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黑骏马:小说月报少数民族作家精品集:1980-2000》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6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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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小说月报少数民族作家精品集”系列由《小说月报》编辑部与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共同编选,作者包括来自蒙古族、藏族、回族、满族、佤族、达斡尔族、彝族、苗族、白族、哈萨克族、仡佬族、土家族、纳西族、朝鲜族、仫佬族、壮族、瑶族等少数民族的优秀作家。

【编辑推荐】

《小说月报》自1980年创刊以来,始终带着热切和期待的目光,关注着少数民族的文学创作,注重选发贴近现实生活、紧扣时代脉搏、反映少数民族喜怒哀乐和异彩生活的优秀中短篇小说。三十多年来,经由《小说月报》选载的少数民族作家的优秀中短篇小说,多达四百多部(篇),所选作者来自二十多个少数民族。这些作品曾经带着深深的时代烙印和民族意识、民族信仰汇聚成的民族性格,气象非凡地走进了中国当代文学的长廊,感染和抚慰了无数读者的心田,许多少数民族的作家和他们熠熠生辉的作品,早已在光辉的岁月里纷呈为中国文坛骄傲的记忆。《黑骏马——小说月报少数民族作家精品集1980-2000》收录了1980到2000年《小说月报》选载的少数民族作家有代表性的精品之作。这些少数民族作家的优秀中短篇小说,完美地组成了我们社会主义文学里气势恢宏的多声部合唱。少数民族作家多姿多彩的激情、秉性和灵气,让中国文学的声调和腔韵,享有了举世称羡的丰富性和独特性。

【名人的书评】

这个秉承着《小说月报》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标准的经典选本,无可置疑地为民族文学的发展、流变积累了一份弥足珍贵的资料,是研究中国当代小说发展的一个重要文献和经典性的版本,同时也为中国的当代文学史留下了辉光缭绕的佐证。

少数民族作家的优秀中短篇小说,像一片一片瑰丽奇美的锦绣,将中国文学装点得分外妖娆。它们以多民族文学的斑斓画卷,既庄重地记录了一个时代的文学高度和优异的表达质量,也把少数民族的小说作家们所秉承的独特的文化信仰、文学气质和独一无二的想象力、奇妙的感觉,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了中国文学的肌体里。

浓缩的记忆集萃化的集结

展现当今中国文学的多元文化格局中民族文学的实力和能量,以及民族文学所具有的丰富性、稀缺性、原生性、独特性、珍贵性和差异性。

【黑骏马:小说月报少数民族作家精品集:1980-2000的书摘】

勒干和娜霜

(景颇族)石锐

一、差一百

这是一九六七年的春天。景颇山的斑色花、攀枝花开得正红,布满绿色的山谷。一群收工回家的景颇姑娘背着背箩哼着歌,走在山林路上。最前的是一个身材苗条匀称的姑娘,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红润润的脸庞,露出幽美的微笑。突然,她停住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第二个姑娘抬起头问:“娜霜,怎么啦?被牛角刺钩住了?”

后面的姑娘也都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的娜霜。瞬间山林里静了下来。

从后面飘来悠扬的笛声。一个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哎,我知道了,不是牛角刺钩住了娜霜,是勒干的笛声拉住了她的心。我们快走吧。”“是啰。”大家说着,一溜烟朝前跑了。

娜霜满脸红晕,停下来转过身望着。笛声越来越近了,她那美丽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她跳到路边的树下躲了起来。

绿叶底下露出雪白的包头,一个魁伟的景颇小伙子,背着长刀、筒帕,吹着竹笛追来了。他就是勒干。

勒干和娜霜相好已经三年了。竹笛声就是他俩的媒人。此时,勒干不断地变换着音调,双眼直盯着前方,走着、吹着,欢快的笛声引出路边的歌声。勒干转身一看,树下花丛中露出娜霜的笑脸。他也笑了,把竹笛装进筒帕里,一跃过去。她却带着清脆的笑声闪开了。树下,一对情人像一对飞鸟,飞着,追着。弯腰树帮了他的忙,挡住了娜霜,勒干追上去紧紧抱住她。

勒干和娜霜坐在像手腕似的树根上。娜霜露出幸福的微笑,带着深情的目光看着勒干,问:“今天,为什么吹得这样惫,追得这么紧?”

