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大清钱王(从一介草根商人到清廷之国库的传奇故事,再现晚清钱王“人弃我取,人需我予”的经商之道)》萧盛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萧盛,本名尹宣韩,浙江宁波人,曾任北京某图书公司策划编辑、报纸编辑,现为中国写手之家网站创办人,自由撰稿人,已出版《大秦宣太后:芈氏传奇》、《兰陵王传》等历史作品。
鸦片战争爆发后,外来思想不断涌入,国家弱而商业盛,胡雪岩、乔致庸、盛宣怀等一批晚清巨商强势登陆历史舞台,然而在众多的商人之中,却没有一人可与他相比,他被李鸿章誉为是清廷的国库,被老百姓称之为钱王,被《时代周刊》列为19世纪末全球第四大富豪,不管是声誉、财富还是清廷的褒奖,都超越了红项商人胡雪岩,他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一品红项商人王炽——他用一根扁担挑着货物贩卖做起,而后在乱世中组织马帮,在中国古老的茶马古道上,用他的机智和勇敢,在川滇之间闯出了一片天地。在对待政商关系上他坚持“官之所求,商无所退”的法则,在生意场中他又秉承“人弃我取,人需我予”的理念,虽逢乱世,却如鱼得水,涉足各行各业,吃遍政商两界。
1.继《民企教父沈万三》《红顶商人胡雪岩》后,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三代一品红顶商人2.草根励志的榜样,马云、李嘉诚等经商理念深受其影响3.他被李鸿章誉为是清廷的国库,被老百姓称之为钱王,被《时代周刊》列为19世纪末全球第四大富豪4.畅销书《大秦宣太后:芈氏传奇》,著名历史题材作者呕心沥血三年,百万文字大作惊艳面世
前言:世人只知胡雪岩,岂道云南有王炽一看这标题,也许有些读者会会心一笑,你这是要拿晚清两位巨商来作比较吧?其实不然,人都有优缺点,不能一概而论,所谓的生意人,都是将利益放在首位,无利何为商呢?有句古话叫有所为有所不为,其实这是衡量一个人道德的标准,相信不管是胡雪岩还是王炽,每个读者心中都各自有一个评价,这里我不赘言了。本文作为一个序言,只是想通过胡雪岩引出王炽,并且想发出这样一种声音:胡、王二者都是我们民族文化的一笔宝贵财富,如果世人只知胡雪岩,不知云南有王炽,从某个角度来讲也是一种悲哀。我这么说有三大理由,下面我一个一个来阐述。首先,王炽的经历有励志的效果。他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父亲亡故时不过十四岁,许是家道中落、读不起书的缘故,母亲变卖了陪嫁首饰给他去学做生意。当时正值晚清政局最为动荡、资本主义空前发展的时代,他便利用那动乱的时局,用一根扁担挑着货物叫卖开始,一步一步走向成功。这不就是从草根走向成功的典型例子吗?这样励志的正能量故事,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十分需要的。其二,王炽的经商经历富有积极意义。他有一句名言,叫做:“说我,羞我,辱我,骂我,毁我,欺我,骗我,害我,我将何以处之?”下一句是答案,也是他处世的方略:“容他,凭他,随他,尽他,让他,由他,任他,帮他,再过几年看他!”这句话不由让我想起了布袋和尚的一句名言,同样经典,涵义也是相差无几:“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理。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当然,每个人生下来不可能就是圣人,在达到这样的一个境界之前,必须要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甚至可能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经历得越多,可能悟得就越透。王炽在积聚财富做各种善事之前,首先就是要把生意做大,没有钱资何来做善事之本呢?总的来看,王炽在生意场上的理念也分两步,第一步是官之所求,商无所退。也许有读者看到这里又会会心一笑,这不就是贿赂嘛!其实不然。官之所求,商无所退其实是一种策略,举个简单的例子,中法战争爆发,当时的清廷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去国外打仗,云南巡抚岑毓英愁白了头发,没办法去找王炽商量。王炽听了后二话不说,拿出六十万两银子给岑毓英作军饷,支援他出关。这相当于雪中送炭啊,岑毓英自然会感激他,甚至跟他做朋友,如此一来政商关系自然而然就成立了。有这样一种胸襟为前提,到了后期,他的经商理念很自然过渡到另一个阶段,即人弃我取,人需我予。用现代的话就是说,人家不要的我去拾取,人家需要的我会给予。可能有读者会觉得奇怪,这是做善事还是做生意?其实善事也可以做成生意,关键在于怎么做。同样来举一个例子,在光绪初年,唐炯奉命督办川盐,改善川盐的生产。可任何一样改革都需要钱,偏偏当时的政府没钱,盐茶道的官员都急白了头发。因为很多商人认为,一件商品从改造、生产再到投入市场,需要很多年才能见成效,甚至有可能还会亏本,所以当时没人愿意花钱去投资。在所有人都不愿去染指川盐的时候,王炽出手了。当时王炽的同庆丰票号刚刚成立,拿出这笔钱给唐炯后,有可能他自己就身无分文了。但是大生意人都具有大胸怀,王炽还是千方百计筹足了十万两银子,交到了唐炯的手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里面有个玄机。票号相当于现在的银行,一家银行要想吸引客户来存兑,你得有信用度和知名度,没有这两样东西,你就算浑身是嘴去游说,人家也只会把你当传销。王炽的银行刚开张不久,两者都不具备,他就看准了茶盐道需要钱的这个时机,花十万两银子给自己做了个大大的广告,向世人宣告,同庆丰票号是有实力的!这是做生意还是做善事?当他的经商理念到了这种境界时,已于上文提到的那句名言不远了,因此他的经商经历颇有积极的意义。其三,就是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当王炽成为一代巨商时,他则把目光放在了国家和民族的高度。他花巨资从法国人手里买回滇越铁路的管理权,又出大价钱与官府合资兴办云南铜、锡矿业,使地方工业免遭洋人染指……这是政治,但更是生意,大生意人做的大生意。可能不少人会认为,这不过是官商合作的老套路罢了!其实每件事都有两面性,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利益去努力奋斗,关键是你在逐利中做了什么,又在得到利益后做了什么。有些人为了逐利,不择手段,而有些人在利己的同时又能利人。说白了没有人生下来就愿意去当坏人,走什么样的路,不是人品问题,而是策略和智商问题。以上三个原因,我想足以让读者去了解王炽,当然也应该有了足够的理由来阅读本书。走近王炽,走近这位赫赫有名的大清钱王,从此开始吧!第一章有勇有谋,千两银子救了一座城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清朝的政治局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洋人大批涌入,随之西洋的思想、文化、资金亦流入中国,他们想控制中国的经济,甚至欲以此渐渐地侵吞这个国家的疆域,从此之后,这个古老的国度进入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这样一种状态好比是两位武林高手的生死对决,相互牵扯、抵制着,都欲拼尽全力想将对方压倒。而国与国的相斗,对老百姓来说却是极其痛苦,甚至是万般耻辱的,他们固然痛恨洋人的侵略,可更恨清廷的懦弱无能,带着这样的痛恨,国内百姓纷纷擎旗起义。在诸多的起义军中,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便是太平天国起义军。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仿若一股风潮,迅速刮遍全国,各地各民族的义军趁机跟进,举旗抗争,清政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整个民族亦被推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在云南省红河州北部的弥勒乡,因此处多山地,属于山高林密的丘陵地带,故当东南沿海地区受到西洋经济和文化的冲击时,这里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大部分的山民依旧过着悠闲自得的生活。