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梁实秋系列-雅舍梦忆》梁实秋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梁实秋(1903-1987),二十世纪中国最重要的文学评论家、散文家、翻译家。他学贯中西,著作无数,堪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的泰斗之一。是世界上第一个完整翻译《莎士比亚全集》(40个剧本)的人,也是华语世界最早翻译出《沉思录》之人。梁实秋翻译的作品多被誉为经典之作,《沉思录》更是经典之最。它是梁实秋平生翻译最吃力、最受益、最接近原著的一部作品,也是梁实秋着重推荐过的一部作品。
梁实秋先生早年留学美国,回国后任数所大学教授,主编过《新月》月刊及多种报纸副刊。创作以散文小品著称,风格朴实隽永,幽默机智。著有《雅舍小品》、《秋室杂文》,并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等。本书为《梁实秋代表作系列》系列之《雅舍梦忆》,书中收录了:《商店礼貌》、《悼念陈通伯先生》、《忆周作人先生》等作品。
梁实秋文章集文人散文与学者散文的特点于一体,旁征博引,内蕴丰盈,行文崇尚简洁,重视文调,追求“绚烂之极趋于平淡”的艺术境界及文调雅洁与感情渗入的**统一。且因洞察人生百态,文笔机智闪烁,谐趣横生,严肃中见幽默,幽默中见文采。晚年怀念故人、思恋故土的散文更写得深沉浓郁,感人至深。本书是其代表作的精选集《雅舍梦忆》,收录了:《由一位厨师自杀谈起》、《不亦快哉》等文章,让你在阅读之中如沐春风,也会让你在淡淡的沉思中品位人生的意义。
我的父亲梁实秋生于一九○三年一月六日(阴历腊八即十二月初八日),故居在北京东城区内务部街二十号(现为三十九号)西厢房内,1987年去世,享年八十七岁。父亲一生自美国留学返国以后,一直从事教育工作,终生从事教授职业,业余时间从事写作、翻译、编辑等工作。数十年来笔耕不辍,洋洋一千万余言。翻译了大量书籍,其中如莎士比亚四十余个剧本及十四行诗,历时三十八年始完稿,成为莎翁著作一支笔译成中文的世界第一人。其他时间大部分写些散文,编英汉字典及编写教科书等。晚年写成英国文学史及英国文学选(约一百二十万字)。本想把中国文学史译成英文本,供外国人阅读,但可惜未完成此心愿即故去,临终时把笔横放在稿纸上,悠然逝去,留下了遗憾。我母亲程季淑是家庭妇女,婚后相夫教子,伺候父母长辈一生。父亲梁实秋一生写作生涯不断,成绩显著也是与我母亲这位贤内助的支持和鼓励分不开的。父亲从不管家务事,除到校和单位上班教课以外,其他时间几乎全部投入写作,家务事全由我母亲操作管理,他从不分心。所以我母亲故后,父亲十分怀念妈妈,含泪写出“槐园梦忆”一书,纪念妈妈一生事迹和对他的帮助,十分感人,出版以来,风行于世。值此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六十周年的喜庆日子里,欣闻译林出版社拟再翻印“槐园梦忆”及一些散文作品,我想也算是作一些贡献吧!美文与读者共享,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八十二岁梁文茜于北京寓所2009.10.23
《随园诗话》:“画家有读画之说,余谓画无可读者,读其诗也。”随同老人这句话是有见地的。读是读诵之意,必有文章词句然后方可读诵,画如何可读?所以读画云者,应该是读诵画中之诗。诗与画是两个类型,在对象、工具、手法,各方面均不相同。但是类型的混淆,古已有之。在西洋,所谓utpicturapoesis,“诗既如此,画亦同然”,早已成为艺术批评上的一句名言。我们中国也特别称道王摩诘的“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究竟诗与画是各有领域的。我们读一首诗,可以欣赏其中的景物的捕写,所谓“历历如绘”。但诗之极致究竟别有所在,其着重点在于人的概念与情感。所谓诗意、诗趣、诗境,虽然多少有些抽象,究竟是以语言文字来表达最为适宜。我们看一幅画,可以欣赏其中所蕴藏的诗的情趣,但是并非所有的画都有诗的情趣,而且画的主要的功用是在描绘一个意象。我们说读画,实在是在画里寻诗。“蒙娜丽莎”的微笑,即是微笑,笑得美,笑得甜,笑得有味道,但是我们无法追问她为什么笑,她笑的是什么。尽管有许多人在猜这个微笑的谜,其实都是多此一举。有人以为她是因为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微笑,那微笑代表女性的骄傲与满足。有人说:“怎见得她是因为发觉怀孕而微笑呢?也许她是因为发觉并未怀孕而微笑呢?”这样的读下去,是读不出所以然来的。会心的微笑,只能心领神会,非文章词句所能表达。像“蒙娜丽莎”这样的画,还有一些奥秘的意味可供揣测,此外像watts的《希望》,画的是一个女人跨在地球上弹着一只断了弦的琴,也还有一点象征的意思可资领会,但是soroIla的《二姊妹》,除了耀眼的阳光之外还有什么诗可读?再如Sully的《戴破帽子的孩子》,画的是一个孩子头上顶着一个破帽子,除了那天真无邪的脸上的光线掩映之外还有什么诗可读?