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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耳
男,作家。1976年生于湖南凤凰。2000年开始发表作品,2003年之后专事小说创作。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2007年度人民文学奖,第十八届台湾联合文学新人奖,2013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出版有长篇小说《天体悬浮》,中短篇小说集《长寿碑》《金刚四拿》《一个人张灯结彩》等。
现供职于广西大学君武文化研究院,江苏省作家协会合同制作家。
一桩离奇的死亡案件在佴城引起轩然大波,将推理小说家耿多义和报社记者柯燃冰卷入其中。两个推理高手在追踪与反追踪中探访案情,更揭开了一段尘封多年的故人往事……那些缠绕不清的青春爱恋,那些慰藉年少时光的武侠小说,那些激情澎湃又寂寞难耐的夜晚,那个因穴居文化而摇曳生姿的佴城……在这场跨越十年的寻找途中,记忆的角落又复鲜活。
十年期满,能否完成一次久别的重逢?
鲁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台湾联合文学新人奖得主,70后代表作家田耳暌违五年*长篇小说
余华、王安忆、李敬泽、陈思和、王德威、谢有顺、双雪涛激赞的实力派小说家
悬疑爱情小说。佴城复现,疑窦丛生。田耳*擅长缜密逻辑地叙述故事,内核却是轰轰烈烈的“青春祭”
一场残酷青春,一次奋力生长——“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再现文学青年*为留恋的时光
“世界发生了加速度变化,这速度的任性使气,随意抹除了我们的努力。我确也想时光停驻,能在数十年里我们如古代的老农春种秋收,数十年时光中,米总还一样地珍贵,价钱也只几个铜钿地波动。我把这样的愿景也写进小说。”——田耳
犹在洞中——《洞中人》创作谈(小说原名:《下落不明》)
从未像现在,作为写作者,码字时就不断自问,写出来能给谁看,有谁还在看?但书印得越来越稠,微信上显示,每个写作的朋友都在马不停蹄地出书。当我开始写作,哪敢想象,有一天出书会比看书更轻而易举,简直就是世界末日的一种镜像。喧哗仅仅发生在一本书印出以后,吆喝叫卖美其名曰新书发布或者读者见面会,一部长篇会在一段时间内反复刷屏。活动一停止,吆喝一结束,则又进入遗忘,甚至没有遗忘的过程,直接消失。还有别人的小说在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吆喝、活动、刷屏,周而复始……
一个长篇写完,首先想到,这是国内一年出版的成千上万部小说之一,我的期待或无奈也是这成千上万中的一。
遂想起写作之初,我有十年居家,自家私宅一旁是亲戚家从无人居住的楼房,我乐意钻进去,一写一天。无人来访,无人来烦,世界清寂,我对楼房以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凭笔底的文字,时时涌起打动无穷的远方那些素未相识之人的雄心壮志。后来知道,那些冲动正是源于对他人有多么不了解,他人的好恶爱憎并未在微信之上纤毫毕现,这让我以为我们必有许多共通之处,可倚赖文字作更详尽的沟通。楼房一日之内光影变换,一年之内四季迭演,有时这光影与这光阴将那幢只我留驻的楼房妆扮成一窟洞穴的模样,我以为是这种身居洞府的幽秘,让我葆有*的写作热情。
那时的我,时时想破“洞”而出,一睹外界的精彩;但对这份精彩无限的预期,又如同无形的手将我摁回“洞”中,一再延宕。那时候我以为,写作者就应该是一个穴居动物,是“洞中人”。