然而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是日午后,金顶山下的一处丛林里,埋伏着二十来个山匪,他们手里或提着钢刀,或捏着木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面的山道,神情肃然。领头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看上去身子瘦小,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脸色泛黄,看上去浑身上下没几两力气,但是他的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在目光转动之间甚至带着抹凶光。不出多久,车声辚辚,从山道上走来一支马队,约有七八匹马,马背上都驮着货物,前后共有十五人护着,在中间的一匹马上插着一杆三角形的小旗子,上书“川中祥和号”等字。丛林里埋伏的那年轻人眼里寒光一闪,苍黄的脸上泛起抹激动的红潮,正要起身冲下山去,突被后面的一人拉住,不由得回头轻喝道:“你做什么?”拉他的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皱了皱眉头道:“姜兄弟,那是祥和号的货,是不是考虑一下再下手?”年轻人怒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咱自己的地盘上,你这地头蛇反倒是先怕了!你要是不敢动手,回家给你婆娘暖坑去,我不会强拉着你!”说话间,挥了下刀,带着其他人冲下山去。中年人没办法,也只得咬咬牙跟着往下冲。山下的马帮都是惯走江湖的老油子,这种事情见多了,也不怎么吃惊,一行人迅速散开,把马匹和货物围在了中间。领头的那马锅头(注:马帮领头人)是川中祥和号的老伙计,也是在茶马古道(注:中国西南、西北地区的民间商贸道路,在这一带百姓的心中,西南的这条茶马古道无异于西北大漠上的丝绸之路)上走了一辈子的老江湖,名叫桂老西,虽有五十余岁的年纪,却依然老当益壮,精干得紧。他打眼望了下那些冲下来的山匪,最后把目光落在那领头的年轻人身上,双拳一抱道:“老夫是川中祥和号的桂老西,不知足下是哪座山上的好汉,不妨报上名来,交个朋友。”“川中祥和号,哟,这是大商号啊!”年轻人嘴上虽夸着对方,眼里却依然含着杀气,“我叫姜庚,并不是哪座山上的什么好汉,只是这弥勒乡十八寨(注:今弥勒县虹溪镇)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桂大哥真愿意与我交朋友?”桂老西一看这姓姜的就不是个善茬儿,便笑道:“在这茶马道上行走,干的是拎着脑袋讨饭吃的行当,靠的是道上兄弟的情面,不然的话,有十个脑袋也没用,只要这位小兄弟愿意给个情面,我桂老西求之不得。”姜庚把刀柄一转,抱拳道:“桂大哥这话说的在理啊,其实大家干的都是拎着脑袋讨饭吃的营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吧,只要桂大哥今日能给我们这些兄弟打发些烟酒钱,从此之后,只要是桂大哥的马队经过此地,我等绝不为难。”“好,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桂老西回身从身后的一匹马上拿过个包袱,取出个钱袋子来,往姜庚丢了过去。姜庚接过,两枚手指头一捏,便知里面是些碎银子,当下冷笑道:“桂大哥莫非是嫌我们这地方小,拿要饭的标准来打发兄弟?”“嫌少?”桂老西的脸色也是一沉,“小兄弟,你看我们这次运送的东西也不过是些土烟日杂货物,能值几个钱?而且这一路打点过来,这趟子生意怕已是赚不了钱了,望小兄弟包涵,下次有机会大哥再奉上,可好?”桂老西嘴上虽在说好话,但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在这条道上行走,交情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一味的奉承讨好,不然的话让人骑到头上来,一辈子也休想混出头,必要的时候还得用拳头来说话。姜庚看着桂老西的脸色,手一抬,又把钱袋子扔了回去。桂老西伸手接过,强笑道:“小兄弟不要这银子是什么意思?”“要货!”姜庚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后,刀头一迎,率众便杀了上去。桂老西也不甘示弱,与姜庚斗作一团,喝道:“川中祥和号是魏老爷子的商号,他的货你也敢劫,胆子够大的啊!”姜庚狞笑道:“在十八寨这地方,就是我姜庚的天下,皇帝老子来了也照劫不误!”两方人马斗不许久,便分出胜负。桂老西的马帮虽说都是老江湖,但毕竟势单力薄,且姜庚的人个个都是好手,就将这批人连同货物都扣了下来,唯独桂老西一人逃脱。姜庚十分高兴,让弟兄们收拾收拾,连人带货一起押回寨子里。那络腮胡中年人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走到姜庚跟前说道:“姜兄弟……”姜庚一看他那副嘴脸,怒从心起,喝道:“我说曾胡子,你又担心什么呀?”别看这曾胡子长得粗糙了些,想得却要比姜庚深远:“祥和号在川蜀是响当当的商号,财大气粗,这批货拿是拿到手了,怕是很难吞下去。”姜庚冷冷一笑:“刚才我跟你说过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料定不出几天,那魏伯昌肯定带着银子来赎人。”桂老西从金顶山逃出来后,一路往西北方向跑。走到天色将黑,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干粮来吃。他一边吃一边寻思:这次祥和号所运的是丝绸、皮革和药材,将这些货物在这边脱手后,要再运些云南高山的普洱茶及山货回去,所以这一来一去就是上千两银子的大单子。现在不仅货丢了,连人都让山贼扣了去,要是两手空空回去,魏伯昌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想到这儿,桂老西两道灰白的眉头一蹙,开始发愁了。马帮分为两种,一种是单干的,自己组织马队,来回倒卖货物,相当于个体经营户,颇为自由,但也极为危险,毕竟这年头盗匪肆虐横行,单干的马帮若没什么靠山,很容易出事;另一种是跟人合作的马帮,相当于桂老西这样,有自己的马队,投靠个后台较硬的商号,行走时打出这商号的名头,路上的山匪大多会卖面子,多少打发一些钱财就可以一路畅行无阻了。桂老西打着祥和号的牌子行走茶马道多年,基本没出过什么大事,这一回偏遇上个不怕死的主儿,着实把桂老西给难住了。吃完干粮,桂老西思来想去,给他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叫李耀庭,曾是个山贼,然其与一般的山贼不同。太平天国起义后,云南也爆发了杜文秀所率的回民起义,李耀庭为了乡民不遭荼毒,组织乡民抵挡起义军,后又与清军合作,屡战屡胜,在迤东道(注:云南东南部的行政区名,辖区约有曲靖、东川、澄江、昭通四府和镇雄、广西二州)一带威名赫赫,且此人与魏伯昌有些交情,若是他能出面,这事就好办了。既想到了办法,桂老西就连夜赶去曲靖见李耀庭。桂老西并没有见过李耀庭,这次跑去见他,凭的不过是魏伯昌的关系。到了地头,见到李耀庭时,桂老西顿时就傻了,原来这个名满滇南的大人物竟只有二十岁左右!李耀庭听说桂老西是祥和号魏老爷子的人,就请他在客厅奉茶。此时再好的茶桂老西也是喝不进去,客套了两句后,就把此行的来意说了。李耀庭一听,秀长的眉头一皱,满是书生气息的脸掠上了抹不自然的表情。桂老西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李耀庭心里想的是,他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率领乡勇抵御起义军的头目,非官非民,身份很是微妙,虽说在军中有些威望,可也无法去管乡里的事情。再者听桂老西说那个叫姜庚的山匪很是凶悍,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卖,万一自己出面要不回来那批货,难不成要派兵去讨伐不成?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门外跑来个兵勇,对李耀庭耳语了两句。李耀庭一听,脸色变了一变。桂老西看在眼里,不由得起身问道:“怎么了?”没想到李耀庭说道:“我陪你走一趟。”李耀庭先是为难,现又答应得如此痛快,此等突兀的变化让桂老西着实捉摸不透。但转念一想,只要他答应了,这事就算成了,便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事不宜迟,今晚便动身。”桂老西闻言,彻底懵了,他显然没有跟上李耀庭态度变化的节奏,瞄了眼李耀庭的脸色,见他神态略有些紧张,觉得不太对劲——那货物毕竟不是他李耀庭的,如何显得比自己的还要紧张?