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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1897~1931),中国现代著名诗人、散文家,新月派代表作家,新月诗社成员。原名章垿,字槱森,留学美国时改名志摩。1915年毕业于杭州一中,先后就读于上海沪江大学、天津北洋大学和北京大学,1921年赴英国留学,入剑桥大学当特别生,深受西方教育的熏陶及欧美浪漫主义和唯美派诗人的影响。归国后,先后任北京大学、光华大学、大夏大学和南京中央大学教授。1926年在北京主编《晨报》副刊《诗镌》,后与胡适、闻一多等人创立 新月书店 、创办《新月》杂志。代表作有诗歌集《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云游》,散文集《落叶》《巴黎的鳞爪》《自剖》《秋》,小说集《轮盘》,戏剧《卞昆冈》,日记《爱眉小札》《志摩日记》等。
三十六年,传奇人生,印迹追寻。
谈话是诗,举动是诗,毕生行径都是诗,诗的意味渗透了,随遇自有乐土。
一本华美、浪漫的诗集经典。
《志摩的诗》是一个较全的徐志摩的诗的选本,所选作品均为诗人有影响、出版过的诗作,是青少年读者了解徐志摩的一扇窗口。
一、本书是一个较全的徐志摩的诗的选本,所收徐志摩原作一律以已发表或正式出版的为准。一般不注出处,但尽可能标明写作或发表日期。
二、本书力求保持原作原貌。正文明显错误的字或词语,一般也不予更动,仅以方括号夹注指出正确用法。凡语意不清或难理解处,用方括号加问号或文字 疑有误 标明。
三、原文标点符号的误漏,收入本书时,直接更正。
沙士顿重游随笔
一
许久不见了,满田的青草黄花!
你们在风前点头微笑,仿佛说彼无恙。
今春雨少,你们的面容着实清癯;
我一年来也无非是烦恼踉跄;
见否我白发骈添,首峰的愁痕未隐?
你们是需要雨露,人间只缺少同情。——
青年不受恋爱的滋润,比如春阳霖雨,照洒沙碛永远不得收成。
但你们还有众多的伴侣;
在 大母 慈爱的胸前,和晨风软语,听晨星骈唱,
每天农夫赶他牛车经过,谈论村前村后的新闻,
有时还有美发罗裙的女郎,来对你们声诉她遭逢的薄幸。
至于我的灵魂,只是常在他囚羁中忧伤岑寂;
他仿佛是 衣司业尔 彷徨的圣羊。
二
许久不见了,最仁善公允的阳光!
你们现在斜倚在这残破的墙上,
牵动了我不尽的回忆,无限的凄怆。
我从前每晚散步的欢怀,
总少不了你殷勤的照顾。
你吸起人间畅快和悦的心潮,
有似明月钩引湖海的夜汐;
就此荏苒临逝的回光,不但完成一天的功绩,
并且预告晴好的清晨,吩咐勤作的农人,安度良宵。
这满地零乱的栗花,都像在你仁荫里欢舞。
对面楼窗口无告的老翁,
也在饱啜你和煦的同情:
他皱缩昏花的老眼,似告诉人说:
都亏这养老棚朝西,容我每晚享用莫[暮]景的温存:
这是天父给我不用求讨的慰藉。
三
许久不见了,和悦的旧邻居!
那位白须白发的先生,正在趁晚凉将水浇菜,
老夫人穿着蓝布的长裙,站在园篱边微笑,
一年过得容易,
那篱畔的苹花,已经落地成泥!
这些色香两绝的玫瑰的种畴在八十老人跟前,
好比艳眼的少艾,独倚在虬松古柏的中间,
他们笑着对我说结婚已经五十三年,
今年十月里预备金婚;
来到此村三十九年,老夫人从不曾半日离家,
每天五时起工作,眠食时刻,四十年如一日;
莫有儿女,彼此如形影相随,
但管门前花草后园蔬果, 从不问村中事情,更不晓世上有春秋,
老夫人拿出他新制的杨梅酱来请我尝味,
因为去年我们在时吃过,曾经赞好。
四
那灰色墙边的自来井前,上面盖着栗树的浓荫,残花还不时地堕落,
站着位十八的郎,
他发上络住一支藤黄色的梳子,衬托着一大股蓬松的褐色细麻,
转过头来见了我,微微一笑,
脂江[红]的唇缝里,漏出了一声有意无意的 你好!
五
那边半尺多厚干草,铺顶的低屋前,
依旧站着一年前整天在此的一位褴褛老翁,
他曲着背将身子承住在一根黑色杖上,
后脑仅存几茎白发,和着他有音节的咳嗽,上下颤动。
我走过他跟前,照例说了晚安,
他抬起头向我端详,
一时口角的皱纹,齐向下颌紧叠,
吐露些不易辨认的声响,接着几声干涸的咳嗽,
我瞥见他右眼红腐,像烂桃颜色(并不可怕),
一张绝扁的口,挂着一线口涎。
我心里想阿弥陀佛,这才是老贫病的三角同盟。
六
两条牛并肩在街心里走来,
卖弄他们最庄严的步法。
沉着迟重的蹄声,轻撼了晚村的静默。
一个赤腿的小孩,一手扳着门枢,
一手的指甲腌在口里,
瞪着眼看牛尾的撩拂。
七
一个穿制服的人,向我行礼,
原来是从前替我们送信的邮差,
他依旧穿黑呢红边的制衣,背着皮袋,手里握着一叠信。
只见他这家进,那家出,有几家人在门外等他,
他捱户过去,继续说他的晚安,只管对门牌投信,
他上午中午下午一共巡行三次,每次都是刻板的面目;
雨天风天,晴天雪天,春天冬天,
他总是循行他制定的责务;
他似乎不知道他是这全村多少喜怒悲欢的中介者;
他像是不可防御的运命自身。
有人张着笑口迎他,
有人听得他的足音,便惶恐震栗;
但他自来自去,总是不变的态度。 他好比双手满抓着各式情绪的种子,向心田里四撒;
这家的笑声,那边的幽泣;
全村顿时增加的脉搏心跳,欷歔叹息,
都是盲目工程的结果,
他哪里知道人间最大的消息,
都曾在他褴旧的皮袋里住过,
在他干黄的手指里经过——
可爱可怖的邮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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