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冰心诗文经典》冰心 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冰心是一位才华横溢、成就卓*、有着独特艺术风格的女作家。她享年99岁,整整跨过一个世纪(1900年10月5日-1999年2月28日),因此被称为“世纪老人”。冰心的写作生涯,贯穿了从“五四”文学革命到新时期文学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发展的全部历程。她是中国新文学的“元老”,我国**代儿童文学作家,是*名的中国现代小说家、散文家、诗人、翻译家。冰心崇尚“爱的哲学”,她的散文和诗歌充满了细腻精致的女性柔情和含蓄温婉的东方意蕴。《冰心诗文经典(珍藏版)》选收了冰心的《关于男人》、《关于女人》、《我的自传》及精选诗歌在内的一百多篇精美作品。为了帮助读者*准确地理解现代文学经典名*,编选者对原*作了必要的注释,并在每篇作品后附有导读。相信读者朋友翻阅本书时,一定会体验到高效畅达的阅读快感。
四心血来潮,如听精灵呼唤,从昏迷的睡中,旋风般翻身起坐——铃声响后,屋门开了,接着床前一阵惨默的忙乱。狂潮渐退——医生凝立视我无语。护士捧着磁盘,眼光中带着未尽的惊惶。我精神全隳’,心里是彻底的死去般的空虚。颊上流着的清泪,只是眼眶里的一种压迫,不是从七情中的任一情来的。最后仿佛的寻见了我自己是坐着,半缚半围的拥倚在床阑上,胸前系着一个大冰囊。注射过的右臂。麻木隐痛到不能转动,然而我也没有转动的意想。心血果然凝而不流,飘忽的灵魂,觉出了躯壳的重量。这重量层层下沉,躯壳压在床阑上,床阑压在楼屋上,楼屋又压在大地上。凝结沉重之中,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人们已退尽。床侧的灯光,是调节到只能看见室内的一切的模糊轮廓为止,——其实这时我自己也只剩一个轮廓!我连闭目的力量都没有——然而我竞极无端的见了一个梦。我在层层的殿阁中缓缓行走,却总不得踏着实地,软绵绵的在云雾中行。不知走了多远,到了最末层;猛抬头看见四个大字的金匾,是“得大自在”,似乎因此觉悟了这是京西卧佛寺的大殿。不由自主的还是往上走,两庑下忽然加深,黑沉沉的,两边忽然奏起音乐,却看不见一个乐人。那声音如敲繁钟,如吹急管,天风吹送着,十分的错落凄紧!我梦中停足倾耳,自然赞叹,“这是‘十番’,究竟还是东方的古乐动人!”更向里走,殿中更加沉黑,如漆如墨,摸索着愈走愈深。忽然如同揭开殿顶,射下一道光明来,殿中洞然,不见了那卧佛的大像,后壁上却高高的挂着一幅大白绫子,缀着青绒的大字,明白的是:“只因天上最高枝,开向人……”光梢只闪到“人”字,便砉然。的掣了回去。我惊退,如雾,如电,不断的乐音中,我倏然的坠下无底深渊去……无限的下坠之中,灵魂又寻到了躯壳:耳中还听见“十番”,室中仍只是几堆模糊的轮廓,星辰在窗外清冷灰白色的天空中闪耀着——我定一定神,我又微笑,周身仍是沉重冰结,心灵中却来了一缕凉意,是知识来复后的第一个感觉。天还未明,刚在右臂药力消散之后,我挣扎着探身取了铅笔,将梦中所见的十个字,欹斜的写在一张小纸上,塞在浴衣的袋里。病到不知西东的时候,冻结的心魂,还有能力飞扬!——光影又只砉然的一闪,“开向人……”之下,竞不知是些什么,无论何时回忆起,都觉得有些惋惜。原也只是许多字形在梦中的观念的再现,而上句“只因天上最高枝”这七个字,连缀得已似乎不错。1922年10月26日夜,圣卜生疗养院这两句话不知甚时,也不知是从哪一个侍者口中说出来的,一瞬时便在这几百个青年中间传播开了。