夜色中,在一块空地上站了几十排人,个个持枪擎刀,脸色肃穆,略带着股杀气。桂老西虽走了一辈子江湖,但毕竟没见过这等阵仗,看得他心头突突直跳,心想这李耀庭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姜庚那二十来个山匪用得着派这么多兵吗?转首看了眼李耀庭,见他也是一脸的肃穆,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就走上两步,悄声道:“李……李将军,那……那姜……”“我出兵不是为了你的那批货,但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弥勒乡。”站在兵勇面前的李耀庭脸色严峻,书生气淡了许多,连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你随我们走吧,到时候顺便把你的货要回来便是。”“那……那边出事了?”桂老西倒吸了口凉气,如果真的打起来,他的货还能找得回来?弥勒乡十八寨里火把晃动,整个寨子灯火通明,且不时传来吆喝声,成年健壮的男人成群结队地往祠堂赶。王家祠堂内,一位须发雪白的老阿公坐于上首,略见浑浊的眼扫了遍祠堂内的众人,沉声道:“那些个起义军反朝廷、反洋人,咱们管不着,可他们为了攻城掠地,居然打到弥勒乡来了。诸位想一下,只要起义军一来,清军就会来平叛,你来我往扰了咱们的生活不说,咱们种的庄稼也会被糟蹋,以后哪还有清静日子过?”“阿公说得在理,咱们十八寨不是谁想来就来的,他要是敢来,咱们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老阿公点了点头:“今晚招大伙儿来,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官兵还是起义军,谁也休想来十八寨作乱。这样吧,今晚咱们就分派一下,守住寨子的各个入口。”言语间,往人群里巡视了一番问,“为何不见王阿四?”“据说是去弥勒乡了。”老阿公吃惊地问:“哪儿乱他就往哪儿闯,这时候他去那边做什么?”“这小子精得很,数日前便收购了不少粮食,这时候去弥勒乡,估摸着是兜售粮食去了。”老阿公抚须苦笑:“打起仗来,粮食自然会紧俏,可兵荒马乱的也危险得紧,这小子的胆子端是不小,拎着脑袋的买卖他居然也敢做!不等他了,我们来商量下由谁负责守卫。”“本来就不用等他!”老阿公话落间,姜庚嘴里咬着根草,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祠堂,“十八寨有我姜庚在,怕什么?来一个打一个!”老阿公抬起眼望了姜庚一眼:“起义军有上千号人,你有把握守得住?”姜庚眼里寒星一闪,把嘴里的草吐在地上:“我有批火药放在家里,本想卖出去,既然有人来捣乱,那就不去卖钱了,招呼那些个龟孙子就是了。”十八寨的人都知道,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杀人的料,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老阿公道:“你既然有这好物什,那守寨的重任就托付给你了,寨子里的人随你指派。”姜庚哈哈一笑:“阿公只管放心,起义军只要敢来,我保准炸得他们魂飞魄散!”夜渐深了,沉沉的夜色笼罩着弥勒乡。城内的百姓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生怕起义军突然间打进来,街上清静得连狗都见不到一只。城外与城内却是两番景象,起义军兵临城下,有两千余众,个个手持大刀鸟枪,杀气冲天。起义军主帅叫马如龙,只有二十四岁,却是个智勇双全的主儿,这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此人体形魁梧,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单看起义军的气势,就让城楼上的清兵心里发怵,尽管他们拥有火枪和一门红夷大炮,心里却依然不踏实,站在城头上强自装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实际上个个都胆战心惊。事实上攻打此城,马如龙确实是十拿九稳的。弥勒乡并非什么大城,以他的作战经验来说,拿下这座城池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儿。两千多义军在城门前肃立着,只有城内城外火把的燃烧声。所有人都以为马如龙会很快下令攻城,但他却迟迟没下达作战命令。马如龙在等,他试图用这样的气势压垮清军,让乡绅马昭通出来投降。这个时候,乡绅马昭通家里乱作了一锅粥。这位老爷子读了一辈子书,也考了一辈子科举,及至垂暮之年也未能考得一官半职,后来还是朝廷怜悯他,给他个管理弥勒乡的职权。虽说这乡绅的头衔属于非官非民,身份有些尴尬,但只要手里有权,不管这权有多大,多少还是可以捞些好处的。因此这些年来马昭通置办了些家产,倒也能安生度日。现在倒好,起义军一来,辛辛苦苦赚下的家产带又带不走,撇下家产逃命却又觉得不甘心,一时急得若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当口,来了一位少年人,生得副国字脸,再加上长着对浓眉大眼,颇是有些气概,见了马昭通就忙着请安。马昭通见了这少年,连连叹气:“乱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请什么安啊!”少年人却是不慌不忙,往他的屋里打量了一番,见其家眷均在堂内,且个个都收拾了细软,便猜到了个大概,问道:“马老伯,您这是要走吗?”马昭通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王四啊,你是有所不知,老夫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入土,现在舍家别里委实舍不得。可不走吧,又怕累及一家老小,一时委决难下。”这王四便是十八寨老阿公提起之人,名炽,字兴斋,祖籍在应天府(今南京)柳树湾石门坎。其祖上曾是明朝开国年间的将领,后世代为官,到了王炽之父王勋业这一辈,家道早已衰弱,及至王勋业过世时,留下生母张氏、二妈姜氏以及四个孩子,家里更是窘迫不堪。那四个孩子其中三个相继病死,只剩下老四王炽继承了王家香火。亏的是这王炽从小就生得聪明伶俐,十几岁辍学后,张氏卖掉了陪嫁过来的首饰,去给他学做生意。不想这小子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儿,在乡里收购土布去外地卖,又从外地采购红糖、盐这些生活必需品回乡来卖,这样来回倒腾,没出几年就攒下了不少银子。这一次他看到义军四起,就料定这仗一定会打到弥勒乡来,早早地便开始收购粮食,想借此大赚一笔。今日下午进城后,让雇工们把运进来的粮食安顿好,薄暮时分正要来找马昭通,谁曾想街上突然一阵大乱,说是起义军来围城了。王炽跑到城门一看,果然城门已然关闭,心下暗暗叫苦,这会儿让起义军围在了城内,岂不是要与此城共存亡了吗?心念转动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然被困在城里了,那就按照原计划来做,先把这批粮食卖出去再说,好歹不白跑了这一趟。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马昭通居然想携家带眷逃跑,如此一来,他收购的这批粮食卖不出去,非得赔个血本无归不可。王炽边试探着马昭通的口风,边在心里想着法子,见这老儿吓得面色如土,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一时计上心来:“马老伯,这时候您逃是逃不出去了,如果您坐视起义军打进来,您这家产八成是保不住了。小侄倒是有一计,不知老伯愿不愿听?”马昭通闻言,如同溺水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问道:“何计啊,快些说来!”王炽问道:“您家中可有现银?”马昭通愣怔了一下:“应有几百两。”王炽低眉想了一下,突然叹道:“可惜了!”马昭通急了,抓住王四的肩膀道:“我的大侄儿,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要急死老夫不成?”王炽看了眼马昭通,说道:“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您现如今要是有千把两银子,都把它散出去,说是但能杀一人者,便赏一两银子。您老试想一下,到时全城百姓争先恐后地奋勇杀敌,那千把两银子便是千把个人头,起义军总共也就两千余人,一下子死伤过半,还不落荒而逃?”