至于Chase的一幅《静物》,可能只是两条死鱼翻着白肚子躺在盘上,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也许中国画里的诗意较多一点。画山水不是《春山烟雨》,就是《’?丁皋烟树》,不是《云林行旅》,就是《春浦帆归》,只看画题,就会觉得诗意盎然。尤其是文人画家,一肚皮不合时宜,在山水画中寄托了隐逸超俗的思想,所以山水画的境界成了中国画家人格之最完美的反映。即使是小幅的花卉,像李复堂徐青藤的作品,也有一股豪迈潇洒之气跃然纸上。画中已经有诗,有些画家还怕诗意不够明显,在画面上更题上或多或少的诗词字句。自宋以后,这已成了大家所习惯接受的形式,有时候画上无字反倒觉得缺点什么。中国字本身有其艺术价值,若是题写得当,也不难看。西洋画无此便利,《拾穗人》上面若是用鹅翎管写上一首诗,那就不堪设想。在画上题诗,至少说明了一点,画里面的诗意有用文字表达的必要。一幅酣畅的泼墨画,画着有两颗大白菜,墨色浓淡之间充分表示了画家笔下控制水墨的技巧,但是画面的一角题了一行大字:“不可无此味,不可有此色”,这张画的意味不同了,由纯粹的画变成了一幅具有道德价值的概念的捅图。金冬心的一幅墨梅,篆籀纵横,密圈铁线,清癯高傲之气扑人眉宇,但是半幅之地题了这样的词句,“晴窗呵冻,写寒梅数枝,胜似与猫儿狗儿盘桓也……”顿使我们的注意力南斜枝细蕊转移到那个清高的画士。画的本身应该能够表现画家所要表现的东西,不需另假文字为之说明,题画的办法有时使画不复成为纯粹的画。我想画的最高境界不是可以读得懂的,一说到读便牵涉到文章词句,便要透过思想的程序,而画的美妙处在于透过视觉而直诉诸人的心灵。画给人的一种心灵上的享受,不可言说,说便不着。古希腊底比斯有一个女首狮身的怪物,拦阻过路行人说谜语,猜不出的便要被吃掉,谜语是:“什么东西走路用四条腿,用两条腿,用三条腿,走路时腿越多越软弱?”古希腊的人好像是都不善猜谜,要等到埃迪帕斯才揭开谜底,使得那怪物自杀而死。谜底是:“人”。婴儿满地爬,用四条腿,长大成人两腿竖立,等到年老杖而能行,岂不是三条腿了么?一根杖是老年人的标记。杖这种东西,我们古已有之。礼记王制:“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团,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占人五十始褒,所以到了五十才可以杖,未五十者不得执也。我看见过不止一位老者,经常佝偻着身子,鞠躬如也,真像是一个疑问符号(?)的样子,若不是手里拄着一根杖,必定会失去重心。杖所以扶衰弱,但是也成了风雅的一种装饰品,“孔子蚤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礼记·檀弓》明明有此记载,手负在背后,杖拖在地上,显然这杖没有发生扶衰济弱的作用,但是把逍遥的神情烘托得跃然纸上。我们中国的山水画可以空山不见人,如果有人,多半也是扶着一根拐杖的老者,或是彳亍道上,或是侍立看山,若没有那一根杖便无法形容其老,人不老,山水都要减色。杜甫诗:“年过半百不称意,明日看云还杖藜。”这位杜陵野老满腹牢骚,准备明天上山看云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带一根藜杖。豁达恣放的阮惰就更不必说,他把钱挂在杖头上到酒店去酣饮,那杖的用途更是推而广之的了。从前的杖,无分中外,都是一人来高。我们中国的所谓“拐杖”,杖首如羊角,所以亦称丫杖,手扶的时候只能握在杖的中上部分。就是乞食僧所用“振时作锡锡声”的所谓“锡杖”也是如此。从前欧洲人到耶路撒冷去拜谒圣地的香客,少不得一顶海扇壳帽,一根拐杖,那杖也是很长的。我们现在所见的手杖,短短一橛,走起路来可以夹在腋下,可以在半空中划圆圈,可以滴滴嘟嘟的点地作响,也可以把杖的弯颈挂在臂上,这乃是近代西洋产品,初入中土的时候,无以名之,名之为“斯提克”。斯提克并不及拐杖之雅,不过西装革履也只好配以斯提克。杖以竹制为上品,戴凯之竹谱云:“竹之堪杖,莫尚于筇,课石可不凡,状若人工。”筇杖不必一定要是四川出品,凡是坚实直挺而色泽滑润者皆是上选。陶渊明《归去来辞》所谓“策扶老以流憩”,“扶老”即是筇杖的别称。筇杖妙在微有弹性,扶上去颤巍巍的,好像是扶在小丫鬟的肩膀上。重量轻当然也是优点。葛藤作杖亦佳,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阿里山的桧木心所制杖,疙瘩噜苏的样子并不难看,只是拿在手里轻飘飘,碰在地上声音太脆。其他木制的,铁制的都难有令人满意的。而最恶劣的莫过于油漆贼亮,甚而至于嵌上螺钿,斑斓耀目。我爱手杖。我才三十岁的时候,初到青岛,朋友们都是人手一杖,我亦见猎心喜。出门上下山坡,扶杖别有风趣,久之养成习惯,一起身便不能忘记手杖。行险路时要用它,打狗也要用它。一根手杖无论多么敝旧亦不忍轻易弃置,而且我也从不羡慕别人的手杖。如今,我已经过了杖乡之年,一杖一钵,正堪效法孔子之逍遥于门。武王杖铭日:“恶乎危于忿袁,恶乎失道于嗜欲,恶乎相忘于富贵!”我不需要这样的铭,我的杖上只沾有路上的尘土和草叶上的露珠。P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