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迟子建作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6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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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迟子建,女,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1990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至今。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八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出版有《迟子建长篇小说系列》六卷、《迟子建文集》四卷、《迟子建中篇小说集》五卷、《迟子建短篇小说集》四卷以及三卷本的《迟子建作品精华》。曾获得第一、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文学奖。作品有英、法、日、意、韩等海外译本。

【编辑推荐】

本书包括《踏着月光的行板》(2003)、《草地上的云朵》(2004)、《世界上所有的夜晚》(2005)、《第三地晚餐》(2006)、《福翩翩》(2007)5部小说。

【名人的书评】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书摘】

自序当我对中篇小说一无所知的时候,我写作了《北极村童话》,那是一九八四年春天,大兴安岭正在解冻,路上满是泥泞,又满是春光。二十岁的我没有多少知识的底蕴和生活的积淀,有的是满脑子的幻想和一身的朝气。写它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篇幅的长短,只是信马由缰地追忆难以忘怀的童年生活,只觉得很多的人和事都往笔端冒,于是写了外婆就想起了湿漉漉的夏日晚霞,写了马蜂窝又想起了苏联老奶奶,写了舅舅又想起了大黄狗,写了大雪又想起了江水,不知不觉地,这篇小说有了长度。为什么能够把一部小说写成了中篇?按我的理解,首先是这素材有了相当的容量,就像一个人身量大,穿的衣服自然就不会小。小说的长短度,就是这么出来的吧。该是短篇的你把它生硬地抻长,它就显得单薄,没有精气神;该是中篇的你遏制其发展,它的激情得不到释放,乌云满腔,会让人觉得沉闷压抑;而该是长篇的素材,你就得让它一泻千里地流淌下去,才能给读者带来淋漓尽致的艺术享受。除了相应的长度,中篇小说还应该有足够的气韵。如果说短篇是溪流,长篇是海洋,中篇就是江河了。而气韵,就是水面的薄雾。江河湖海日日流,薄雾却不是天天有。气韵的生成,与一个作家的眼界和审美,休戚相关。气韵贯穿在字里行间,是作品真正的魂。那些缺乏气韵的作品,纵有惊心动魄的故事,也让人觉得乏味。一般来说,溪流多藏于深山峡谷,大海则远在天边,而纵横的江河却始终萦绕着我们。从这个意义上说,中篇的文体更容易贴近我们的生活,我们可以在江河上看见房屋和炊烟的倒影,听见桨声,也听见歌声。当然,以上我关于小说长短度的比喻,讲的是通常的气象。在某些时刻,也有“异象”生成,比如电闪雷鸣会使溪流在某一刻发出咆哮之声,大有江河之势;而海洋风平浪静时,会像一滴至纯至美的水。这些气质独特的“异象”之作,在文学史上也不乏其例,它们大多出自天才笔下。海纳百川,方可磅礴。同样,江河汇集了众多的溪流,才能源远流长。就是那些“异象”的生成,也无不依赖水本身的气质。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江河是生就的洒脱和丰盈,它们总要吸纳涓涓细流,才能激情澎湃。由于江河流域不同,它们的气息也是不同的,每个作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江河。对我而言,黑龙江、呼玛河、额尔古纳河是我的生命之河,感染它们的气息也就浓厚些。这些北方的河流每年有半年的冰封期,所以河流在我眼中也是有四季的。