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天浴》严歌苓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6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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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严歌苓,著名旅美作家,好莱坞专业编剧。

曾获十多项美国及中国台湾、香港地区的文学奖,并获中国台湾电影金马奖*编剧奖、美国影评家协会奖。

代表作有《芳华》《陆犯焉识》《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一个女人的史诗》《扶桑》《天浴》《金陵十三钗》等,其作品已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出版。

她的作品充满鲜活的生命力,具有强烈的故事性和画面感,其生动流畅的语言、细腻准确的描写,引起了海内外读者的广泛关注,深受各界好评。

【编辑推荐】

《天浴》是严歌苓经典小说选集,收录《天浴》《倒淌河》等8个知名短篇,书写时代洪流中可悲而可爱、无助而坚韧的生命故事。

《天浴》讲述特殊年代里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与救赎。水一样干净的少女文秀,被安排跟藏民老金学习牧马。寡言的老金有着牲畜般的温存,默默地保护着文秀。少女文秀为了回城,被人诱骗而一次次出卖身体,但回城希望连同自身的尊严在人们的卑劣和冷漠中破灭。老金用枪帮助文秀结束了生命,用一场天浴还她洁净,拥着文秀永远沉睡在雪中。

一个人不管在黑暗的道路上走多远,ZUI终都会被爱救赎。

【名人的书评】

★台湾全球华学生文学奖短篇小说一等奖,英文版获美国哥伦比亚学院ZUI佳实验小说奖

收录严歌苓短篇《天浴》《倒淌河》等8篇经典之作

★讲那个年代的故事很多,而《天浴》讲得ZUI让人心疼,豆瓣评分高达8.6分

让无数读者动容的严歌苓经典小说《天浴》,讲述时代不可言说的伤痛,唤回人性的纯真。

★蛮荒掩映之下的人性悲歌,使人心灵震撼的救赎之作

一尘不染的地方,有毫无遮掩的欲望,也有彻底纯粹的爱情。严歌苓:“老金使故事产生了可救赎的价值,可以让我忍受它的黑暗和残酷。”

★由《天浴》改编、陈冲导演的同名电影斩获国内外各项电影大奖

获金马奖7项大奖、亚太国际电影节ZUI佳编剧奖、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国际自由奖、提名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入选时代周刊年度全球十大佳片。

【天浴的书摘】

精彩片段:

她听见老金边汲水边唱歌。知道是专唱给她听的。歌有时像马哭,有时像羊笑,听得文秀打直身体倒在草里,一骨碌顺坡坡滚下去。她觉得老金是唱他自己的心事和梦。老金将自己从她手臂中松了绑,去拾那支步枪,她得救似的、信赖地,几乎是深情脉脉地看着他。人所要求的生存条件很可怜,可怜到只需要一个或半个知己,能从那里得到一点点理解就行,这一点点理解就能使他死乞白赖地苟活着。嫌恶跟爱搅得一团糟,你只想要其中一部分,不行,你都得拿去。哪个男人不知道什么叫“需要”?女人也会“需要”。“需要”谁都懂,都明白,可谁都没认识过它。“需要”就是根本,就是生,是死的对立。硬把“需要”说成爱情,那是你们的事。

如果非要我谈爱情,那我只有老脸皮厚地说:从阿尕一出现,我的爱情就萌生了,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

什么爱情呀,那是你们给那种男女之事强词夺理地找出的美妙意义。要是我把我跟她(阿尕)的事讲出来,你们准否认那是爱情。其实那就是。所以我才在失去她的日子里痛心不已。我们就像阴间和阳间的一对情侣,无望地忠于彼此。搂住欢蹦乱跳的一条命,死起来就不那么孤单。天浴