《下落不明》这一长篇,在写作的大多时候自己拟定的名字是《洞中人》,写的也正是八九十年代,文学青年与写作者*为留恋的一段时光。那仿佛也是整个中国文学的青春期,然后猝然苍老。小说写了一群年轻人,他们在那个年纪那个时代,怀揣文学梦想,却写起了武侠,甚至想以此步入文坛成为作家。这并非虚幻,有我自己的影子,有诸多文友师长的影子,虽然大都讳莫如深,比悔其少作还严重百倍。我初中时就信马由缰地写了一部长篇武侠,格子纸码起一摞,梦游一般写成,还梦想着一印三大本,仿佛这才是对文坛强有力地闯入。事实上,我*次参加笔会,会上*的明星就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妹子,出了三本长篇武侠小说,引发与会者无限好奇心。一恍十多年过去,我已忘了她和她那部小说的名字。我的运气在于,初中毕业就将写好的武侠递交给一位纯文学杂志的主编,他善意地提醒我,可能要换点别的什么来写。我是个见风驶舵的人,我知他在提醒我武侠已无人看,写武侠没有出路,于是此后我端看纯文学杂志,了解能够发在这种杂志上的小说应有怎样的面目。一看果然大不一样,我估计也能上手,于是就改弦更辙写出够上发表的小说。我以为我改变得很彻底,很久以后,一位我敬重的前辈作家承认自己也写过武侠,并安慰我说,正因为有写武侠的底子,后面才能将纯文学也操持得风生水起。他是前辈,说什么都像名言。我问他以前写的武侠叫什么名字,我也好去网上淘一淘。前辈闭口不言。
谁又想到发表在杂志上的严肃小说,到头也像武侠一样无人理会了呢,都是一阵一阵的。
现在知道,真正让我们无力的,是近些年这世界发生了加速度变化,这速度的任性使气,随意抹除了我们的努力。我确也想时光停驻,能在数十年里我们如古代的老农春种秋收,数十年时光中,米总还一样地珍贵,价钱也只几个铜钿地波动。我把这样的愿景也写进小说,《下落不明》中的文青耿多义,他就乐意将自己变成码字的机器,钱点着字数挣来,看着印出的书一点点摞高。耿多义表面上是作家骨子里是农民。农民又何妨,一生辛劳总还能够累积,看得见摸得着,不像我们不知明天穿越何方,又因何事三观再毁,难寻可持守不变的意义。
人到中年确乎想往那种日出而作日暮而归的古典田园,那种一成不变的日子,且深觉不能以先进落后定义今时往日,犹如不能以成败论英雄。多年来我仍是想回到*初的,有如在“洞”中写作的状态。我甚至愿这一生犹在“洞”中,和外界保持*度的联系,甚至踢开该死的微信,对这世态人情的了解恰在一个不多不少的份量上……年轻时展开想象,总有快感,人到中年展开想象,则时有悲哀,想象尚未展开,脸上已兀自现出嘲笑。我知道再也回不到那“洞”,就像人不可能再一次年轻。
《下落不明》仍是成长小说,成长小说当然也一无例外都是“青春祭”。这十多年我反复在写成长小说,但这个长篇以后,再写成长,再祭青春,也怕是流于矫情。总要写一些别的,跟文学抱负无关,只缘于这时序无情地更迭。
*章柯大小姐
一如往常,街灯亮起时柯燃冰走进破败的大圆机械厂,去到耿多义租住那层楼,用钥匙捅开房门。扑面仍是成分混杂的气味。屋内每道窗帘都拉紧,她拧开一盏吊灯,光线顺灯罩的内弧滑行,如一只倒扣的碗。屋里没人,桌上有枚便笺。
我走了。是回佴城,现不能确定归期。这期间,网店是否经营看你心情,若你没空,须发布暂时停业的启事。不要碰我那些草,不要洒水,它们喜阴耐旱,且比较认生。如住在我这里,注意不要蜕皮在床上。
下面是落款,日期。
有些话是他俩使用的切口。“不要蜕皮在床上”源自她的说法。一年前,他说要出门几天,她*次跟他要钥匙。“会不会害怕?你一直说这里像个洞。”“就因为像洞,睡在你这里就是冬眠。”“那行,但不要蜕皮在床上。”
她属蛇。在遇到他之前,她也暗自叨咕:再不找个男人,我已无皮可蜕。
相识近两年,她摸出规律,如果离开时间短,他会当面说,或者打电话,如果时间长,他就留字条。其实,这是他留的第二张字条,她也是刚摸出这规律。
两人相识前,柯燃冰一直受制于自身过于主动的性格。在她刚迈入花季,开始考虑爱情将如何展开时,就分明意识到,所有主动向自己示爱的男人都会*时间被屏蔽。她读到大学,见不少室友被男人死缠烂打,滞外留宿,免不了上床折腾。她们本还矜持,等待男人宠爱,转眼变成甩货。她触目惊心,自忖,当猎人和猎物两种身份供人选择时,为什么你们急不可待选择后者?她知道自己只能是前者,头脑里总有一种透彻的清晰。譬如说,现在女人不管长相如何有创意,一律叫为美女。她对此有着冷静的自我评价:作为美女,自己只是及格上线,基本捞取不了回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