勒干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不急呢,离结婚的日子只有几个月了,婚礼钱还差着一百元,怎么办呢?!”

娜霜听了却微笑着说:“这有什么可急的,差一百就差着呗!结婚又不是搞买卖。就是差一千我也要做你的妻子。”说着温顺地偎在他怀里。

勒干被她的话打动了,但转念又说:“你阿爸能同意吗?”

娜霜的老阿爸,脑袋里还装着些旧思想,办事讲究个老习惯。他有两个女儿,娜希和娜霜。娜希已经出嫁了,出嫁时,老头硬收厚礼。景颇族的婚姻习俗是,结婚时男方要给女方家送水牛和硭。现在水牛都入了集体,硭当四旧毁尽了,就按牛和硭的价格付现款,连牵牛的绳子钱也要算在内。娜希出嫁时老头子收了三头牛和三块硭,娜霜出嫁也要收同等的婚礼钱。现在三头牛和硭共折合七百元。

勒干已凑齐了六百元。这还是他爹妈在世时挣下的。为这七百元勒干苦恼得心都快烧干了,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娜霜说:“勒干,你是个好猎手,上山打猎吧,我也跟你去。我给你做饭。”

勒干没吭声,只是摇摇头。这些年,近山的森林毁光了,连野鸡作窝的树都难找到,还到什么地方去打猎呢。

两人坐在树下商量了好久,仍旧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娜霜沉思了一下又说:“这样吧,我回家再磨磨嘴皮,叫阿爸就少要这一百。”

勒干想了一下:“娜霜,那就回去谈谈看,让他相信我这一双手,结婚时差的这份礼品,我保证以后双倍补偿。”

二、离别

第二天傍晚,勒干站在竹楼旁树下焦急地等待着娜霜,满怀希望的眼睛一直盯着竹楼门。娜霜出来了,脸上没有一丝微笑,带着埋怨的口气说:“说得火塘的火都熄了,阿爸还是不同意。”

听到这消息,勒干急得攥紧拳头往树身上猛地一捶。大树颤抖起来,落下片片叶子。

娜霜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她果断地说:“勒干,阿爸这样坚持下去,我俩就到外面举行婚礼!”

勒干感动地问:“哪,到哪里去?”

“到山上,在攀枝花树下。”

勒干听了摇摇头说:“不,不能这样,这样做,会给全家人带来痛苦,人们也会说闲话的。”

“那怎么办呢?”娜霜着急地说。

勒干皱着浓眉想了很久,突然,转过身,把长刀往后一甩,说:“娜霜,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别无办法,只有到宝石场去。”

“什么?到宝石场?”娜霜说着扑进勒干的怀里,泪水簌簌地落下来。她知道一过界碑就有个宝石场,听说到那里可以发财,可多少人去了,很少能回来。娜霜含着泪水说:“勒干,你不能去,不能去啊!”说着紧紧搂住他,生怕他离开。

勒干的心更是像放在刀刃上一样地痛苦,他强作微笑,替她抹去泪水,说:“娜霜,世上最美的鲜花,闪光的宝石,也比不上我们的爱情。但眼前,这爱情却需要着宝石来换取。我只得横下心去挖它。”

娜霜是聪慧温顺的姑娘,她懂得勒干的性子,砍出去的长刀是不能抽回的,娜霜只得含泪同意了。

勒干要在深夜悄悄离开村寨。娜霜偷偷地煮了糯米饭,用芭蕉叶包好装进她亲手织的筒帕。那筒帕是准备在结婚那天送给他的。筒帕上绣有一对幸福鸟,象征着美好的理想和愿望。

勒干把阿公阿祖传给他的一把长刀送给娜霜。他的心像这把好钢打的长刀永远是闪光的。勒干就这样背上筒帕,拖着石头一样沉重的脚步,离别了亲爱的娜霜,离别了温暖的竹楼。

三、批斗

过了几天,娜霜的面容明显地瘦下来,像是得了一场疟疾,性格也变了,过去像离不开群的小鸟,现在常常是一个人走着,想着;过去像布谷鸟那样爱唱歌的姑娘,现在就像石头一样冷静和沉默。