云摸到草尖尖。草结穗了,草浪稠起来。一波拱一波的。

文秀坐在坡坡上,看跑下坡的老金小成一只地拱子。文秀是老金从知青里拣出来学放马的,跟着来到牧点上一看,帐篷只有一顶,她得跟老金搭伙住。场部人事先讲给文秀:对老金只管放心,老金的东西早给下掉了。几十年前这一带兴打冤家,对头那一伙捉住了十八岁的老金,在他腿当间来了一刀,从此治住了老金的凶猛。跟过老金放马的女知青前后有六七个,没哪个怀过老金的驹子。打冤家那一记敲干净了老金。

文秀仍是仇恨老金。不是老金拣上她,她就伙着几百知青留在奶粉加工厂了。她问过老金为啥抬举她来放马,老金说:“你脸长。”

文秀不是丑人,在成都中学就不是。矮瘦一点,身体像个黄蜂,两手往她腰部一卡,她就两截了。上马下马,老金就张着两手赶上来,说:“来喽!”一手托文秀屁股,一手掀她胳肢窝,把她抱起。文秀觉出老金两只手真心想去做什么。到马场没好久,几个人在她身上摸过,都是学上马下马的时候。过后文秀自己也悄悄摸一下,好像自己这一来,东西便还了原。场部放露天电影,电影完,发电机一停,不下十个女知青欢叫:“老子×你先人!”那都是被摸了的。几千支手电筒这时一同捺亮,光柱子捅在黑天空里,如同乱竖的干戈。那是男人们得逞了。

跟老金出牧,就没得电影看了。要看就得搂紧老金的腰,同骑一匹马跑二三十里。文秀*不要搂老金的腰,没得电影就没得电影。

坡下是条小浅河,老金把牛皮口袋捺紧在河底,才汲得起水。文秀天天叫身上痒,老金说总有法子给她个澡洗洗。她听见老金边汲水边唱歌。知道是专唱给她听的。老金歌唱得一流,比场部大喇叭里唱得好过两条街去!歌有时像马哭,有时像羊笑,听得文秀打直身体倒在草里,一骨碌顺坡坡滚下去。她觉得老金是唱他自己的心事和梦。

老金唱着已跑得很跟前了,已嗅得到他一身马气。

老金对她笑笑。他胡子都荒完了,有空他会坐在那里摸着、拔着。

她睁开一只眼看他:“唉,老金,咋不唱了?”

老金说:“不唱了。要做活路。”

“唱得好要得!”她说。是真话。有时她恨起来:恨跟老金同放马,同住一个帐篷,她就巴望老金死,歌别死。实在不死,她就走;老金别跟她走,光歌跟她走。

“不唱喽。”老金又腼腆地笑了。

文秀讨厌他当门那颗金牙,好好一个笑给它坏了事。不是它老金也不那么凶神恶煞。

老金叫金什么什么,四个字。要有一伙藏人在跟前,你把这名字唤一声,总有十个转头应你。文秀不记它,老金老金,大家方便。老金有四十几,看着不止。藏族不记生日,搞不好只有三十几,也搞不好有五十了。老金不像这场子里其他老职工都置几件财产;老金手表也没有,钢笔也没有,家当就是一颗金牙。还是他妈死时留下的。她叫老金一定把它敲下来,一死就敲,别给天葬师敲了去。老金找刀匠镶金牙。刀匠什么都能往刀上镶,也就按镶刀的法子把牙给镶上了。

盛水的牛皮口袋套在马背上,老金轻轻拍着马屁股蛋,马把水驮上了坡。马吃圆的肚子歪到左边又歪到右边,老金跟着步子,两个粗壮的肩头也一下斜这边,一下斜那边。不听老金的故事,哪里也看不出老金比别的男人少什么。尤其是老金甩绳子套马的时候,整个人跟着绳悠成一根弧线,马再拉直腿跑,好了得。没见这方圆几百里的马场哪个男人有这么凶的一手。

老金把两大口袋水倒进才挖的长形坑里。坑浅了点,不然能埋口棺材。坑里垫了黑塑料布,是装马料豆的口袋拆成的。

文秀人朝坡下坐着,头转向老金。看一阵问:“啥子嘛?”