马昭通听完,脸现红潮,颇是激动,但旋即又黯淡了下去:“这主意是好,可老夫一时着实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银啊!”王炽朝马府的家眷们看了一眼,笑道:“您老是没有,可您这些家人多少藏了些私房钱吧?大家凑一凑,我看也差不多了。”马府那些家眷们一听,一个个都慌了。那马昭通晚年才得来管理弥勒乡这个差事,因此平素里抠门得紧,给家眷们的赏钱或生活用资都十分少,他们身上的私房钱可以说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听了王炽的主意,不免都心里发慌。王炽是个机灵之人,一看这些人的脸色就已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便朝马昭通小声道:“散得一时财,换得一世安,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您就不要再犹豫了。”马昭通把那几枚稀疏的黄牙一咬,朝家眷们道:“把你们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的家业还在,怕什么呢?王四说得对,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们也不要再犹豫了,都拿出来吧,不许藏着。”众家眷无奈,都把私藏的银子捐献了出来,放了满满一桌子,再加上马昭通自己的银子,刚好凑足了一千两。王炽见计谋得逞,心下大喜,又道:“您现在就派人抬着银子敲锣打鼓地去街上招呼,最后把这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往城头一放,待战事结束后,按人头发放银子,保管弥勒乡平安无事。哦对了,打完仗后,您再请乡亲们吃一顿,如此明面上说是为庆祝,实则这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您把老百姓们安顿好了,还怕他们日后不为您卖力吗?粮食、酒肉我都备好了,就放在城内,到时候您支给我银票便可,无须现银。”马昭通一听,心疼得要命,平时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一夜之间便全花出去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王四真正的目的是想在他这里兜售粮食,可现如今除了走这条道外,也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约在子时初,马如龙发起了攻城之战。这位少年将军满以为拿下区区一座弥勒乡根本不在话下,哪知道战斗刚刚打响,城门突然洞开,城内的军民像疯了一样往外冲,争相抢着要砍起义军的人头。所谓两军相逢勇者胜,面对这一拨又一拨不要命的军民,起义军顿时慌了。马如龙也懵了,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这一群人玩命地作战?眼看着胜负已无悬念,马如龙不敢硬撑,率着剩下的一千多人拔腿就跑。逃出弥勒乡后,马如龙还是没回过神来,为什么稳操胜劵的一场战争会演变成这样,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玄机?百思不得其解,遂遣一探子混入弥勒乡去打探,然后率众愤愤不平地继续往前走。马如龙心里不服气,想他马如龙是何等人物?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乡试武举头名武生,要不是在咸丰元年(1851年)杀了几个清廷官员,现如今他必将是朝中大将。然即便如此,他加入杜文秀的起义军后,这些年来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什么时候栽过跟头?如此思来想去,马如龙决定暂不回营,他想要挣回这个颜面。马如龙抬头望着星空,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是时,月光照着他魁梧的身材,蓦然虎目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了主意,喝道:“去十八寨!”大队人马在马如龙的一声轻喝中,掉了个方向,不消多时,便隐没在夜色之中。马如龙把矛头指向十八寨,当然有他的一番算计。现如今弥勒乡既然打不下来,那么就换个作战思路,将其所辖的村寨一个个拿下来,最终实现孤立弥勒乡,从外围包围弥勒乡的战略目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十八寨的遭遇会比弥勒乡更加惊心动魄。天色破晓的时候,马如龙的队伍到了距十八寨约两里地的一座山下。晨曦透过树林的隙缝照射进来,把林子映射得斑驳陆离,五月的晨风夹着植物和泥土的清香,拂过众人身边时,众将士只觉得昨晚一夜的疲惫化解了许多。马如龙仰起头深吸了口这清新的空气,脸上的英武之气重又焕发出来。转首之间,只见一匹快马从队伍的后面赶上来,仔细一打量,正是昨晚派去弥勒乡的探子。马如龙一勒缰绳,战马低鸣一声停了下来。及至探子奔近时,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有查到什么消息?”探子道:“启禀将军,昨晚弥勒乡军民疯了一样抵御我军攻城,是一个叫王四的人所为。”“王四?”马如龙浓眉动了一动,在脑海里搜了遍有名有姓的人物,对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不由诧异地道,“没想到弥勒乡还隐藏着这等高人!”探子又道:“此人名炽,字兴斋,就是十八寨人,因在家中排行老四,故人称王四。”马如龙的脸色变了一变:“你说他是十八寨的人?”“没错。”探子道,“那王四说动马昭通拿出了一千两银子,鼓动军民,说是只要杀敌军一人者,便可得一两银子。我军败退后,此人的事迹已传遍弥勒乡的大街小巷,所以绝对不会有错。”马如龙不由得苦笑道:“一千两银子便保住了一座城,好一桩买卖!”顿了一顿,把钢牙一咬,“今日本将军定要活捉那王四,把昨晚的耻辱讨回来。走!”姜庚站在山头,望着浩浩荡荡而来的起义军,苍白的脸上涌起了股红潮。旁边站着的曾胡子有点害怕,脸色发白地望向姜庚:“姜兄弟……”姜庚见人高马大的曾胡子那胆怯的样子,鄙夷地道:“怎么,又怕了吗?”曾胡子道:“他们有一两千人,且手里还有鸟枪……姜兄弟,那鸟枪可不是打鸟的啊,打起人来一打一个准,十分厉害。”姜庚把手里的一根草放到嘴边,舌头一卷,卷到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眉宇间漫起股淡淡的杀气,以及杀敌立功的决心。姜庚是有野心的,他一直想做十八寨的头号人物,然后想在这乱世之中领导十八寨的人闯出一片天来。然而在这里有个人时时压着他,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人。随着时日的流逝,这件事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那人便是王四。那小子凭借着一些小聪明,在十里八乡做生意,这些年着实让他赚了些银子,很受乡亲们的喜爱。许多人甚至说,生儿当如王兴斋,人穷志不穷,硬是在这穷乡僻壤闯出了一片天地。这让姜庚十分不舒服,他压根就看不起王四那斤斤算计的嘴脸。什么是生意人,什么是商人?那便是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那种人不仅趋利附势,更是投机取巧的下等人,即便是上山做土匪也比生意人来得光彩,至少活得像个男人的样子。姜庚吐掉嘴里嚼烂了的草,眼里寒星一闪——他今天就要做给十八寨的人看看,在这里只有他姜庚才能保护十八寨,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像他姜庚这样的人,才能做出一番大事。姜庚咬了咬牙,今天就是他压倒王四的日子!他把头转向曾胡子,恶狠狠地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今天这一战老子打定了,如果你怕了,趁早给老子滚蛋,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曾胡子没读过一天书,且天生胆子小,自然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子,除了跟着姜庚混口饭吃,别无出路,当下便狠了狠心道:“姜兄弟既然下决心要与起义军决一死战,兄弟跟着你拼命便是!”但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依然忍不住打鼓。姜庚冷哼一声,问后面的弟兄:“可准备停当?”