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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炘,生于塞上湖城银川,青年作家,编剧,Revome未来社交App创始人。大学期间开始文学创作,文风爽利,浩荡如风沙。后辍学,流浪南方城市间。
收录凉炘短篇小说十四篇,包括在"One·一个"App中高点击量与高赞的作品《兰州莎莎》《兰子河边》等等。书中一群有着不同年龄、阅历的底层小人物,他们拒绝向生命中的苦难屈服,选择了以自己的方式投入战斗,捍卫所爱。《兰州莎莎》讲述三岁的莎莎父母双亡,阴差阳错被拉面师傅何新军收养。何新军一边独自照顾莎莎,一边苦力经营传统拉面店。莎莎日渐成长为美丽少女,开始向往外面的精彩世界。而何新军在得知自己罹患肝癌晚期后,为了照顾好莎莎,与病魔坚强抗争,又奇迹般地多活了好几年。他去世后,莎莎则接管了他的面店,将独门拉面技艺传承了下去。《蝉的歌》里的乖女孩结识了快意恩仇的侠义少女夏蝉,两人的友谊终究敌不上乖女孩母亲的眼泪和责骂。虽然*终断绝来往,但夏蝉飞扬洒脱的灵魂却永久地浸染了她的生命……《兰子河边》中,一个生长在兰子河畔的高二女生在亲梅竹马的掩护下伪造了一起自杀,离开无爱的家。多年后,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男孩终于融化了她内心恨的坚冰……
◆"One·一个"App超五百万点击量人气作者凉炘的青春作战手册,笔锋骑士,向王小波致敬。◆描写躲藏在城市及乡村的夹缝中、不为人知的小人物,面临生活的种种考验,他们展现出了野蛮的生长力,向悲哀和令人绝望的人生发起挑战,捍卫心中所爱。◆他的作品具有撼动人心的热量,让身处晦暗时刻的人们重拾勇气,找到自己心底的宝藏。◆麻辣小龙虾、兰州拉面、热腾腾的羊杂烩,从来没有人可以把爱写得这么好吃。◆酣畅爽利、激昂飞扬,又有藏不住的深情款款。◆永远拒绝流俗,永远对生活有着火一般的热爱。"只有开始战斗,人生的荒谬才可能退潮,心底的勇气爆发出灿灿光芒"。
兰州话唤美女作"莎莎"--发音就是这个发音,至于兰州方言的特殊韵脚,您得到这被黄河贯穿、山丘包围的兰州城区里听。"莎"在北方几乎通用,是一种口感词。瓜、果、芋、薯,都分个口感,绵软、津甜、划齿回甘的一类就可被称作"莎":"这块西瓜`莎`得狠哟!好吃,你尝尝。""莎莎"一词用于形容女人,也是美好意义的延伸。莎莎三岁时父母双亡。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能买私家车的就没几个,刚买了车的父母也是死于车--不,归根结底还是死于酒。一辆桑塔纳撞个稀烂,成吨的原煤穿透了挡风玻璃埋进车里面,车轮子独个滚出百米远,橙色重型卡车,倒是分毫没有受损。居民楼下的牛肉拉面师傅何新军抓着娃娃的手,拿纸抹掉眼泪。拉面馆四下里头,静悄悄的,何新军抬头,打量着周围邻居的眼光。熟识何新军的老头老太太们拄着拐,坐在马扎上晒着墙头的日光,一排人齐齐地点头,投来某种默许……"啥?我养?"我疯了吧我天天拉着面,再养个她?"问她叫什么名,死活也不说,嘴巴像个闸。过了半宿,一个劲儿哭着找妈妈,脸蛋儿绷得通红,扯着心窝子哭,声带上都撕出血来。"你得再过几十年才能见你妈。行了,叫你莎莎吧。""妈妈也叫我莎莎。"这可好,撞个正着。何新军的面馆在张掖路和静宁路的岔口上,离河不远。骑三轮蹬个两分钟就能看见黄河。胸膛里头卷携泥沙的大河,带来微醺的长风,莎莎站在三轮车后座上,掐着何新军的脖子,抠出两行红血印子来,哭闹,跺脚。跺得车皮颤抖,还是要找妈妈。"看见远处这黄河了没有,这就是我妈妈。以后她也是你的妈妈。"哭啥呀?咱俩都同辈儿了你还哭。哭啥呀?"两周之后。居委会刘婶子办了文件,要把莎莎领走,说是死者祖籍浙江,是北上做酒厂的商旅,一时联系不上别的亲戚,得送到福利院去。何新军当时正和着面,白头巾抹一把汗,说:"我养。""得了吧,你养个屁呢,整天忙到黑。"