老金说:“看嘛。”

他一扯衬衫,背上的那块浸了汗,再给太阳炕干,如同一张贴死的膏药,揭得“滋啦”一声,青烟也冒起了。口袋水倒干,池子里水涨上来。有大半池子。

文秀头也转酸了地看。又问:“做啥子嘛?”

老金说:“莫急嘛。”这是低低地吼。每回上下马,文秀不想老金抱,老金就微露金牙对她这样一吼。它含有与老金庞大身躯、宽阔的草原脸彻底不对路的娇嗔。还有种牲畜般的温存。

文秀向坡下的马群望着。老金在她近旁坐下,掏出烟叶子,搓了一杆肥大的烟卷,叼到嘴上,一遍一遍点它。文秀听火柴划动,火柴断了。她眯眯眼“活该”地看老金笑。十来根火柴才点着那土炮一样斜出来的烟卷。大太阳里看不见烟头上的火,也看不见什么烟,只见一丝丝影子缭绕在老金脸上。再就是烟臭,随着烟被烧短下去,臭浓上来。

那口池子也升起烟。烟里头,透明的空气变得弯弯曲曲。太阳给黑塑料吸到水里,水便热了。都不到老金一杆烟工夫。

文秀摸摸水,叫起来:“烫了!”

“洗得了。”老金说。

“你呢?”

老金说:“洗得了。过会就烫得要不得了。”

老金是不洗的。文秀给老金一抱,就晓得这是个从来不洗的人。

“我要脱了哟。”文秀说。

老金说:“脱嘛。”说着把眼瞪着她。

文秀指指坡下的马群:“你去打马,那几匹闹麻了。”

老金有点委屈,慢慢地转脸:“我不看你。”

文秀往地上一蹲:“那我不洗了。”

老金不动。她不舍得不洗,她顶喜欢洗。头一个晚上,她舀一小盆水,搁在自己铺前,吹熄了灯,刚解下裤子,就听老金那头的铺草窸窣一阵急响。

她骑着那盆水蹲下,小心用毛巾蘸水,尽量不发出声响。老金那边却死静下来,她感到老金耳朵眼里的毛都竖着。

“洗呀?”老金终于说,以一种很体己的声调。

她没理他,索性放开手脚,水声如一伙鸭子下塘。

老金自己解围地说:“嘿嘿,你们成都来的女娃儿,不洗不得过。”

她是从那一刻开始了对老金的仇恨。第二天她摔摔打打在自己铺边上围了块帆布。

老金背对文秀,仰头看天,说:“云要移过来喽。”

文秀衣服脱得差不多了,说:“你不准转脸啊。”

说着她跨进池子,先让热水激得咝咝直吸气。跟着就舒服地傻笑起来。她跪在池子里,用巴掌大的毛巾往身上掬水。

老金硬是没动,没转脸。他坐的位置低,转脸也不能把文秀看全。文秀还是不放松地盯着他后脑勺,一面开始往身上搓香皂。她在抓香皂之前把手甩干:手上水太多香皂要化掉。是妈教她的。文秀爸是个裁缝,会省顾客的布料,妈嫁给他就没买过布料。

“老金,又唱嘛!”文秀洗得心情好了。

“云遮过来喽。”

老金颈子跟着云从天的一边往另一边拐,很在理地就拐到了文秀这边。他看见她白粉的肩膀上搁着一颗焦黑的小脸。在池里的白身子晃晃着,如同投在水里被水摇乱的白月亮。

文秀尖叫一声:“狗日老金!”同时将洗污的水“哗”的一把朝老金泼去。老金忙把脸转回,身子坐规矩,抹下帽子揩脸上的水。

“眼要烂!”文秀骂道。

“没看到。”老金说,又揩干鼻尖、嘴唇上的水。

“看到眼要烂!”

“没看到。”

隔一会儿,文秀打算穿了。坡底下跑来两个赶牦牛去屠宰场的男人。都跟老金熟,便叫起来:“老金!老金!蹲在那儿做啥子?”