傍晚收工回家的时候,娜霜一个人走在山林路上。突然,见前面有个男子汉,一看是早山。

早山有二十七岁,他读过初中,每次考试总是得个大鸭蛋。他又不想读书,回到家干活又怕出汗,在山寨里东走西窜,成了有名的酒鬼,说媳妇也没人看得起。可是文化大革命一来,他可成了大红人。村里组织什么红卫兵战斗队他就当上了司令。带领一帮人去抄家,抄出贵重物品就装进他的筒帕,抄来一筒筒水酒就喝个够,然后,再去召开批斗会。早山觉得这样的革命革得太痛快啦。今天,他穿着一套新衣,佩戴着红袖套,微笑着说:“哦,娜霜姑娘才收工回家呀?”

娜霜像碰上了一条癞皮狗,厌恶地说:“你在这树下是在等野鸡上树吗?”说着要走过去。

早山急忙说:“不、不,不是等野鸡,是在等你。”

“等我?”娜霜奇怪地问,“有什么事?”

早山见娜霜停下脚步,赶紧向前来,满脸装出同情的模样说:“唉,勒干真不像个背长刀的景颇汉子,心是那样的毒,竟抛下美丽的姑娘走了。”

“早山,”娜霜严肃地说,“不许你说他的坏话。”

早山叹了口气说:“可别人在议论,说勒干是特务,他出去后还偷偷派人来找你……我就对他们说不要那样讲,不能随便诬陷好人。”

娜霜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手中只顾折弄着树枝,听他这么说,心里感到奇怪,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早山能和她碰上一眼,好像得到了满足,嬉笑着逼上一步,说:“娜霜,我是同情你的,不能让一片树叶盖住了美丽的花朵,我要保护你。我像蜜蜂爱花那样爱你,真心实意地爱你。”

娜霜听了恶心,愤怒得叭的一声折断树枝,砸在他面前,走了。

早山急忙追上说:“娜霜,你不能这样,难道只有勒干才是景颇汉子吗?我也是背长刀的景颇汉子呀。”说着就拉住娜霜的手,想要抱住她。

啪的一声,娜霜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早山狼狈地摸着发痛发红的脸,看她跑走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野鸡,野鸡,哼!”

晚上,寨子中间烧起了三大堆篝火,召开批斗会,连守家人都不准留下一个,竹楼旁的批斗会就像要发生地震一样紧张和恐怖。

早山说娜霜是特务,叫她站在会场上三堆篝火中间,凶猛的火舌一下下伸到她身上。下面的人不忍心看她,低着头。姑娘们更是一堆堆地躲着暗自哭泣。

早山走上前去,学着城里造反派的那些动作和腔调,说:“特务娜霜,快交代!勒干跑出去干什么?”

娜霜不动声色地说:“他出去做生意,找钱回来结婚。”

“胡说!”早山喊破嗓子吼起来,“他出去是搞特务活动,又派人来找你联系,交代任务。你他妈的,还不坦白交代!”

娜霜气愤地反问他:“谁看见派进来的特务,谁见勒干搞特务活动?”

早山说不出什么证据,但仍不甘心,更加蛮横无理地说:“你这个女特务,再不低头认罪,就砸烂你的狗头。”说着恶狠狠地打了娜霜几巴掌。

娜霜没有倒下,也不低头。她像木桩似的屹立着。平时是那样温柔爱流泪的姑娘,现在却成了铁汉子一样。她那双眼睛像在燃烧着火,嘴角里流出鲜红的血,鲜血滴在闪亮的项链上,又顺着项链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她咬紧牙,愤怒的目光盯着早山。

早山鼓起牛一样的眼睛还想打。

“住手!”猛然传来一声吼叫。从群众中走出一个大个子男子汉,他是娜霜的姐夫排拉诺。排拉诺冲到早山跟前,愤怒地说:“你在这姑娘面前耍什么威风?自己是背长刀的汉子!来吧,有胆量的,跟我碰碰刀!”说着唰的一声拔出了长刀。