莎莎,来,跟阿姨走喽!"面铺子里再就没了音响儿,刘婶子来回打量了一圈,学徒二三人,桌椅十来副,面粉几麻袋。再看小孤儿,正抱着何新军的大腿,把头埋在腿弯弯里,只露半个眼睛,提防特务般地看着自己。"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父母留下的遗产了?""放屁!"何新军脖子绷得通红,拍案,肘子发抖。念及旧日场景--刘婶觉得何新军虽没文化,好歹是个体面人,面馆子里忙前顾后,没啥大心眼儿,平时也就爱听个广播剧,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这事搪塞几回就过去了。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刘婶弄来一个律师,律师弄来一张遗产清单,两套房产下边还有个六位数存款,以及大河湾酒厂的部分股权。并正式告知收养人何新军,所有遗产,唯有莎莎成年后,方可由她本人进行操作。何新军揉着一个面坨子,像是感受到某种侮辱:"人家的钱是人家的钱,不关我事。"牛肉拉面,兰州美食。得了吧,说美食的都是外地人,于兰州人,拉面就是娶回家四十年的媳妇,能给兰州人的,唯有清汤寡水的平凡,唯有那低价实惠的温饱。这面粉味道的平凡里头,存有半点的纯熟默契,却是新鲜玩意儿替代不去的。改革开放以来,兰州拉面馆子如雨后春笋,入行的太多,能做精做细的太少。更进一步说,在这些人里头,能把蓬灰拉面做出味道的,简直凤毛麟角。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何新军曾师从本地老手艺人,学了一手蓬灰绝活。老先生的坟头就立在白塔山上,何新军作为大徒弟,年年修坟烧纸从不耽误。所谓十二扣拉面,是把一根溜过的面头拉成四千零九十六根整,只花去他十几秒,下到锅里头,就叫龙须。问生日是几号,莎莎也记不清白。何新军翻了翻日历:"得了,就今天吧!来,把这碗龙须面吃了,这辈子你爹你娘死了,你得活久一点。"日历上是九月九号。后来何新军也收徒。从前啊,面馆徒弟都是争着干活,巴不得师父整日安排活干。多干活,就容易得宠幸,师父开心了,自己学到的就更多。拉面能炒能烩能焖,少学一个都开不起馆子来。这下可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人人着急奔小康,上门的徒弟都盼着月底的工资。
六岁啦,何新军供莎莎上小学,来回接送,清早正午傍晚,都是拉面馆的高峰期,却顾不上。后厨疏于管理,弄得拉面品质下降,蓬灰更是用得烂透了,客人纷纷埋怨起老何来--有些资深拉面客甚至喝一口汤便作罢,筷子拍得乱响,撂下一句:"老何,没想到你这杆旗子也垮了。"何新军就摸着莎莎的头,挨桌地给老主顾、熟面孔道歉。他做出决定,以后来吃面的,都免费送上一盘小菜--以弥补做工方面的不足。以前五点起,这回就得四点。他把新鲜的雪里蕻焯水,拌以白醋、青椒丝,做上一整盆。唉,徒弟们简直是想骂都不敢骂。除了大徒弟王斌勤学好琢磨,眼里有活。其他啊,一个个跟个亲爷爷似的!整日杵着腰又像个孕妇,全都等于是怀了孕的爷爷。万一骂急了跳槽了,后厨就彻底垮了。何况他们跳起槽来异常简单,只要说一句"何新军带出来的",工资兴许还比这儿拿得高!他很想问莎莎一句:"上学路不远,能自己走过去不?"就把莎莎叫到跟前,女孩站定,眼睛里两汪春湖,睫毛忽闪闪的,大冬天,冻出半行清鼻涕,险些流到嘴里头。何新军连忙找来纸擦掉,话一出口,就变成了"那个什么……你,你今天学的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是一九九三年的冬日,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雪把一切裹得严实。何新军蹬着那辆三轮,上百货大楼问棉衣。女服务员说:"现在都流行穿羽绒服啦!比棉衣保暖不知多少倍,又轻便。""啥?羽什么?我就拿件棉衣。""