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一个全本精校的网站:修书网(hairstylefavorite.com)
(校对精校版:就是内容质量好,无乱码,无屏蔽字,无星号,无广告,章节目录完整)
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西北草木记》韩育生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韩育生,知名随笔作家,网名深圳一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生于甘肃小城秦安,从小熟悉山野田间的花草树木。渐长后出游深圳、北京,在古典诗词中感受万物鲜活灵动,在美、性灵与感动中寄放现实之外的人生。曾为天涯社区“闲闲书话”版主。出版有《美人如诗草木如织:诗经里的植物》《香草美人志:楚辞里的植物》等。
这是一部以西北地区草木植物为主线,交融着中外文学、历史典故、科学知识以及人生体验的文化随笔,也是一部极具个人情感色彩的博物读本。
作者融入多年的阅读、写作经历,任由一颗赤子之心漫游于山川之间,以其独到的思考、清逸灵动的笔触,赋予了这些植物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生命启示,让读者在繁忙的现代生活中,放慢脚步,悠然欣赏目之所及、俯拾即是的自然之美与人生诗意。
《西北草木记》就像饱满的种子,沿着我漫游的足迹撒落在路上。那些零散的篇章,就像一个没有终点的主题,我用感念的心捕获,用闲散的心态去写。不解乡愁,爱的根与芽,自然的分解与重组,这些命题渐渐朝我渗透,将我镂刻,变为了我的纹理与螺旋。
——作者序言
这是“汉语江湖”书系第18本,此书系致力于出版高品质的汉语作品。本书作者韩育生,网名“深圳一石”,曾为天涯社区“闲闲书话”版主,从小熟悉山野田间的花草树木,其以独到的思考、清逸灵动的笔触,赋予了植物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生命启示。书中不仅配有植物照片,更有精美手绘彩插,读者可在获得植物学知识的同时,随作者的一颗赤子之心漫游于山川之间,悠然欣赏目之所及、俯拾即是的自然之美与人生诗意。
——编辑推荐
自序:荣耀和心
写《诗经里的植物》和《楚辞里的植物》是在偶然情形下开始的,写《西北草木记》同样如此。
在乡下家中,一天早晨,陪父母到黄土高原连绵丘陵的小路上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母亲要为投浆水到山上挖一些苦苣,照例母亲会拉上父亲,越到老来,两个老人越来越像姐弟(母亲年长父亲三岁)。临出门时,母亲对我说:“育,你不是要照照片嘛,山上花花草草都开了。”
山路上,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梦游般的儿子,这种情形在我心里投下阴影,从中我感觉到某种幸福和忧伤。在西北旷远寂寥的野地中间,父母儿子的身影被一片“春风吹又生”的草木世界牵引。亦步亦趋在田间地埂上,父母为满眼春草带来的蓬勃喜悦弯腰,蝴蝶一样漫布山野的细碎野花,一朵朵在眼前飞起。因为以写作为业并对草木世界生了迷恋的儿子,两个老人对一辈子相依而生、熟视无睹的草木也起了一点好奇心。我俯下身子,趴在枯枝嫩草的坡地上,镜头贴着一株土地里沉默不言的微小生命。在我身后铺满阳光的坡地上,父母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这些花草进行着他们无法知晓的对话。
“父母感觉到而没有表达出来的,作为儿子的我,要把藏在他们心里的迷雾用文字画出一个轮廓来。”