早山吓得脸色苍白,直往后缩,像害怕篝火的野猫一样躲到树背后。

早山被长刀和讥笑声赶下台,但仍不甘心这样失败。他明白让群众批斗娜霜是行不通的,就叫上一帮人,避着群众在竹楼火塘边批斗娜霜,把她打得昏迷不醒,又把她关在一间没人住的竹楼里。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像魔鬼一样从竹楼旁树丛中跳出来,到竹楼下唰的一声擦亮火柴,火光下露出早山的嘴脸。他原先想趁勒干外出把娜霜搞到手,可碰了钉子;又想在批斗会上出气报复,也失败了。现在趁她被关在竹楼里,偷放一把火,即使烧不死她,也让她变得像烧过的火柴头一样难看。

火光把竹楼村寨照得通红,燃烧的竹子响起枪声一样的爆炸声。人们呼喊着奔来救火。

排拉诺听到娜霜的喊声,冲进去,带着一身火抱着娜霜冲了出来。

当娜霜醒来时,躺在姐姐娜希的怀里,一滴滴伤心的泪水滴在娜霜的脸上。

“姐姐!”娜霜紧紧抱住娜希哭出了声。

围看的人们也都低下头,流下了同情、愤恨的泪水。

四、求婚

时间过了三年,排拉诺的妻子娜希突然得急病去世了。留下刚满周岁的女儿小木楠。排拉诺悲痛得整整哭了十天十夜,他在门口大树上砍下了深深的刀口。失去了亲爱的娜希,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好几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但女儿的哭声像命令,像哀求,使他的手颤抖起来。出鞘的长刀又收回去。

按照景颇人的习惯,排拉诺的妻子娜希死了可以再娶她妹妹娜霜为妻子,可排拉诺不愿意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娜霜和勒干订了婚,他俩的爱情是那样深,不应该割断人家的幸福。

可是过了半年,人们传说,勒干在外边得疟疾病死了。排拉诺还不相信。去找出外回来的人打听,都说是死了。排拉诺这才改变原来的想法,要跟娜霜谈谈,亲戚朋友也都来催促他,快跟娜霜成亲,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婚事。

排拉诺泡了水酒,砍酒竹筒,请媒人到娜霜家说亲。第一次背去装酒的竹筒,娜霜把它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第二次也照样退回来。第三次只得排拉诺自己去了。

晚上,竹楼里没有别人,火塘边只坐着排拉诺和娜霜。他坐在这边,她坐那边,两人低着头,沉默着。竹楼里静得像没有一个人,只有火塘里的干柴在燃烧着。

一块柴烧尽了,两人谁也没开口,按说排拉诺应先开口,可他一直坐着不知从何谈起,只顾往火里加柴。

还是娜霜先开口了,她说:“姐夫,你不说,我也知道,送来的酒竹筒告诉了我,你在想什么。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难道你不知道我跟勒干订了婚?!”

排拉诺避开她的眼睛,看着火塘说:“我听说,勒干在外头病死了。”

“不。”娜霜的心像挨了一刀,打断了姐夫的话,说,“不许你这样讲,我不相信会那样,我相信他会活着,我要等他,等他一辈子。”她伤心得讲不下去了。

排拉诺听到她的哭诉声,心都缩紧了。才说出一句话,就碰在刀刃上,他再也没说什么。

娜霜含着痛苦的泪水说:“姐夫,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救过我的命,但我求你,别再提这件事。你永远是我尊敬的姐夫。”

排拉诺听着不知怎样回答,他真正了解了娜霜的心,她是那样纯洁、忠诚。他觉得原先的想法,对不起勒干,对不起眼前的娜霜。他流出了忏悔的泪水,说:“娜霜,是我错了,今后再向你提出这个问题,就让长刀惩处我吧。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你姐姐去世了。可怜的小木楠天天找妈妈,见你也喊妈妈,求你答应她,像你姐姐那样爱她。”

娜霜含着激动的泪水说:“这我完全办得到,也是我应该做的。小木楠是从姐姐身上留下的一块肉,也是我心中的一滴血,你放心,从明天起,我把她接到我家,由我来照管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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