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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笑泉:1978年生于湖南省邵阳市隆回县。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发表于《收获》《当代》《人民文学》《散文》《诗刊》等国内一流文学期刊,并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选载。出版有长篇小说《迷城》《巫地传说》《银行档案》,小说《愤怒青年》,诗刊《三种向度》《传递一盏古典的灯》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文。获《当代》文学奖.湖南省青年文学奖
如同沈从文之于湘西.贾平凹之于商州.刘亮程之于新疆,新生代文学湘军代表作家马笑泉长期以来同时以小说和散文孜孜不倦地书写他的家乡邵阳(故称宝庆)即为其他地域散文首度结集。全书以田野调查和史料钩沉两种方式,对邵阳地区的历史.地理.人物.风俗.物产进行系统描绘。同时配发十副作者拍摄的招牌,是一部充满才情和骨力的美文集,也是这个浮躁时代中一方沉静.厚重的文学家园。
沈从文之后,又一部充满诗意的湘西南美文集。
自序
我在悠长的岁月中慢慢地攒下了这些文字。与可以天马行空的小说创作不同,当中多数篇章是我一步一印在故乡的大地上踩出来的,还有三篇大体上是由梳理故纸揉以深思而得,但也经过了田野调查的辅证。如果说,小说满足了我在想象性叙事中“再造现实”的强烈冲动,诗歌容纳了我的幽思、独白和瞬间的观照,实证与思辨,我则安放于散文中。
《宝庆印记》凝聚了我在家乡工作的时光,也见证了我的散文创作从早年的文艺范逐步走向苍劲、厚重和开阔。故园之思永远是文学创作中一个富有魅力的母题,当中产生了甚多佳作。与多年之后再来回顾不同的是,集中篇章皆系我身在故园时所写,有一种今日看来弥足珍贵的在场感。我*的遗憾便是那个时期过于懒散,没有把更多的体察及时转化为文字。如今虽可追忆,但已非当时境地当时人,文字中所流露的气息自会有别。这样一想,也就萧然袖手。好在世间万事万物皆存遗憾,何况文学一道,往往因为遗憾而留下更多耐人寻思的况味呢。
2017年5月28日写于长沙
诗人往往是狂放不羁的,但魏源一生却沉静内敛。他有愤恨,有不平,却只是默默地把情绪转化为动力,继续前行,去开辟新的道路。这种稳健扎实的作风使他赢得了众多人的信任。阅人无数的林则徐在动身去新疆时将编辑《海国图志》的大业相托付;龚自珍的后人委托魏源编订《定庵文录》《定庵外录》......这些都说明了魏源有种让人倚重的人格魅力。这是一个在人格、学养、识见、文采、才干上都非常杰出的人,却在五十一岁才中进士。尽管他才华卓绝,政绩优良,却仅仅是做到了高邮知州。而他所高度关注的币制改革和黄河改道,却因为无人支持,使他难以再次施展经世的抱负。他有如此不凡的能力,垂危的清朝却吝于多给他一点机会。晚年的魏源,难免有些对世事的感触。他遁入佛门,自称“菩萨戒弟子魏承贯”,可以说是他对现实发泄不满的一种委婉的表示吧。在龚自珍、林则徐这些至交相继去世后,魏源深叹“雅士如林,知音日少”,此后便摒绝交游,心如止水,一心参玄。以儒家入世,以佛道出世,魏源*终还是沿着这条中国士人的传统道路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时年六十四岁。死后,家人因魏源喜欢西湖,便葬他于杭州南屏方家峪,让满湖思绪长伴一隅孤坟。
在花木掩映的堂屋和厢房里进出,我更加切实地感到魏源已从西子湖畔悄然归来。是的,一个诗人,终究会返回他的故乡。因为这里是他*初也是*终的家园。唯有在此,他才能够获得彻底的宁静。低头缓步走出故居大门,我站在垅上,看金水河秀气地穿过满野的青黄色稻田。有人在田里劳作,有炊烟轻柔地升起。更远处的群山环抱大地,静默不语。一百九十年前,魏源从这片风景中走出去,然后撼动了世界。今天我们这些后来者,从魏源的门中走出后,是否也想过要做点什么呢?
——摘自《敲开魏源的门》
我们随着群山上升,渐渐融入天空的寥廓。云雾在俯视中收束于山腰,仿佛被路人遗忘的白纱巾。阴冷也被我们踩在了脚下,山顶的气候竟然温润又明朗。辽阔湿地上的草木染绿了阳光。我仿佛听到了鸟鸣,待到凝神细聆,接收到的却是远古浩大的寂静。中古田融南方山川的秀润和北方平原的开阔于一体,这样的风貌委实令人心折。
友人带着神秘的表情,拨开路边的灌木丛,像是拨开一个深藏的秘密。千年时光层叠而成的苔藓地伸展着丰腴的腰身,如同深山里不老的睡美人,展示在我的眼前。多年来我酷爱在山野行走,青苔乃惯见之物,但大都是薄薄一层,*厚也不过寸许,何曾见过这深达半米的异物。友人对我的惊讶表示满意,似乎是为了犒劳在坚硬山道上行走多时的双脚,他领着我越过灌木的阻挠,漂移到这一片厚实又柔软的苔藓地上。尽量把脚步放轻放慢,我甚至是屏息静气,生怕用了重力,苔藓会在瞬间碎裂、迸散。但很快我就放心了——蓬松中蕴藏着厚实的弹力,不亚于上好的布艺沙发,难怪友人敢大胆地带我踩上来。这上面甚至留不下任何脚印——踩下去会凹进一块,拔出脚来又迅速恢复原状。我心中蹿出一行小诗:苔藓千年不留痕。虽然第六个字不合平仄,但这是天然之句,纯从与眼前景物的感应中生发而来,可以不受格律所缚。若是把“留”改为“见”,平仄倒是对了,但却不能准确地表达内心所想;若是改为“千年苔藓不留痕”,平仄也对,意思似乎一样,但语意重心有微妙的不同。形式和内容的搏斗,永远是艺术*磨人、也*迷人的地方。*好的艺术品,均是形式和内容高度契合,甚至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哪是形式,哪是内容。就如这眼前的苔藓地,它是时间和空间交融的产物,浑浑然,茂茂然,难以明确辨析出它的形体构成,只能怀着惊异乃至肃穆的心情,默默感受它的奇异体貌——积攒了千年的深绿中,无数淡黄的隐花如繁星在碧水中绽放。如果长久地盯住一块想看个真切,那本来层次似乎分明的深绿和淡黄竟然活动起来,缓缓弥漫,彼此渗透,如同水墨交融,让你难以确定它们的界限。我就像一个欲有所为的批评者,面对雄浑朴茂的大师之作,在深入观察之后,反而愈发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便索性放弃了文本分析的打算,袖起手来做一个单纯的欣赏者。
我想这世上一切伟大作品的诞生,都如这千年苔藓,乃是以绝大的耐心,把每一滴时光中蕴涵的创造能量细细积攒起来,缓慢而坚实地形成。哪怕是在瞬间猛然爆发者,背后仍隐藏着一个漫长的积累期。可惜有些人本具大才,却缺乏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在创作中总是急吼吼地“赶作业”,往往使得一部可能的杰作毁于心浮气躁,让人扼腕叹息。如果他们能到古田来拜会一下这千年苔藓,只要不是“我慢”太深,应该都会心生羞愧,进而有所醒悟的。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向这位沉静而伟大的创造自我者。
——摘自《古田散章苔藓千年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