站台上凄凉地绵延弥漫,夹裹着乍暖还寒时节凉飕飕的小风,剜割在我心上。然后,车身慢慢启动了,客人踏上了火车,向我们挥手告别。再然后,客人挥着手与我们隔窗交错而过,渐渐远去。这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而且莫名地伤感起来。可是,这个客人,明明是我不认识的啊!我站在那里,又尴尬又不好意思。趁母亲忙着与客人挥手致别的空档,我赶快用手抹掉泪水。火车又是一声凄凄凉凉的长鸣,抛洒在渐行渐远的空中,远处黄昏的云朵浓彩重墨,似乎饱含着人世间的离愁别绪,我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在后来的岁月中,我又经历了几次同样令我尴尬的场面,我便认定自己不适宜给人送行,便坚决地回避了这样的场面。后来,我知道了我的眼泪为何而流。我是昕不得那长长的凄凉的鸣笛声,那沉甸甸的声音,如同大提琴的低吟,古排箫的泣诉,让人凄迷恍惚。人去心空,距离像岁月一样拉远了,像梦一样融化成一片空茫,散淡难辨,恍若隔世。时光如同攥在手中的沙子,多少人世的生离死别、从此天涯的故事,就这样随风飘散了。以我当时那幼小的未谙人世且善感多思的脆敏之心,怎能经得起那想象中存在的哀婉曲折、回肠九转的忧伤呢?预习高考的时候,我和同班一个女同学非常要好。高考分数下来后,我得知自己考上了大学,便欢快地跑到她家。当听到她未被录取的消息时,我难过得眼泪立刻涌出眼眶。她倒是个心思宽阔的人,反过来安慰我,并做出匪夷所思的样子,说:“咦,怎么像是你没考上大学呢?没考上的是我呀!”正是夏天,我在人家院子里的树阴下流了半天泪。眼前是青藤缠绕的砖瓦房,屋檐下碎草叶在夕阳中舞动,树根草汁散发出芬芳的气味,燕子在窗檐下栖居,麻雀在不远处的土堆上觅食……这一切,都莫名地夸张、煽动了我的伤感,我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分别中,在夏天的清风缠绕的湿漉漉的展望中,说了好多的分离在即、天各一方的话,好像永别似的。然后,在愈发浓重的暮色中心境怅然地走回家去。其实,第二天,我们又一起跑出去玩去了。一个青春少女的想象的忧伤,是多么的真挚,那、?目水义是多么的不可靠啊!终于,踉踉跄跄走过了那样一个不成熟的青春期。现在,粗粝的现实早已让人处之泰然。像所有的成年人一样,眼泪似乎被岁月蒸发得越来越少了。可是,有时候,我依然会莫名其妙地沉湎于浮想联翩的非现实场景之中。那天,接近中午时分,我在办公室里处理着案头事务。大楼里忽然有人从高层跑下来,说地震了,而且,据可靠消息称,待会儿还会有更大的地震。我慌忙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同事说,你家楼层高,咱们这儿楼层低,不如就在办公室里躲地震。我回答说,我家里还有狗狗呢,它怎么办啊?就是死也不能让它在惊恐中四处撞墙,单独遇难啊。我一边下楼,一边给好友电话通告,紧迫中甚至忘记了互致什么话语。然后,钻进汽车,狠踩油门。车子在路面上飞奔,一些思绪也在我脑海中的“轨道”上飞奔、漫溢:……断壁残垣、连绵废墟中,我家的狗狗三三侧躺在折断的钢筋水泥的夹缝中,浑身是血,小嘴半张着,像是倾吐什么。它的身体已经僵硬,一动不动,只有黑色弯卷的毛毛在荒凉的废墟中随风拂动。它那双惊恐万状的大眼睛用力张大,似乎依然等待着我回家……这个想象出来的场景,令我万分难过。我丢下它,让它在惊恐无助的、无比信赖的期待中死去,怎么可以!我甚至想,倘若大难来临,譬如战争,譬如不可抗拒的天灾,将使我们的城市坍陷甚至湮灭,假若我们将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生死未卜,那么,我首先得抱着三三去医院安乐死,让它在我的怀中安然幸福地睡去,让它裹着我的被子将它和它所有的玩具一起安葬,让它放心地感觉到永远和家人守候在一起。然后,再和亲爱的人们奔赴难以预知的生路。我们是理性的成年人,我们拥有一定的智慧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变异。可是,三三,它却不能。我越想越远,居然想到我们的逃生路上。甚至,想起多年前在《犹太教法典》中看到过的一个片断:两个人在沙漠中迷了路,精疲力竭,出路却在远方。这时,仅仅剩下一瓶水是他们活下去的生活资料。倘若分享的话,两个人将会一起死在沙漠中,同归于尽;倘若留给一个人的话,这瓶水将会支撑他活着走出沙漠。在讨论这个情景时,有人说,“宁可两个人都死去,也比一个人成为他同伴之死的目击者要好。”另外有人说,“保持自己的生命,优先于他人的生命。”我一边开车,一边迅速地抉择着:从理论上,后者的言论是成立的;但是在感性上,我坚决地选择前者,哪怕是愚蠢的。就这样,我一路浮想联翩,思绪万千。回到家中,三三热烈地扑向我,我像灾难过后的久别重逢一般,热烈地拥抱三三。其实,一切风平浪静。直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为此,我们感激上苍的厚爱。现在想来,我大概是个很善于在想象中勾画凄凉前景的一个人,奔逸的想象如同一匹不成熟的马驹,完全无视现实这个大草场上的游戏规则。虽然现在,我的年龄和阅历早已稳稳地伫立在这草场的边缘成为牢固的栅栏,守护着那匹风驰电掣的思绪的“马驹”,令其适可而止,理智则同缰绳,适时的把现实的场景拉近眼前。可是,早年遗留下来的想象的“痼疾”,像个贪食的喜欢偷吃零嘴的小孩,一旦那个“天穹”在我的脑中张开,它就会伺机而动,出其不意地来临,让我这个拥有足够理智的成年人猝不及防,然后疲于收场,而又无可奈何。每当我说服自己,用现实的“补丁”遮住头脑中那个伺机敞开的“穹隆”时,我又会反过来说服自己:人世之船承载着我们,使我们在人生的远行中铸造了坚硬而庞大的理性;但是,我为什么不可以偶尔地“纵容”自己一下,在这艘巨船颠簸的倏忽间,在满天星斗的夜晚或者一缕低垂的粉红色的朝霞里,暗自沉湎,浮想联翩呢!这,并不妨碍我确认自己在航程中的现实的位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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