后头有人答道:“火药已经在各个入口埋好,弟兄们也都在附近埋伏完毕。”姜庚满意地点点头,届时只要火药一炸开,这里上千的村民就会出其不意地杀出去,给起义军来一个迎头痛击。他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放心,认为这一战赢定了。李耀庭带着队伍赶到弥勒乡时,马如龙的起义军早已退走了,他略微有些失望。每个人都想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做出一番功业来,李耀庭也不例外。那马如龙是杜文秀军中最杰出的将领,且年龄与他相当,他很早就想会会此人,哪怕面对的是一场生死之战。然而当他闻知马如龙是被一个叫王四之人打退时,脸上露出抹惊异之色。不消多时,马昭通领着王炽迎出城来,双方寒暄了几句,李耀庭问道:“不知哪位是王四?”王炽走上两步,抱拳道:“正是在下。”李耀庭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此人,见他年纪不大,天庭饱满,目如朗星,也抱起拳道:“王兄弟巧施计谋退却乱军数千,令在下佩服!”双方谦让了一番后,马昭通道:“为了庆祝胜利,答谢王四和众军民打退乱军,老夫特设宴庆功,李将军来得正好,进城去喝一杯如何?”李耀庭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便带着书生意气,一是一、二是二分得十分清楚,这场胜利他未立寸功,甚至连战斗都没赶上,打心里不愿参加这庆功宴,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吧,又觉得太没人情。正左右为难之时,突见远处一匹快马迎着朝霞急驰而来,没多时,就到了众人面前。王炽见了此人,连忙上去问:“如何?”那人喘了两口粗气道:“起义军去了十八寨,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那里了。”原来,击败了马如龙之后,王炽觉得不放心,就暗中支使一人去打探起义军的动向。听了这消息,王炽的脸色变了变,眼神不由自主地朝李耀庭望过去。在王炽心慌的时候,当中有一人却是暗中欣喜不已,此人便是桂老西。他所押送的那批货现在还在十八寨,如果李耀庭的队伍去了那边,那不正好可以把他的货给讨要回来了吗?在王炽的眼神看向李耀庭时,桂老西也迫不及待地看向他,眼里饱含着期许。李耀庭正愁不知如何脱身,听了这消息,反倒是心下一喜,秀气的眉头一扬道:“这帮乱军好大的胆子,我们这便去十八寨!”王炽闻言,连忙答谢道:“若李将军能救我父老乡亲,王四感激不尽。”“客气了!”李耀庭翻身上马,领着众军奔向十八寨。一行人赶到十八寨时,马如龙还不曾发起进攻。这倒并非是马如龙不想杀进去,而是这里的气氛让他觉得十分怪异。整个寨子的外围看不到一人防守,像个空寨子一样。太静了!在大敌入侵的时候,十八寨的这种宁静给了马如龙一种不安的感觉。十八寨既然有王四那样的高人,决计不可能不战而逃,平白把地盘腾出来给他,那么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究竟是什么阴谋呢?马如龙的浓眉紧蹙着,抬头向山上看了一眼。山上树枝摇曳,树叶婆娑,却看不到一星半点的人影。姜庚摆下的阵势难住了马如龙,但此时在山上的姜庚却也不好受。他在山上望见了另一支部队,且在这支部队里有两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王炽、桂老西。山上的弟兄们看到这支部队时,都喜上眉梢,因为这股生力军一到,马如龙便如一只煮熟的鸭子,在双方的夹击之下难逃一死。然在姜庚看来,那帮人的到来,可能会是一场灾祸。桂老西的货是他抢的,马如龙死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乖乖地把抢来的货交出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给桂老西道歉。可如此一来,他的脸面日后往哪里搁,从此后在这十八寨可还有他姜庚的立足之地?二是拒绝交还货物,硬是将其吞了。但这样做的后果是,双方都找不到台阶下,一旦动起手来,死的人铁定是他。曾胡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姜庚脸上瞟过去。姜庚的脸色从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表情,实际上心头正自咚咚直跳。第二章亡命天涯,建马帮重整生意望着马如龙和李耀庭的两股人马,姜庚突然觉得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如果说马如龙败亡后,第二个死的就是他姜庚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趁机与马如龙联手则是最好的选择,不仅可以保全劫来的那批货,且可避免在众人面前受辱。可转念又一想,如此做是违背道义和道德的,那马如龙毕竟是起义军,如果他投靠了他们,从此之后,他的整个人生道路都将改变。姜庚的脸色阴晴不定,如何取舍在他的内心交集着。曾胡子终于忍不住了,皱了皱眉头问:“姜兄弟,现在逃是逃不过去了,怎么办?”姜庚看了眼曾胡子,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位跟着他的弟兄,迟疑了会儿,突问道:“我想问兄弟们一句话,一会儿如果出现了不可预知的状况,你们还会不会跟着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看了几眼后,其中一人道:“姜兄弟,那批货是我们大伙儿一起劫下来的,既然有福能够一起享,那么祸也得一起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弟兄们都会跟着你,听你号令行事。”姜庚闻言,感动不已,朝大伙儿招了招手。一伙人围过来后,姜庚眉头一动,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与援军合作杀了那些起义军易如反掌,可大家想过没有,那桂老西和王阿四为什么会出现在军中,这支部队来此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起义军败亡,我们的下场又会是如何?”曾胡子看了大家一眼,紧张地道:“我们都知道后果。”另一人道:“所谓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还不还那批货的问题了,要是给他们一吓唬,我们就乖乖地把货交出去,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姜庚扫了眼众人,脸上露出抹狠劲:“男子汉大丈夫活的是一口气,他王阿四算什么东西,以为带兵来就能骑在咱们头上?这次咱们给他来个狠的,打他个措手不及,泄了这么多年来的鸟气!”众人听了姜庚的话,纷纷点头称是。曾胡子闻言,吓得身子一颤:“怎么打呀?”姜庚道:“给你个练胆的机会,下山去找到那起义军的头领,跟他说明利害,然后让他上山来一趟。”“让……让他上……山……”曾胡子吓得瞪大了眼睛,“万……万一我一现身,他……他就把我杀……杀了呢?”姜庚瞪着曾胡子,直瞪得他浑身直冒冷汗,这才磨磨蹭蹭地往山下走。山下的马如龙正琢磨着,突见有人出现,手里的刀一扬,警惕地轻喝道:“什么人?”曾胡子连忙道:“别……别动手,自……自己人!”嘴里边说着,边走了过来。马如龙虎目里杀气一闪:“你可是十八寨的人?”“是……是十八寨的人。”曾胡子一紧张,舌头都打结了,“但……但咱们现在……在是自己人。”马如龙往山上望了一眼,眉宇间跃上一股喜色,心想他们果然埋伏在山里!手臂一振,翻手间刀锋便已扣在曾胡子的脖子上,喝道:“他们藏在哪里?”“哎哟!”曾胡子惊叫一声,将眼下的形势结结巴巴地说了个大概,见马如龙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这才暗松一口气,“眼下我们算是一路人了,姜兄弟叫你上趟山去,和计和计。”马如龙生怕这是个阴谋,朝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飞奔而去。不消片刻,回来禀报说,外头果然有股人马快到十八寨了。马如龙闻言,这才相信曾胡子所言不虚,当下把刀放下,说道:“既是如此,那姓姜的为何不下山来与我谈?”曾胡子道:“将军,性命攸关,您就别计较这些小节了。再者说,我们大不了把劫来的货物归还原主,而您呢,关系到身家性命,跑一趟又有何妨?”马如龙少年英雄,骨子里难免有些倨傲,心里极不情愿听命于一个山匪,奈何现在陷入两军夹击之险,若是盯着去计较这些小节,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只得带了一名随从,跟着曾胡子上了山。