给女儿买就得买羽绒服!时髦!看这花色,就是给女孩穿的嘛。"何新军穿一身大白厨褂子,身上一股牛骨汤混烟草的味道,熏得推销员面色尴尬。他捏了捏羽绒服,抬眉毛,问价格。"打折八十五。""什么东西?分量这么轻!八十五?得了得了,棉衣棉衣棉衣!"一刻钟后,他一脸恼怒地迈出百货大楼,往雪堆里吐一口痰,嘟囔着:"抢钱嘛这不是……"随手把包装好的羽绒服撂在三轮车后面。后来莎莎穿着羽绒服坐在教室里,觉得热透了,小脸捂得通红,就把拉链拉开透风。周围同学听见拉链响,擤着鼻涕望过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街坊邻居都有一手没一手地帮着何新军。每逢周末,刘婶子去大众澡堂洗澡,就顺便把莎莎带上。刘婶手重,拿搓澡巾把女孩脊背搓得通红。莎莎天性腼腆,不善反抗,就咬着牙,胸口贴着浴室大理石,忍受这皮肉之苦。刘婶一边搓,一边问她:"何新军让你管他叫什么?""何新军。""就叫何新军?""嗯呀。"扎马尾、买发卡、梳头发这些事就由隔壁理发馆的沈姑娘完成。莎莎这两天一变的漂亮发型也是得益于此。六年级毕业照上面,就属她一个*漂亮,因为沈阿姨偷偷给她扑了点儿粉,勾了眉毛,涂了唇彩。至于给女孩洗袜子、内裤、小肚兜这样的事,何新军一开始是闭着眼做,后来看着电视做,再后来,也就习以为常,有时候洗着洗着,他自己甩着头笑起来。街坊们一边吃面一边劝何新军说:"沈淑云是个大闺女,长相也不愁嫁,你都三十了,赶紧花花心思把她娶成媳妇。莎莎好歹也需要个妈。"何新军的脸红了一片,挠挠头,点点头,继续和上了面。
一九九八年法国世界杯,何新军半夜爬起来看球,莎莎卷着被子,嘟着嘴:"何新军,电视太响了。"何新军把一面大褥子取来,把自己和电视包成一个粽子,调小了声音,光也透不出去。足球到下半场,齐达内像是中了魔咒,怎么踢怎么丢。意大利一整队也像是吃了安眠药。正在懊恼中,莎莎把褥子掀开,一同抱进来,她满裤裆都是血,抓着何新军的胳膊"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血糊了满手,瓷砖上蹭出红的线。何新军在屋子里忙得团团转,不得不连夜把沈淑云叫过来,沈淑云告诉何新军,以后这方面事她来管。后半夜,莎莎睡不着了,捏着一大包卫生巾读上面自己能认得的字。何新军指着电视说:"看这一场,这个人!叫罗纳尔多,你看看这,没人能挡住他!"
正是这一年,面馆大徒弟王斌面色尴尬地跟何新军讲:"何师父,现在都兴下海,我也想去深圳试试身手。"何新军说:"想走明年再走,老子把蓬灰技巧都教给你了,你走,我不得再教出一个?"你现在走,面馆彻底垮了。"王斌只得答应。
何新军再一次把莎莎放在三轮后座上的时候,是在一个暖风和煦的早晨,这是每个周末都要进行的活动,看黄河,抓蓬草--后来初中语文老师读了莎莎的作文,赞不绝口,简直要抱起来亲她两口,说这娃娃立意新颖,不落俗套。那是命题作文,"我的妈妈"。全班五十八号人,五十七个写的是人。唯莎莎写黄河。她写"每周末都和何新军去看妈妈,其实不只是我俩,它也是兰州的妈妈"。至于蓬草,那是黄河边上其貌不扬的草,细闻,仔细闻,才有特殊的香气。所谓蓬灰拉面,就是把蓬草烧为灰烬,灰烬入水蒸烧过滤,提炼出蓬灰粉。这粉投入牛骨汤,投入面团和面,能使得拉面根根津润,不纠缠扭捏;又能使面汤发散独特的火烧味、木炭味。吃来独具特色。若提及蓬灰水的用量多少,投放时的火候,那就是心法了。三言两语无法阐透。在岸边吹风时,莎莎看着远处的何新军,一个穿大号牛仔裤和皮夹克的男人,插着兜,拿皮鞋尖捻着脚下的碎石子,对着黄河扔石头。一大堆蓬草,在何新军身旁化为灰烬。他掏出一包兰州烟,刚准备抽,却捂着肚子惨叫一声。莎莎连忙跑过去。在医院,医生与何新军坐在桌子两侧,前者扶扶眼镜框,捧着文件;后者把一根烟夹在耳朵上,跷着二郎腿抖动。两人对峙了足足十分钟。"肝癌。""你重说一遍。""肝癌。你抽烟喝酒,作息混乱,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