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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辉,男,1957年生,安徽人,国家一级作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全国散文委员会委员,茅盾文学奖评委,硕士生导师,安徽省八、九、十届政协委员。作品有小说《碑》《尘世》散文《和自己的心情单独在一起》等。
《十棵大树底下/许辉中短篇小说典藏》收录了作家许辉的中短篇小说20余篇,如《三五个朋友》《带日轮的风景》《十棵大树底下》《变形三题》等。书稿所收作品描绘了一幅幅淮北乡土风俗长卷,从温暖亲切的乡土原野到丰富多彩的人生世相,把纯朴浑厚的乡风民情和自然风光写得如同牧歌般辽远优美,让读者感受到淮河流域文化的魅力。
许辉的中短篇小说曾获多项中国当代文学重要奖项,其作品多元多义,视野开放,追求卓而不群的文化性格和美学元素,在文化思考上有独到的深刻之处,在内容选题上多有开拓,在文本追求上则富创个性,在中国当代作家中文风独具,其文学价值和文化意义值得深入挖掘。
1991年1969年冬在干校马车在冰天雪地里驶入小镇新马桥,穿过短短的镇街,在泥泞、积雪、冻冰的水洼里,颠簸着往镇西驶去。街上差不多见不到行人了,一个半个的,都勾头缩腰,脚底下紧着,往自个的窝里去——镇子本来就小,再加上雪后的严寒,淮河北边的天寒地冻也真讲不清楚了。到了镇子西头煤场的大门口,马车停住了,打车上跳下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都穿着蓝布的大棉袄、灰布的大棉裤、灰布的大棉鞋、黄布的大棉帽,帽耳朵也都放下来护住了耳朵。在他们跳下来的时候,其中那个黑黑的中年人,径直往煤场的业务室去了,那高个子的驭手,一手扯住了辕马的纽绳,一手拽住了闸绳,把马车倒进了煤场里头。那三匹马精力旺盛,嘿嘿地拿中音低叫,扒蹄子,互相碰撞挤油,轰轰隆隆地把马车倒在了煤堆边上。高个儿的驭手,嘴里只是疼疼爱爱地骂它们的亲娘带晚娘,却不打着它们半下。那十二三岁的少年,跳下车,一溜烟,跑在了*的煤堆上,却就捡了一块煤矸石,扬手扔在不远的水洼冰冻上。冰面在石头的一击之下,只留了一个白点。风卷着雪粒却来扑他,把他扑了个趔趄。那少年站稳了,却忽地昂起头来,发着一种奇怪的声音道:“嘿嘿,嘿嘿,俺的缎子皮儿!”由少年那声音的尾巴里,却就唤出一匹酱色的小马驹。酱色的小马驹先是打煤场外的什么地方,一股劲地冲了来,冲到了煤场的大门口,却咄的一声刹住了,嘿嘿地奶声嫩气地叫,叫着时,却不去找它的娘,便往少年那里直冲了去,上了煤堆,就甩着它的小嫩头,去蹭那少年的灰棉裤。到这会儿,那黑黑的中年人,打业务室里出来,扬着手道:“装呗,早完早回。”他们打车厢里拿出铁锨,扔在煤堆上,又把车堵头扎系好,而后扒开煤堆上的积雪,往柳条筐里装煤。一个拿围巾包着脸、只留出一双眼睛的妇女,唏唏溜溜地打业务室里出来过秤,她冻得站不住,就不住气地跺脚、骂天。那少年和小马驹,这会却就在*的煤堆上,看东边的太阳。太阳打火车站那边升起来了,放着冷冷的光,却是红得耀眼。红光照在干活的那两个人身上,照在那个袖着手跺脚的妇女身上,也照在煤场围墙外头叫冰雪给冻住了的原野上。北风呼呼地吹过来,卷起雪粉儿,扬洒在远处的什么地方。一列客车打老远就叫唤着,滑进了站,还没有个放屁的工夫,却又轰轰隆隆地开走了。绿色的车厢在灰色的、白色的小镇、平原的衬托下,显得醒目,也有些生气。那酱色的小马驹,却在煤堆上立不住了,它掉转身子,一股风地旋扑到马车边,蹿进两匹哨马的中问,引起了一阵骚动。左哨马嘿嘿地低声叫着,去舔它的肋巴骨,右哨马往旁边让了让,红辕马前蹄却直竖了起来,把马车扭得吱吱响。高个子的驭手大喝一声道:“妈的,揍你个龟孙!”那妇女吓得退了老远。少年飞快地跑下煤堆,搂住小马驹的脖颈儿,嘴里叫道:“俺的缎子皮儿,俺的缎子皮儿。”两个干活的人,干出了一身汗,都把棉帽儿掀翻在煤堆边。天更冷了些,北风一阵一阵卷来,太阳变得灰蒙蒙了。业务室的大门一响,有个声音喊道:“哎,你几个来歇一气,喝口热茶,烤烤火吧。”那两个干活的人,直起腰来,回道:“不啦,干校等着哪。”讲完了,那妇女已经歪歪倒倒地走回了业务室。干校的人爬上马车,坐在草垫子上。马脖铃一阵乱响,马车驶出了煤场,往镇街上去了。太阳叫灰蒙蒙的天给化掉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在没人的镇街上走。天阴沉沉,有个把店铺还开着半扇门,想赚谁的一毛两毛。一条小岔街上走着两个挟衣物的人。“能洗个热水澡倒好。”他们一齐往岔街上望去。高个子说:“嘚嘚,嘚嘚。”三匹马拉着重载,老实多了。街里的道可真难走,黑颜色的冰碴子跟白颜色的雪混在一块。小马驹跟着车走,低着头提不起来精神。少年嘴里叫道:“缎子皮儿,俺的缎子皮儿,嘚嘚!”缎子皮并不理他。马车走出镇街,走过被雪封住的小桥,走到田野的土路上。路面平整了许多,车轮把路上的雪压得咯吱响。小马驹恢复了一些兴趣,跑到马车前头去了。天更阴沉了些,平原一片白茫茫,北风受到马车的阻碍,发出尖利的叫声。车上的三个人,把手袖在衣袖里,缩着脖子,相互挤紧了取暖。中年的那个人说:“原先俺那个办公室里,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姓任,都叫他小任;又有个年轻的,女的,姓韩,都喊她小韩,那小韩刚结了婚一年,怀上了,有点肚子。”停停又讲,“那小任喜欢开个玩笑,见了小韩,就指指她的肚子问:小韩,那里头是啥家伙?小韩讲:是小人(任)。一屋子都笑死了。”几个人都在自个的棉袄里头笑。马车却只是走,越走越深入田野。四周没有村庄农舍,池塘、小沟、堤埂、野地、瘦筋筋的刺槐,都冻住了,都叫雪给封住了。高个子的驭手打衣袋里摸出两根烟来,两个人抽着,一边望住了路边的冬麦田跟沟埂,一边听北风卷在马车轮子里的吱吱声。那少年却突地立起来,高叫道:“兔子!”把三匹马惊得支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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