两方见了面,姜庚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瞅了马如龙一眼,就开门见山地道:“你既然上山来了,就说明愿意与我合作,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在这次的行动中,你必须听我命令。”马如龙一听,自尊心受到了挑衅,浓眉一扬:“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于我?”“什么资格?”姜庚冷冷一笑,把头转向山的另一边,“就凭你快要死了!”金顶山是十八寨最高的山头,方圆十里尽收眼底。马如龙顺着姜庚指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李耀庭所率的人马距此不足一里地,且足足有三千以上的兵力,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凉气。姜庚瞟了他一眼:“你可考虑好了?”马如龙沉着脸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姜庚脸上浮出抹凶狠之色:“现在寨子里的人不明敌友,你与我一同去寨里,就说你们才是来平乱的军队。我把火药埋在了寨子的各个出入口,届时火药一炸,你就率众杀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那支部队必灭!”马如龙眉头一动,道:“好计!”王家祠堂内,老阿公听说姜庚带了起义军闯进寨子里来,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慌了,皮包骨头的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那小畜生,竟敢做出此等忤逆之事!”堂下一名壮汉道:“当初选他当抵御起义军的头目,真是大错特错。不过咱们寨子里好歹也有一两千人,现在重新组织起来,共同对敌未必会输。”老阿公道:“组织人手,随我去会会那小畜生,看他敢不敢动我!”说话间,激动地把拐杖往地上一敲,急步往堂外走。刚到祠堂门口,便看到姜庚带着马如龙走了过来。老阿公见状,两手紧紧地拄着拐杖,气愤地看着姜庚,只等他过来。姜庚看在眼里,却是不慌不忙地走到老阿公跟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道:“大伙儿不要紧张,这是一场误会!”老阿公朝马如龙看了一看,讶然问道:“是何误会?”姜庚道:“这些人不是起义军,而是来帮助咱们寨子平乱的。”老阿公闻言,半信半疑地望向马如龙。马如龙情知眼下处境危险万分,便也上前朝老阿公施了礼:“这位姜兄弟所言非虚,眼下外面的起义军顷刻即到,在下定竭尽全力保十八寨不受侵占!”众乡亲听了这话都暗松了口气,老阿公的脸色亦缓和了下来,喜道:“原来真是场误会,既如此的话,劳烦将军了!”顿了顿语气,又吩咐姜庚要好生配合马如龙作战。姜庚见计谋得逞,暗中冷笑不已,满口应承着老阿公,随后就带着马如龙去寨子口应敌。众人在姜庚的安排下,在寨子口都隐藏了起来,只待李耀庭的人马到来。事实上如此安排,单是从谋略上来讲是比较不错的——只要对方的人马一到,火药一炸开,趁乱冲杀出去,在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冲垮对方的防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然而,不管是姜庚还是马如龙,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这个环节姜庚和马如龙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却让李耀庭发觉了。在李耀庭的队伍即将抵达十八寨的时候,他率先派出探子去打探消息,这是行军之时每位将领都会做的一个步骤。可是当探子回来将十八寨的情况说了之后,李耀庭的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随后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李耀庭感觉寨子太安静有异常,他回头看了王炽一眼,说道:“可否将你先前派去跟踪起义军的那人叫来?”王炽本就是机灵之人,听了此言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头,就将那人找了来,郑重地问道:“你当时确实看清了起义军往这边来?”那人答道:“千真万确。”王炽眉头一皱:“他们会不会中途又掉方向了?”李耀庭想了一想道:“起义军在弥勒乡攻城失败转而奔向十八寨,应该是想拿下周边的村镇,达到孤立弥勒乡的目的,因此他们既然往这边来了,应该不会临时改变主意。”王炽道:“寨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不可能被攻占了,那这股起义军会去了何处?”“这事怪就怪在这里。”李耀庭突地眉头一动,“莫非……”李耀庭心思比较缜密,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连忙回头朝桂老西招了招手。待他走上来后,问道:“你说劫你那批货的人就是这十八寨的,他叫什么名字?”桂老西忙道:“那人叫姜庚。”“是他!”王炽神色一动,很快便明白了李耀庭的意思,“你说他……”李耀庭眼里精光一闪:“你对此人应是知根知底,你觉得他会否做出此等事来?”王炽沉默了。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非常纯粹的乡情,有时候即便是知道家乡的人风气不好,但在外人面前也不想承认,这是每个人天生具有的自尊。在王炽的内心里,同样十分不情愿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姜庚是极有可能干得出来的。十八寨这个地方虽说不大,人口总共也就两三千,却有两个大姓。王姓住在东门街,姜姓住在西门街,别看这两个家族住在同一个地方,可一直在明争暗斗、相互攀比。特别是王炽做生意赚了些钱财之后,姜庚的心里就一直不舒服,在王炽组织了一支五六人的马帮后,姜庚便组建了支二十来人的队伍,专门打劫过往客商,想在气势和财力上将王炽比下去。现在他劫了桂老西的货,而桂老西恰恰找到了李耀庭当靠山,此时此刻,当他看到桂老西随着李耀庭的部队而来,他心里会作何感想?王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明白姜庚是个好强之人,他不想输,更不想当着王炽的面认输。在这样一种处境下,姜庚是极有可能做出非常之举动。李耀庭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炽,他似乎已经从王炽的脸色里读出了信息,沉声道:“看来现在的十八寨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去跳。”王炽望了眼十八寨,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胸有些小了,人家李耀庭毕竟是来帮十八寨平乱的,你在这时候包庇姜庚是何道理,莫非要将十八寨的父老置于死地而不顾吗?想通了这一层,他两眉一扬:“李将军莫急,待我先进去看一看。”李耀庭一想,他是寨子里的人,让他去查探虚实自然是好的。但如果真是那姜庚联合了起义军,在里面埋伏等我们入套,那么他进去之后把姜庚惹急了,也是极度危险的。当下道:“你一人进去怕是十分危险。”王炽道:“寨子里出了这等事,由我去探个虚实乃天经地义之事,届时你在后面为我策应,见机行事便是了。”李耀庭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默许,临行时摸出把匕首送给王炽防身。王炽接过匕首,说了声谢,转身往十八寨走去。姜庚、马如龙潜伏在寨子口边上的草丛里,眼巴巴地望着李耀庭的部队出现,却不曾想左等右等只看到不远处的路上,有一人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过来。走得近了,把眼一瞅,着实令姜庚吃惊不小。旁边的马如龙见他脸色不对劲,便低声问道:“怎么了?”姜庚沉声道:“那来人叫王四,是咱们寨子里的人。在山头的时候,我看到他跟着外面的那支部队而来,为何此时却只见他一人?”“原来是他!”马如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弥勒乡一战,要不是王炽这小子从中作梗,他此刻只怕早已坐在马昭通府上了,如今在这里遇上,可真是冤家路窄。可是转念一想,这事透着古怪,“莫非他是来探虚实的?”