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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舍
老舍中国现代小说家、著名作家,杰出的语言大师、人民艺术家,新中国头一位获得 人民艺术家 称号的作家。
20世纪30年代中期,《樱海集》《蛤藻集》均为老舍在青岛居住期间创作,是老舍创作的高峰期及成熟期。
《樱海集》是人世间的书屋。是老舍的笑话短篇小说集,里面绝大部分作品都可称得上 人物素描 ,小说的主旨基本以刻画人物为中心。从《蛤藻集》开始,个人间的冲突为更大的社会冲突所取代。在《蛤藻集》中老舍用曲折而沉痛的故事讲述只属于老派中国人的苦楚。
开开屋门,正看邻家院里的一树樱桃。再一探头,由两所房中间的隙空看见一小块儿绿海。这是五月的青岛,红樱绿海都在新从南方来的小风里。
友人来信,要我的短篇小说,印集子。
找了找:已有十五六篇,其中有一两篇因搬家扯乱,有头无尾,干脆剔出;还有三四篇十分没劲的,也挑出来,顺手儿扔掉。整整剩下十篇,倒也不多不少。大概在这十五六篇之外,还至少应有两三篇,因向来不留副稿,而印出之后又不见得能篇篇看到,过了十天半月也就把它们忘死;好在这并不是多大的损失,丢了就丢了吧。
年方十九个月的小女生于济南,所以名 济 ;这十篇东西,既然要成集子,自然也得有个名儿;照方吃烤肉,生于济南者名 济 ,则生于青岛者——这十篇差不多都是在青岛写的——应当名 青 或 岛 。但 青集 与 岛集 都不好听,于是向屋外一望,继以探头, 樱海 岂不美哉!
《樱海集》有了说明。下面该谈谈这十篇作品。
虽然这十篇是经过了一番剔选,可是我还得说实话,我看不起它们。不用问我哪篇较比的好,我看它们都不好。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我在去年七月中辞去齐大的教职,八月跑到上海。我不是去逛,而是想看看,能不能不再教书而专以写作挣饭吃。我早就想不再教书。在上海住了十几天,我心中凉下去,虽然天气是那么热。为什么心凉?兜底儿一句话:专仗着写东西吃不上饭。
第二步棋很好决定,还得去教书。于是来到青岛。
到了青岛不久,至友白涤洲死去;我跑回北平哭了一场。
这两件事——不能去专心写作,与好友的死——使我好久好久打不起精神来;愿意干的事不准干,应当活着的人反倒死。是呀,我知道活一天便须欢蹦乱跳一天,我照常的作事写文章,但是心中堵着一块什么,它老在那儿!写得不好?因为心里堵得慌!我是个爱笑的人,笑不出了!我一向写东西写得很快,快与好虽非一回事,但刷刷的写一阵到底是件痛快事;哼,自去年秋天起,刷刷不上来了。我不信什么 江郎才尽 那一套,更不信将近四十岁便得算老人;我愿老努力的写,几时入棺材,几时不再买稿纸。可是,环境也得允许我去写,我才能写,才能写得好。整天的瞎忙,在应休息的时间而拿起笔来写东西,想要好,真不大容易!我并不愿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出去,只说自己高明。不,我永远没说过自己高明;不过外面的压迫也真的使我 更 不高明。这是非说出不可的.我自己的不高明,与那些使我更不高明的东西,至少要各担一半责任。
这可也不是专为向读者道歉。在风格上有一些变动,从这十篇里可以显明的看到;这个变动与心情是一致的。这里的幽默成分,与以前的作品相较,少得多了。笑是不能勉强的。文字上呢,也显着老实了一些,细腻了一些。这些变动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不过确是有了变动。这些变动是这半年多的生活给予作品的一些颜色,是好是坏,还是那句——我不知道。有人爱黑,有人爱白;不过我的颜色是由我与我的环境而决定的。
有几篇的材料满够写成中篇或长篇的,因为忙,所以写得很短,好像面没发好,所以馒头又小又硬。我要不把 忙 杀死, 忙 便会把我的作品全下了毒药!什么时候才能不忙呢?!
说了这么一大套,大概最大的好处也不过足以表明我没吹牛;那么,公道买卖,逛书店的先生们,请先尝后买,以免上当呀!
老舍序于青岛。一九三五,五月。
上任
尤老二心里难过的发空。早知道,调兵把
六个家伙全扣住!可是,也许这么善办更好;
日后还要见面呀。六十块可出去了呢;假如再
来这么几当儿,连一百二的薪水赔上也不够!
作哪道稽察长呢?