那天回到家,用电脑整理在山野上拍摄的花花草草,看到父母站在铺满金黄油菜花的野地里望着镜头微笑,心里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引,让我敲出了《西北草木记》这样一个题目。父母,土地,院落,写作,宿命,这些原本各自独立的世界,顺着大自然季节的变迁,顺着花开花落,在我的文字里游弋起来。
毕业后一直在漫游,福建,深圳,北京,在不同城市里流浪。《西北草木记》就像饱满的种子,沿着我漫游的足迹撒落在路上。那些零散的篇章,就像一个没有终点的主题,我用感念的心捕获,用闲散的心态去写。不解乡愁,爱的根与芽,自然的分解与重组,这些命题渐渐朝我渗透,将我镂刻,变为了我的纹理与螺旋。
意外地离开南方,又意外地来到北方,这一切都是由写作决定的。因为读的是工科,从未想到自己会从事写作,因此对写作也就从未有过任何预期。当开始踏上写作之路,才发觉心中一直隐藏的一个期望,伴生着连绵的阅读与回想,我向往着能够在一个有浓郁文化特征的城市里安居,能够安安静静工作,平平淡淡生活,能够不受任何外界干扰地写出心中的世界。
北京给过我多少的压力,因这压力自己又能结出多少果实?时间会给我一切的证明,我只是尽可能去努力,努力顶开坚硬的地表,顶开压住自己的巨石。
努力的动力完全来自内在,这让努力本身变得愉悦,窘迫和退守并没有熄灭掉写作的宽度和厚度,也没有削弱心里潜藏的意志。相反,写作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时,越发觉得自己像个从不后顾的傻孩子。
生活的轨迹非常简单苍白,倒是写作的世界变得绚丽而繁重。因为这个缘故,除了季节的冷暖,除了钟情的花草的盛衰季,我几乎将日日身处的京城忘在了脑后。
承载着这样的压力,在梦中,因突然想到某段惊艳的文字,或者和某个虚构的人物突然相遇,这样甜美的梦里一定有过欣然,有过笑声,让我醒来时依然能够回味那种只剩轮廓的幻觉。在南方,过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备感压抑的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在梦中醒来想要笑一笑的记忆。
梦醒后,我呆坐在床上,回味刚刚如受枪击的诧异感,心里的满足感那么清晰,孤独感强烈地拥抱住我。
在北京,我开始了把国家图书馆当成自己书房的日子。这种选择如同一场踏入梦境的历险。差不多每一日都能与这个国家*富饶的书山书海相伴,灵魂在茂密的涅槃森林里激鸣,想象的翅膀一次次在山脊之上俯瞰,自己羽翼单薄的文字接受着那么多温蔼的老师们的呵护、鼓舞,接受着来自标准世界*严苛的锤炼。感到自己的无知愚拙,无力感一次次萦绕着身心。由有限时间铸成的我,好像自己手里握着无限时间的巨锤,而“我”由本体抽离,接受着被锤成碎片,又一次次聚合为命运的阴影。可以自由地尝试,向期望中不同的疆域拓展,一次次碰壁,翻身,反思。
那些看不见的压力,试图将我压碎。我拿什么来顶住这些压力,让自己安静地坐着,并在写作的重生里得到安慰?
也正是这个时候,《西北草木记》的主题如锥处囊中一般出现。我的心在压力的生成中强烈地要求刺穿包围我的坚硬和浑浊。
伴着月亮回家的夜路上,流连着凄清与冷寂。仰望头顶闪烁不定的星辰,或许是孤独中破茧出来的力量对世界发生了作用,感觉到工匠敲击的夜空向我倾斜过来,天如青玉,眨眼的微光透过宇宙的缝隙,萦绕住人的视野。
脚步走得富于弹性。
写作的过程,每一句,每一段,每一篇,如同一种呢喃,情难禁、意难绝的狂想又一次惊醒并推动了这种呢喃。再没有比这样的感觉更容易让写作中的人忘掉这个喧哗的世界了。忘记一个世界,进入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长久以来我梦想的世界不正是这个样子吗?