“倘若真是来探虚实的,那就要坏事了!一旦让他见到老阿公,把事情捅破了,你我都得死在这儿!”姜庚眼里凶光一闪,“老子去做了他!”言语间,也不待马如龙回话,提了口刀,猫着身子往前移动,在路边不远处的草丛里停下,只等王炽近身。王炽自然不知道前方正有人杀气腾腾地等着他,只管一直往前走。姜庚紧扣着手里的刀,见王炽与他相近了,正要起身动手,突听有人喊:“王兄弟,等一等!”姜庚定睛一看,只见是桂老西大步跑了过来,忙又蹲下身去,咬牙切齿地暗道,那桂老西身手不弱,只我一人怕是很难得手。王炽回头见是桂老西,问道:“桂大哥,你来做什么?”原来桂老西因货物让姜庚给劫了,心里着急,想去看看那货现在到底如何了,便央求李耀庭要与王炽一同入寨。李耀庭心里也颇是担心王炽的安危,想着桂老西精悍勇武,说不定可助王炽一臂之力,便应允其前来。“我一来是着急那批货,想看看如今怎么样了;二来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也好帮衬着些。”桂老西边喘着气边道。王炽笑道:“如此多谢桂大哥了。”便与桂老西一道继又往前走。草丛里的姜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想着如何阻止这两人进寨的法子,可思来想去兀自没有良策。他本是凶狠之人,将他逼得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把钢牙一咬,跳了出去:“王阿四!”王炽突听得后面有人叫他,回身去看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桂老西一看是姜庚,忙道:“便是此人劫了我的货!”姜庚把刀放在肩头,冷笑道:“王阿四,你我虽有怨隙,可你帮一个外人来向我讨要货物,如此做法却是不地道了。”王炽转过身去,边留意着姜庚的神态边道:“你为了那批货把起义军引进寨子,置全寨父老于不顾,莫非就地道了?”姜庚闻言,内心暗暗一怔,同样也凝视着王炽的神色,想要从他的脸色中看出此乃臆测之词,还是果真知道了马如龙便在不远处埋伏着。怎奈王炽为人沉稳,天生便有处变不惊的胆识,姜庚看了片刻,却未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点端倪,于是嘿嘿怪笑道:“所谓无商不奸,果然不虚!十八寨从来就没来过什么起义军,你想在桂老西那里讨些好处,何须如何污蔑于我?”“若是没有起义军,那是最好的。”王炽冷冷地看着姜庚,“你敢与我一起去见老阿公吗?”“为了区区一批货,有必要去惊动他老人家?”“如果是为了一批货,自然没必要去打扰他老人家。”王炽道,“但我怕有起义军混入寨里去了,须请他老人家派人去查一查。”姜庚情知这一关是蒙混不过去了,一时起了杀心,嘴角一斜道:“既如此,我同你一道去,确定了有没有起义军后,咱们再私下解决那批货的事,可好?”边说边向王炽走过来。桂老西走了一辈子江湖,似已嗅出姜庚身上的杀气,低声道:“小心他下杀手。”不想姜庚走了几步,突又停下来,朝着寨子的方向低喝道:“你们是谁?”王炽、桂老西都是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却连个人影都没发现,下意识到不妙时,陡听得背后劲风飒然,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王炽毕竟不是练家子,动作没那么快,右臂被锋刃划伤。桂老西身手敏捷,躲开去后,回身见姜庚又是一刀往王炽砍落,而王炽这时候身子尚未站稳,根本无法躲得过去,心里一急,右手一扬,泛起一片精光迎了上去。当的一声金铁狂鸣,两人各自退了两步。姜庚眼里满是杀意:“你这是找死!”呼呼两刀,朝桂老西招呼过去。桂老西在年龄上虽与姜庚差了一截,力气上亦不及对方,但临敌经验极为丰富,与姜庚斗在一处,一时间不分上下。在不远处埋伏着的一帮众人见此情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要知道如此打斗,早晚会惊动寨子里的人,到时他们与起义军合谋一事必会被揭穿,那就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心念转动间,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均欲快刀斩乱麻,先把王炽杀了再说,到时候死无对证,随他们怎么说都行。众兄弟想法一致,交换了个眼神后,一同起身,朝打斗处奔袭过去。王炽看到草丛处又蹿出二十来个人,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这帮人见财起异,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了!桂老西喝道:“王兄弟,快走!”王炽情知凶险,转身就跑。桂老西也不敢恋战,趁着那二十来人未到之前,虚晃一招脱身出来,拉了王炽的手就跑。却在这时,前方尘土大起,仔细一看,竟是李耀庭带着队伍过来了。王炽见状,面色大变,想要阻止却已是晚了。从姜庚的表现来看,那股起义军八成就在寨子里,至于他们为何能混入寨子,寨子的父老为何不曾阻止,这些问题王炽之前一直没想明白,可当看到李耀庭带队过来时,却是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如今的世道,到处都兵荒马乱,义军、乡勇四处乱窜,他们皆非朝廷的正规军,衣着服饰自然也都不统一,谁能分得清哪股是起义军,哪股是乡勇?再者说,不管是义军还是乡勇,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在活动,究竟谁好谁坏,谁又能分得清楚?特别是对老百姓来说,只要不去骚扰他们的生活就可以了,管他是哪方面的军队呢!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姜庚带着起义军进寨之时,乡亲们是不会仔细去分辨他们是哪一路的人马,再被姜庚一番说道,也就没有了敌意。问题的严重性也就在此处,乡亲们既然敢把起义军留在寨里,无疑就将李庭耀视作是起义军。换句话说,李耀庭这一出现,真正是踏入了姜庚和乱军设下的圈套!果然,只听姜庚一声大喊:“起义军来了!”边喊边往寨子里头跑去。王炽站在李耀庭和姜庚之间,顿时就懵了。他本是来帮助平乱的,如今角色翻转,一下子变成引起义军入寨子的不肖子孙,而且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身上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形势急转而下,在这一瞬间,王炽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突地朝李耀庭大喊一声:“放枪,打死他!”事实上,李耀庭也被姜庚的喊声惊得心里一阵发慌,又听得王炽这一喊,顿时回过神来。他迅速地估量了下形势,鸟枪的射程不过三十余步,姜庚的距离已不在射程范围之内,忙不迭喊了弓箭手,下令射杀姜庚!三名弓箭手疾步跑前几步,搭箭挽弓,三支箭挟着劲风疾射出去,均中姜庚的后背。姜庚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沙尘。曾胡子大叫一声,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居然率先跑到姜庚的倒地处,慌乱地摸了摸他的鼻息,然后张嘴一声悲呼,竟是哭了起来。其余兄弟亦纷纷赶过来,望着姜庚那已无生气的脸,人人脸色悲愤。听到曾胡子的悲呼,王炽的心里霍地传来一阵刺痛,他转过身,远远地望着姜庚的躯体,怔怔出神。不管如何,那毕竟是二十几年的同乡,有那么一瞬间,王炽甚至觉得自己错了,不该让李耀庭射杀他。不就是一批货吗,再怎么值钱,如何抵得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曾胡子的哭声让伏在暗处的马如龙胆战心惊,也惊动了寨子里的人,不消多时,便见老阿公带着一批男女老少急步赶过来。姜母乍见儿子的尸首,惊叫一声便昏厥了过去。老阿公干枯的脸阴沉沉地看着众人,低喝道:“是谁干的?”曾胡子抹了把泪,手指着不远处的王炽道:“是他!他引了起义军来,还叫起义军射杀了姜兄弟!”一片云朵隐去了阳光,天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在这刹那间,连空气亦似乎停止了流动,忽然凝固了。老阿公朝着王炽对视了片晌,突地又是一声低喝:“是你杀了他吗?”王炽双腿一屈,直直地跪了下去。一旁的桂老西见状,大吃一惊地道:“王兄弟……”王炽低着头,以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走吧,让李将军马上带人离开!”