春天时,它们“轰隆轰隆”地跑冰排了,冰排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莲,熠熠报春!夏季时,灿烂的江河上不仅走着船只,也走着青山和白云的倒影。秋天,江河消瘦了,水也凉了,落叶和鸟儿南飞时脱落的羽毛漂荡在水面上,江河就仿佛生了一道道皱纹,说不尽的沧桑。冬天,雪花和寒流使江河结了厚厚的冰,站在白茫茫的江面上,想着冰层下仍然有不死的水在涌流,仍然有鱼儿春心荡漾地摆尾,真想放声歌唱——世界是如此苍凉,又如此美好。我的中篇之水,汇集的正是那片冻土上的生活之流。从一九八六年在《人民文学》发表第一部中篇《北极村童话》开始,到二〇一二年《收获》刊登《别雅山谷的父子》,近三十年间,我发表了五十部中篇小说。此次以编年形式出版其中的四十部中篇,使我有机会回望和打量自己走过的文学之路。我发现这条路不管多么曲折,都有一个清晰的指向,那就是我的故乡,那就是我的心灵。那一条条生命之河,就是盈满我笔管的墨水。它流出哀愁,也流出欢欣;它流出长夜,也流出黎明!一个被冷风吹打了半个世纪的人,一个在写作中孤独前行了三十年的人,深知这世界的寒流有多刺骨,也深知这世界的温暖有多辽阔。所有的故事都不会结束,又怎能结束呢!迟子建2013年元月哈尔滨《踏着月光的行板》林秀珊每次来到火车站,都有置身牲口棚的感觉。火车的汽笛声在她听来就像形形色色牲口的叫声。有的像牛叫,有的像驴叫,还有的像饿极了的猪的叫声。所以那一列列的火车,在她眼里也都是牲口的模样。疾驰的特快列车像脱缰的野马,不紧不慢的直快列车像灵巧的羊在野地中漫步,而她常乘坐的慢车,就像吃足了草的牛在安闲地游走。没有跟王锐打招呼而直接去探望他,这在林秀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登上火车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激动,甚至脸热心跳,就像她第一次被王锐拥抱着一样。这列慢车是由齐齐哈尔开往哈尔滨的。林秀珊在大庆让湖路区的一家毛纺厂的食堂打工,所以她去哈尔滨看王锐,总是由让湖路站上车。能在让湖路停车的,通常都是慢车。林秀珊也不喜欢快车,快车比慢车票贵;还有,高速运行的特快往往使旅客看不清窗外的风景,而坐在慢车上,却能尽情饱览沿途风光。在林秀珊看来,乘火车不看风景就是傻瓜。即便是单调的树、低矮的土房和田野上的荒坟,她都觉得那风景是有韵味的。这些景致本来是死气沉沉的,可因为火车的驶动,它们就仿佛全成了活物。那树木像瘦高的人在急急地赶路,土房就像一台台拖拉机在突突地跑,而荒坟则像一只只蠕动的大青蛙。由于爱看风景,林秀珊在购票时总要对售票员说一句:“给我一张靠窗口的。”林秀珊和王锐结婚六年了。他们是在老家下三营子村结的婚。下三营子有一百多家农户。原来那一带土质肥沃,风调雨顺,农作物连年丰收,下三营子的人日子过得衣食无忧、自足康乐。可近些年由于附近市县滥伐林地,大肆开垦荒地,土地沙化越来越严重,村中那条原本很丰盈欢腾的地根河业已干涸,农作物连年减产。春季的时候,风沙大得能把下到土里的种子给掘出来,下三营子的人纷纷外出,另谋生路。王锐和林秀珊就是这众多外逃人员中的一对,他们同大多数农民一样,选择的是进城打工的路。王锐会瓦工活,他在哈尔滨找到了在恒基建筑公司当建筑工人的活儿。林秀珊本想也在哈尔滨打一份零工,这样和王锐见面方便些,然而几经周折,她的愿望都落空了。林秀珊中等个,圆脸,肤色黝黑,眼睛不大,鼻子有些塌,虽然五官长得不出众,但因为她面目和善,还比较受看。不过,她的牙齿难看极了。下三营子的人多年来一直喝地表水,喝得人人都是一口黄牙。别的女人生了黄牙并不显眼,林秀珊却不同,她太爱笑了,她的黄牙在她温存敦厚的五官中总是最先抢了人家的视线。所以她去应聘时,大多的雇主一见她的黄牙就蹙起了眉,把她打发了。王锐曾建议她做个牙齿“贴片”美容,可林秀珊坚决反对。她说从下三营子什么也没带出来,嘴里有一口黄牙,也算是带了那里的水出来了,这样她在镜中看见自己的黄牙时,就不那么想家了。王锐拗不过她,由她去了。林秀珊最终在大庆的让湖路找到一份工作,在毛纺厂的食堂做饭。除了管吃管住外,她每月还能有四百元的工钱,这使林秀珊很知足。何况,让湖路离哈尔滨并不远,即便乘慢车,三小时左右也到了。林秀珊和王锐并不是每周都能见上一面,但他们每周都会通上一个电话。三年来一直如此,风雨不误。林秀珊住的集体宿舍和王锐所住的工棚都没有电话,他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把各自居所附近的一部公用电话当自家电话来用。