写作中,文字的草原上经历着季节的变换。在图书馆的书桌上孕育《西北草木记》,乡愁熔炼我心灵的原乡,我写着自己的愧疚和独往,那些试图呈现的世界,在文字里洞开,又闭合,闭合后,又洞开,水波一样,像个滴水神灵孕育出的娃娃。
生活总是忧伤的,对无限未知的探索总会驱散忧伤的迷雾。新的努力中的推波助澜又让生活变得幸福。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应该成为的那个样子,我挽住这个心结,仿佛要挽成一朵花。
写作的路一直在往前走,《西北草木记》是我的回望。时间在铺垫,胶着与渐变让人变得越发沉浸,汗水浇灌着脚下沉默的土地。
在西北天空的云层下面,苍灰褐绿掩映住一个院落,那个院落里生活着我的父亲母亲。当写到无力再写,因荒凉和骤冷的嘲讽紧紧缩进某个坚硬的螺壳,这个院落总会向我涌来一股股暖流,消融掉我的妥协和固化。
没有办法回报父母以荣耀,好像永远都是如此。我试图让自己跨过虚妄,这倒更让人变得虚妄了。父母兄长在我的身后,用他们的心理解并宽慰着我经历的荒芜。
激发我探查写作世界的纷争和灵魂的秘密的力量是什么呢?是爱的期盼?是爱的失望?还是一切终将得到抚慰呢?
特别要感谢为这本小书增添额外色彩的几个人,我的户外植物活动的老师和朋友们,他们是这本书的图片提供者——刘冰、彭博、马锴果、张薇、蒋老师和海豚。张薇还特别为本书绘制了精美的插图,让一本书的阅读世界变得更为自由自在。也感谢刘冰兄对植物资料的校对。衷心感谢每一位朋友无私热情毫无保留提供的帮助,是你们让这本书更贴近自然,更贴近读者。
感谢崇吉兄,在出版书籍之前,我们就相识于网络。《西北草木记》在写作过程中,他就提及过合作的建议,这次再版,算是再续前缘,也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将初版的文稿进行了较大规模的修改和调整,让原本纷杂的书,变得更为简明纯粹。
在舌尖上燃烧——七寸红
朋友问我对水墨山水画的认识。我对绘画,就如同我对音乐,五音不识,五色不辨。但站在一幅画前,感受到那么多的情绪扑面而来,突破不同艺术栅栏的,不是技艺、观念,而是好恶、美丑*直接的冲击。在味觉里,我也时常由情绪的冲击判定我的好恶。
——艺术日记
辣椒在味觉中,就像味蕾的灵魂在舌尖上燃烧。在中国人舌头的山脉上,辣味对应着热情、酣畅,它推动着味觉,就像浪赶着浪。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四川人、湖南人、江西人、贵州人好像拥有自由谈论辣椒得天独厚的条件,辣味是他们秉性中的一个原乡,是他们一生下来就被唤醒的舌尖上的日常,也是他们*早苏醒面对世界的个性。这种热烈、直接、外向、彪悍,无形中更容易拉近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那你是不知道,辣中有阴柔……”
虽然做销售工作要面对各种人各种事,依然有点不习惯重庆朋友这么说话的语调,“老兄,和我相处,你就把胸怀放开,把心打开,担心啥子嘛。”
火锅里的辣椒在勺子上明晃晃的,沸腾的鸳鸯锅,一边如熔岩,一边如冰泉。两颗心,向内向外,差异如此鲜明。
我的辣味是什么样的?
西北人的味蕾,酸辣皆宜。在中国,干辣、麻辣、胡辣、酸辣的边界带上,酸辣算是味觉火焰的中道。酸具有侵蚀性,余味总是回涩。西北人对酸的兴趣,和这片干燥贫瘠的土地紧密相关,酸可以分解苦味,同时让更多食品转化特性,得以保存。可能西北人的胃酸浓度相比中国其他地方要稍高一线。酸涩而滞重,是一种敏感固执性格的特征,同时也保留下来不得不为之生存而奋斗的苍凉和悠远。辣倒更像青春的火焰,将酸的涩味中和,将沉睡的食欲唤醒。