桂老西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批货竟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来,心里一慌,一时没了头绪。但看着王炽低头一意伏法的样子,又不忍撇下他离去,又道:“王兄弟,你留下来必死无疑,跟我一起走吧。”王炽道:“此事与你无干,快些去告诉李将军,叫他带人离开,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至于你的那批货,要是我能逃过此劫,自会想办法帮你要回来。”桂老西没想到此时他还想着自己的那批货,不由得鼻子一酸,重重地叹了一声,回身走向李耀庭。李耀庭听了桂老西的传话,心想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在这里待下去,怕会与乡民发生冲突,只得下令撤退。这边李耀庭撤退的命令刚下,那边蓦地传来一声大喝:“杀啊,杀光乱军,给姜兄弟报仇!”听到这一声喊,李耀庭周身一震,回头看时,只见马如龙率部冲了过来。十八寨的乡民因自己寨里的人被杀,心里本就有气,见马如龙冲出去了,纷纷往前涌了上去。如此一来,李耀庭怕伤害无辜的乡民更加不敢打了,率众仓皇而逃。马如龙存了心要把未克弥勒乡之气洒出来,追出两里多地,砍杀了李耀庭百余众才作罢。歇下来后,马如龙开始作难了,是回去侵占十八寨还是就此趁机离开?马如龙追随杜文秀起义,其目的与杜文秀有本质性的区别。他本是忠良之后,只不过是一时气愤杀了清廷官员,这才被迫加入了起义军。换句话说,他加入义军纯粹是为了实现领军打仗的理想,不负所学的这一身本事罢了。因此在领着起义军四处攻城掠地的时候,始终坚守着“只欲报仇,不敢为逆”的信条,从不为难老百姓,也不会对敌军赶尽杀绝。看着十八寨的乡民,以及从他们眼里所传递出来的那种信任目光,马如龙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满足感。领兵打仗为何,不就是为了得到百姓的支持和拥护吗?既然他们已完完全全地信任了你,你又何必再去侵占他们的家园。想到此处,马如龙心中释然了。然不知为何在此时竟想起了那个叫王炽的人,此人只用一千两银子就保住了一座城池,绝非等闲之辈,此番他本是要抓了此人来泄愤的,可是当桂老西、李耀庭逃走后,他不但没逃,还甘愿留下来承担后果。许是英雄惜英雄的缘故,马如龙突然担心起了他的安危,当下便向乡民打听:“寨子里会如何处置那王四?”有村民答道:“他勾结起义军,杀害同乡,估计是要被处死的。”马如龙闻言,浓眉一沉:“走,我们回去吧。”入暮时天气变了,空中乌云滚滚,铅云低垂,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点来。王母张氏提着只竹篮走进柴房,她该是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也很散乱,头上的发簪吊着,随着脚步的移动来回轻轻晃动着。前额虽让刘海遮去了部分,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额头红了好大一块。王炽缓缓地站起身,一股难言的愧疚亦同时漫上心头。母亲比同龄的妇女要老上许多,父亲、三位兄长的病故,叫她伤透了心,她如今活着的唯一希望是王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谁曾想今日一场变故让他犯了死罪,当她听到老阿公说要处死王炽的时候,她几乎崩溃了。王炽望着母亲憔悴的脸,望着她那红肿的额头,他的心里一阵刺痛,扑通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娘,不孝儿子不值得你这么做!”张氏走到王炽的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四儿啊,为娘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啊,你是王家的独苗,娘无能,没能保住你!”王炽抬起手抚摸着张氏红肿的额头:“是儿错了,儿死不足惜,只是让娘受苦了。”张氏蹲下来,看着王炽,怔怔地流着泪:“在这世道,谁对谁错谁又能分得清呢?娘不怪你,娘相信四儿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娘只是心疼四儿……”母子俩抱头哭了会儿,张氏抹了把泪,从竹篮里拿出三样菜,分别是清炒苦菜、饵块和一只竹筒鸡,在地上放好,让王炽好生吃些。王炽知道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吃母亲做的菜了,看着这几样平时自己最喜欢的菜,一时竟是难以下箸。母子俩正自沉默时,柴房外人影一闪,又来了个人,王炽一看,神色便沉了下来。张氏见是那位带兵的马如龙,以为是来提他儿子去斩首的,变色道:“不是说明天才送四儿上路的吗?”马如龙倒是十分客气,拱手给张氏行了个礼,反倒把张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王炽明知他是起义军,但因其进了寨子后并未扰民,因此脸上也没有敌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马如龙看着王炽的冷脸,微露着笑意道:“很奇怪我会来看你,是吗?”王炽依然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他的话。马如龙好整以暇地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姜庚死后,你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何不逃?”王炽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母亲在此,莫非要她替我受这罪不成?”“你可曾想过,万一你死了,你母亲也会生不如死?”马如龙的这话句戳到了张氏的痛处,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王炽眉头一动:“你此行就是为了来看我笑话的吗?”马如龙虎目中星光一闪:“若是我说此行为救你而来,你可相信?”王炽冷笑道:“不信!”马如龙嘴角一弯道:“因为我是起义军?”“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王炽道,“若你真有意帮我,就去把那批货还给桂老西吧,王四便感激不尽。”马如龙不由得笑出声来:“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人家的一批货物,好不可笑!”王炽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答应他人之事,自当全力而为。”马如龙上下打量着王炽道:“你起来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王炽一怔:“去何处?”“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说出的话自然也是算数的。”马如龙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炽,“救你出去。”张氏闻言,连忙跪在地上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本以为必死,现在忽然有了活路,王炽的心里自然也是高兴,但更多的是意外:“为何救我?”“你以为起义军便是魔头吗?”马如龙神色严肃地道,“要说是魔,这乱世之中可谓人人是魔,各种势力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争杀,犹如乱魔狂舞,即便是清廷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你要明白,世道越乱,天道良心便越是明显,如果你连民心都争取不到,起义的意义何在?”王炽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首领竟能说出如此一番有见地的话来,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起了身拱手便是一礼:“如此多谢了!”马如龙道:“先不忙谢,我现在先去安排一下,顺便把桂老西的那批货弄来,待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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