尤老二去上任。
看见办公的地方,他放慢了步。那个地方不大,他晓得。
城里的大小公所和赌局烟馆,差不多他都进去过。他记得这
个地方——开开门就能看见千佛山。现在他自然没心情去想
千佛山;他的责任不轻呢!他可是没透出慌张来;走南闯北
的多年了,他拿得住劲,走得更慢了。胖胖的,四十多岁,
重眉毛,黄净子脸。灰哔叽夹袍,肥袖口;青缎双脸鞋。稳
稳的走,没看千佛山:倒想着:似乎应当坐车来。不必,几
个伙计都是自家人,谁还不知道谁;大可以不必讲排场。况
且自己的责任不轻,干吗招摇呢。这并不完全是怕;青缎鞋,
灰哔叽袍,恰合身分,慢慢的走,也显着稳。没有穿军衣的必要。
腰里可藏着把硬的。自己笑了笑。
办公处没有什么牌匾:和尤老二一样,里边有硬家伙。
只是两间小屋。门开着呢,四位伙计在凳子上坐着,都低着
头吸烟,没有看千佛山的。靠墙的八仙桌上有几个茶杯,地
上放着把新洋铁壶,壶的四围爬着好几个香烟头儿,有一个
还冒着烟。尤老二看见他们立起来,又想起车来,到底这样
上任显着 秃 一点。可是,老朋友们都立得很规矩。虽然
大家是笑着,可是在亲热中含着敬意。他们没因为他没坐车
而看不起他。说起来呢,稽察长和稽察是作暗活的,活不惹
耳目越好。他们自然晓得这个。他舒服了些。
尤老二在八仙桌前面立了会儿,向大家笑了笑,走进里
屋去。里屋只有一条长桌,两把椅子,墙上钉着个月份牌,
月份牌的上面有一条臭虫血。办公室太空了些,尤老二想;
可又想不出添置什么。赵伙计送进一杯茶来,漂着根茶叶棍儿。
尤老二和赵伙计全没的说,尤老二擦了下脑门。啊,想起来
了:得有个洗脸盆,他可是没告诉赵伙计去买。他得细细的
想一下:办公费都在他自己手里呢,是应该公开的用,还是
自己一把死拿?自己的薪水是一百二,办公费八十。卖命的事,
把八十全拿着不算多。可是伙计们难道不是卖命?况且是老
朋友们?多少年不是一处吃,一处喝;睡土窑子不是一同住
大炕?不能独吞。赵伙计走出去,老赵当头目的时候,可曾
独吞过钱?尤老二的脸红起来。刘伙计在外屋
了他一眼。
老刘,五十多了,倒当起伙计来,三年前手里还有过五十枝
快枪!不能独吞。可是,难道白当头目?八十块大家分?再
说,他们当头目是在山上。尤老二虽然跟他们不断的打联络,
可是没正式上过山。这就有个分别了。他们,说句不好听的,
是黑面上的;他是官。作官有作官的规矩。他们是弃暗投明,
上任
那么,就得官事官办。八十元办公费应当他自己拿着。可是,
洗脸盆是要买的;还得来两条手巾。
除了洗脸盆该买,还似乎得作点别的。比如说,稽察长
看看报纸,或是对伙计们训话。应当有份报纸,看不看的,
摆着也够样儿。训话,他不是外行。他当过排长,作过税卡
委员;是的,他得训话,不然,简直不像上任的样儿。况且,
伙计们都是住过山的,有时候也当过兵;不给他们几句漂亮
的,怎能叫他们佩服。老赵出去了。老刘直咳嗽。必定得训
话,叫他们得规矩着点。尤老二咳了声,立起来,想擦把脸;
还是没有洗脸盆与手巾。他又坐下。训话,说什么呢?不是
约他们帮忙的时候已经说明白了吗,对老赵老刘老王老褚不
都说的是那一套么? 多年的朋友,捧我尤老二一场。我尤
老二有饭吃,大家伙儿就饿不着;自己弟兄! 这说过不止
一遍了,能再说么?至于大家的工作,谁还不明白——反正
还不是用黑面上的人拿黑面上的人。这只能心照,不便实对
实的点破。自己的饭碗要紧,脑袋也要紧。要真打算立功的话,
拿几个黑道上的朋友开刀,说不定老刘们就会把盒子炮往里
放。睁一眼闭一眼是必要的,不能赶尽杀绝;大家日后还得
见面。这些话能明说么?怎么训话呢?看老刘那对眼睛,似
乎死了也闭不上,帮忙是义气,真把山上的规矩一笔钩个净,
作不到。不错,司令派尤老二是为拿反动分子。可是反动分
子都是朋友呢。谁还不知道谁吃几碗干饭?难!
尤老二把灰哔叽袍脱了,出来向大家笑了笑。
稽察长! 老刘的眼里有一万个 看不起尤老二 , 分
派分派吧。
樱海集·蛤藻集
尤老二点点头。他得给他们一手看。 等我开个单子,咱
们的事儿得报告给李司令。昨儿个,前两天,不是我向诸位
弟兄研究过?咱们是帮助李司令拿反动派。我不是说过:李
司令把我叫了去,说,老二,我地面上生啊,老二你得来帮
帮忙。我不好意思推辞,跟李司令也是多年的朋友。我这么
一想,有办法。怎么说呢,我想起你们来。我在地面上熟哇,
你们可知底呢。咱们一合把
1,还有什么不行的事。司令,我就
说了,交给我了,司令既肯赏饭吃,尤老二还能给脸不兜着?
弟兄们,有李司令就有尤老二,有尤老二就有你们。这我早
已研究过了。我开个单子,谁管哪里,谁管哪里,合计好了,
往上一报,然后再动手,这像官事,是不是? 尤老二笑着
问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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