西北的辣椒主要是线椒,一提起色泽如墨玉的线椒,一股早已习惯由辛辣培养出来的应激性就会在舌头上燃烧,唾沫会止不住吞咽。线椒里*常见一种是七寸红。所谓七寸红,成熟变色后,长及七寸,红如火焰。这火辣辣的名字,像黄土高原上高亢直接的情歌,又像朴实奔放的舞蹈。
狂想的风暴,欲望的钻头,滋味的海洋,每个人一生的轨迹里填满了这样的纷争。七寸红浸养的辣味就是我味觉海洋上一艘永不沉没的航船,历经一个个港口,在拔锚起帆的航程上,味蕾自己会捕捉到那种自小熟悉恰到好处的辣味,这辣味一直在提醒我,我生命源头的发端。人生的所得所失在日日精进和浅尝辄止之间徘徊,七寸红的辣味就像我对生活得失的态度,中和、固执地执行着内心的指引。
因为在江南读大学,西北浸染我十多年的坚硬粗犷,突然加进来一片精致细微的绵密,那份温柔朝着我的内在深处推进,又在安静中让我感觉到世界的留白。江南的味觉,经历辛辣涩苦的驳杂,进化到清淡深处的浓稠,这清淡又在潮湿的水乡里,变出甜丝丝的多层面目。但我实在适应不了这种甜而腻的饮食习惯。甜在酸和辣的中间没有设置合适的缓冲地带。*次吃到白糖拌土豆丝,来自半透明的甜脆立刻让我的味蕾溃败。
渐渐坐着船儿看荷花开,江南的烟雨容易勾起人的回想,也诱起人内心无穷的温软细腻,祖先典籍中古老语言里生成的礼节,我才从中意识到看似平常其实大有深意的仪式感的法度框限。我爱上了这种意识感里裹着的甜滋味。红糖、酱油做成的糖醋茄子,不再让我退缩。在我习以为常的酸辣的味蕾中间,甜的滋味成了树影婆娑的山林后面挂着一轮玄月的远景。
在深圳,常吃湖南的“扑怀之辣”(辣到忍不住解开衣扣),吃四川的“挠脖之辣”(麻到后脖颈发凉),七寸红在辣椒的尺度里从小培养起来的耐心在我的舌尖上浮现。发现自己对辣有宽泛的韧劲,一股柔和的耐心在干辣和麻辣中间找到了平衡辣味的支点。品尝到味觉火焰的高段时,扑怀之辣和挠脖之辣帮我轰开了味觉的大门,这让我在勾画味觉山水画的起伏与幽静时,感受到了浓墨淡彩互置空间的冲击。
在广西,我尝到过“尽辣为苦,过犹不及”——那是辣味的黑色经历。广西有种朝天椒,一寸长,小拇指粗,成熟时颜色米黄色,那种嫩闪闪的米黄,七寸红,茄科,辣椒属,辣椒的一种。辣椒原产拉丁美洲的墨西哥,由哥伦布发现美洲带入欧洲,明朝传入中国。清朝陈淏子的《花镜》有辣椒的记载。七寸红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藏拙,一点看不到其中的老辣酷烈。在街边的小店吃河粉,拌了一点黄色小米椒做的辣椒酱。入口后才发觉上了辣味的贼船,没吃几口,就满头大汗,牙根到耳根辣得生疼。味蕾一下子点燃了还不要紧,重要的是辣味不断攀升。那种辣味,触及味蕾,舌苔上犹如过电。我擦着汗,喘着气,吃那一小碗河粉,吃到味觉陷入麻木苦涩中。这种朝天椒的辣在我味觉的图画里,就像玄月之外漆黑的夜空。辣极至苦。苦,在味觉中,是*为浓烈的滋味。它在味觉的山水画上染成激流和险滩,并把这种滋味隐藏到舌头的根部。像是面对某种挑战,我看着剩下的半碗河粉落荒而逃。这家河粉店倒让人念念不忘。
七寸红长到褐青,正是辣椒素*多的时候。这样的一根七寸红,蘸着盐,佐着热馒头,我一生都不会放弃这样味蕾上的极致体验。这和美食的劲道无关,而是激发着我童年对馋这样一种恶趣味的狂想。
七寸红,长条紫茄子,大葱,肉片,爆炒,这就是辣椒炒茄子。它和浆水面,尖椒土豆丝,这三样菜经过了外婆、母亲、父亲的手,在烧得滚烫的柴锅里翻转成形,成为西北这片土地令我迷醉的三样美食。这些食物里埋藏着神奇的旋转的陀螺,是我人生味觉塑造成形*基本也*深刻的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