大家不住的记念着,又报告佳音似的彼此谈说着。在这好奇而活泼的心绪里,与其说是防备着,不如说是希望着罢。于是大家心里先晕眩了,分外的凝注着海洋。依然的无边闪烁的波涛,似乎渐渐的摇荡起来,定神看时,却又不见得。我——更有无名的喜悦,暗地里从容的笑着——晚餐的时候,灯光依旧灿然,广厅上杯光衣影,盈盈笑语之中。忽然看见那些白衣的侍者,托着盘子,欹斜的从许多圆桌中间掠走了过来,海洋是在动荡了!大家暂时的停了刀又,相顾一笑,眼珠都流动着,好像相告说:“风浪来了!”——这时都觉出了船身左右的摇摆。我没有言语,又满意的一笑。餐后回到房里——今夜原有一个谈话会——我徐徐的换着衣服,对镜微讴,看见了自己镜中惊喜的神情,如同准备着去赴海的女神召请去对酌的一个夜宴;又如同磨剑赴敌,对手是一个闻名的健者,而自己却有几分胜利的把握。预定夜深才下舱来,便将睡前一切都安排好了。出门一笑,厅中几个女伴斜坐在大沙发上。灯光下娇情的谈笑着,笑声中已带晕意。一路上去。遇见许多挟着毡子,笑着下舱来的同伴,笑声中也有些晕意。我微笑着走上舱面去。琴旁坐着站着还围有许多人。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玲的旁边。她笑得倚到我的肩上说:“风浪来了!”弹琴的人左右倾欹的双腕仍是弹奏着。唱歌的人,手扶着琴台笑着唱着,忽然身不自主一溜的从琴的这端滑到那端去。大家都笑了,笑声里似都不想再支持,于是渐渐的四散了。我转入交际室,谈话会的人都已在里面了,大家团团的坐下。屋里似乎很郁闷。我觉得有些人面色很无主,掩着口蹙然’的坐着——大家都觉得在同一的高度中,和室内一切,一齐的反侧欹斜。似乎都很勉强,许多人的精神。都用到晕眩上了!仿佛中谈起爱海来,华问我为何爱海,如何爱海?——我渐渐的觉得快乐充溢,恰然的笑了。并非喜欢这问题,是喜欢我这时心身上直接白海得来的感觉,我笑说:“爱海是这么一点一分的积渐的爱起来的……”未及说完,一个同伴,掩着口颠顿的走了出去。大家又都笑了。笑声中,也似乎说:“我们散了罢!”却又都不好意思走,断断续续的仍旧谈着。我心神已完全的飞越,似乎水宫赴宴的时间,已一分一分的临近;比试的对手,已一步一步的仗着剑向着我走来,——但我还天一句地一句的说着“文艺批评”。又是一个同伴,掩着口颠顿的走了出去——于是两个,三个……我知道是我说话的时候了,我笑说:“我们散了罢,别为着我大家拘束着!”一面先站了起来。大家笑着散开了。出到舱外,灯影下竟无一人,阑外只听得涛声。全船想都睡下了,我一笑走上最高层去。迎着海风,掠一掠鬓发,模糊摇撼。之中,我走到阑旁,放倒一个救生圈,抱膝坐在上面,遥对着高竖的烟囱与桅樯。我看见船尾的阑干,与暗灰色的天末的水平线,互相重叠起落,高度相去有五六尺。我凝神听着四面的海潮音。仰望高空,桅尖指处,只一两颗大星露见。——我的心魂由激扬而宁静,由快乐而感到庄严。海的母亲,在洪涛上轻轻的簸动这大摇篮。几百个婴儿之中,我也许是个独醒者……我想到母亲,我想到父亲,忆起行前父亲曾笑对我说:“这番横渡太平洋,你若晕船,不配作我的女儿!”我寄父亲的信中,曾说了这几句:“我已受了一回风浪的试探。为着要报告父亲,我在海风中,最高层上,坐到中夜。海已证明了我确是父亲的女儿。”其实这又何足道?这次的航程,海平如镜,天天是轻风习习,那夜仅是五六尺上下的震荡。侍者口中夸说的风浪,和青年心中希冀惊笑的风浪,比海洋中的实况,大得多了!1923年8月20日夜,太平洋舟中P162-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