老金大声吼:“不准过来!”

两个男人说:“老金蹲着在尿尿吧?”说着把胯下坐的牦牛拨个弯子,朝这边上来了。

“不准过来!”他回头凶狠地对文秀说,“穿快当些!”

男人们这时已发现了抱紧身子蹲在那里的文秀,却仍装着是冲老金来。“老金,别个说你蹲着屙尿,跟婆娘一样,今天给我们撞到了!……”

老金一把扯过地上的步枪,枪口把两人比着。两人还试着往前,枪就响了。其中一头牦牛腾起空来,掉头往坡下跑,身子朝一侧偏斜。它给打秃一只犄角,平衡和方向感都失了。

给牛甩在地上的那位叫起来:“敢打枪哟,龟儿老金!”

老金朝枪头上啊一口唾沫,撩起衣襟擦着硝烟的熏染,不吱声,没一点表情,就跟他什么也没干过一样。然后他往枪肚里填了另一颗子弹,对那个还愣着不知前进后退的家伙说:“又来嘛。”

那人忙掉转牦牛的头。在牛背上他喊:“老金,你龟儿等到!”

“等到!老子锤子都莫得,怕你个球!”老金大声说,两手用力拍着自己裆部,拍得结实,“噼里啪啦”,裤子上灰尘被拍起一大阵。

文秀笑起来。她觉得老金的无畏是真的,没了那致命的东西,也就没人能致他命了。

到十月这天晚上,文秀跟老金放马整整半年。就是说她毕业了,可以去领一个女知青牧马小组去出牧了。她一早醒来,头拱出自己的小营帐问老金:“你说他们今天会不会来接我回场部?”

老金刚进帐篷,臂弯上抱了一堆柴,上面滚一层白霜。

“嗯?”老金说。

“六个月了嘛。说好六个月我就能回场部的!今天刚好一百八十天,我数到过的!”

老金手腕一松,柴都掉到了地上。他穿一件自己改过的军用皮大衣,两个袖筒给剪掉了,猿人般的长臂打肩处露出来,同时显得灵巧和笨拙。他看着文秀。

“要走哇?”

“要走?”文秀说,“该到我走了喽!”说着她快活地一扭尖溜溜的下巴颏子,头缩进帆布帘。

她开始翻衣服包袱,从两套一模一样的旧套衫里挑出一套,对光看看,看它有多少被火星溅出的眼眼。不行,又去看那一件,也不好多少。叹口气,还是穿上了。系上纱巾,再好好梳个头,不会太邋遢。她走出来,老金已把茶锅里的奶茶烧响了。

文秀打招呼道:“吃了没有?”

“在煮。”老金指一指火上。

他看着收拾打扮过的她,眼跟着她走,手一下一下撅断柴枝。她这时将一块碎成三角形的镜子递到他手上,他忙站起身,替她举着。不用她说,他就跟着她心思将镜子升高降低。

文秀这样子在领口打着纱巾,梳着五股辫子等了一个礼拜,场部该来接她那人始终没来。第八天,老金说:“要往别处走走了,大雨把小河给改了,马莫得水喝,人也莫得水喝。”

文秀马上尖声闹起来:“又搬、又搬!场部派人来接我,更找不到了!”她瞪着老金,小圆眼睛鼓起两大泡泪。那意思好像在说:场部人都死绝,等七天也等不来个人毛,都是你老金的错!

接下去的日子,老金不再提搬迁的事。他每天把马赶远些,去找不太旱的草场。文秀不再跟着出牧,天天等在帐篷门口。一天,她等到一个人。那是个用马车驮货到各个牧点去卖的供销员。他告诉文秀:从半年前,军马场的知青就开始迁返回城了。先走的是家里有靠山的,后走的是在场部人缘好的。女知青走得差不多了,女知青们个个都有个好人缘在场部。

文秀听得嘴张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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