现在电信业很发达,城市的街道上遍布着话亭,你只需买一张IC卡就行。这些电话亭大都披挂着一个苹果绿色的罩子,人站在其中,就像是被它给揽在怀中了,所以林秀珊有时觉得电话亭是个情种。林秀珊所用的那个电话亭,是王锐帮助她选定的。它离毛纺厂只有五分钟的路,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街边矗立着一排宛若翠绿的屏风似的高大的杨树,电话亭附近还有一个公共汽车站。王锐觉得这个电话亭最适合妻子,街上车来人往,杨树在风中会发出口琴一样悠扬的响声,这样不仅妻子的安全有了保障,还有了一股浪漫的情调。而他自己所用的电话亭,三年来已经变了四次。一幢楼竣工后,他们会去下一个建筑工地,电话亭就要随之变更。通常是林秀珊在每周五的晚上七点来等王锐的电话。明明知道见到的是电话,而不是王锐,可她每次来总要梳洗打扮一番,好像王锐传过来的声音长着眼睛一样。因为双方均处于嘈杂的环境,他们不得不大声地说话,有时简直是在吼,不然对方会听不清。他们每次相会,总要在电话中约定一个时间,林秀珊去哈尔滨找王锐,或者王锐来让湖路看她。他们从来都是如约前往,从未像今日这么心血来潮地突然不约而同地去看望对方。几乎是在林秀珊登上火车的同时,王锐也开始了去让湖路的旅行。每次探望林秀珊,他都要穿上那套花了七十元在夜市买的藏蓝色西装,它面料低劣,做工粗糙,不是腋窝开线了,就是裤裆开线了,林秀珊常常在缝补的时候取笑王锐,说他:“裤裆开线我知道为啥,可是你的腋窝长了什么稀罕物,也会开线?”王锐就揪着妻子的耳朵说:“我看你要学坏了!”他脚上的皮鞋,是冬季时在一家小商铺买的。冬季买夏季的商品,折扣率很大,这双原价一百二十元的皮鞋,只花了六十八元就买下来了。由于降价处理的皮鞋断码,王锐没买到适合自己的尺码,这鞋比他平素穿的整整大两码,所以他不得不垫两副鞋垫,不然走路会掉鞋。王锐去看林秀珊,通常是在双休日的第二天晚上。林秀珊的宿舍住着五个人,他们睡在那里不方便,就到附近的私人旅馆的地下室开一间房。虽然一夜只有二十五元,已令他们心疼不已了。他们聚在一起,先是要热烈地做完爱,然后才会把攒了许多天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王锐会跟她讲他在哈尔滨听到的新鲜事:酒店的食客吃蚌壳吃出了珍珠;浪荡女人看上了别人家的男人,把自己的丈夫给杀了;一头从郊区走失的牛把交通堵塞了一个多小时;居民区飞来了猫头鹰等等。有一回王锐讲他公司的老总带着他的宠物狗来视察施工进程,说那狗个头很高,纯黑色,大约值三四万元。这狗在家里有单独的居室和床。林秀珊听完后哭了,哭得很哀愁,把王锐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林秀珊抽抽噎噎地说:“我们在城市里没有自己的一张床,可你们老总家的狗却有。”王锐笑了,说:“那我也不做老总家的狗,我还是要做你的狗,没有自己的床,我们睡在街上也觉得美!”林秀珊不像王锐那样爱讲外面的事,她跟王锐说的都是发生在同一宿舍的人身上的琐事,王爱玲又做了一次流产;肖荣的头发脱得厉害,脚跟裂了口子;吴美娟这一段夜夜放臭屁,熏得大家头昏脑涨的。再不就是,王鹃笨得织毛衣不会上袖子等等。往往没等林秀珊说完,王锐就起了鼾声。林秀珊就会在枕畔轻轻揪一下丈夫的耳朵,嗔怪道:“做完你的美事你就没心思听我的话了,以后我要先和你说话,后做事。”然而到了下一次,他们依旧是急不可耐地先做事,后说话,而轮到林秀珊说话时,王锐的鼾声如潮水一样袭来。林秀珊很心疼丈夫,他在工地干了一天活,夜晚时再乘上几小时的慢车,赶到让湖路时已是晚上九十点钟了。第二天在睡意正酣时,他又要起早赶凌晨的火车回去,生怕误了工。林秀珊怕王锐起晚了,特意买了一个闹钟,无论冬夏,只要王锐来探望她,闹钟总要被设置到凌晨三点。因为王锐要在八点赶到工棚。闹钟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为了保险起见,林秀珊索性不睡,她和闹钟一起等待着唤醒丈夫的那一时刻。在她的心目中,闹钟跟人一样是有脾气的,赶上它哪一天气不顺了,不想充当叫醒者的角色了,那么他们醒来的一瞬所见到的太阳,一定就是砸向他们生活的冰冷的雪球。不过王锐从不知道妻子这样为他守夜,更不知道在暗夜中林秀珊用手指无限怜爱地在他胸脯上抚来抚去。她还常常情不自禁地悄悄地在他脸颊亲上一口。她不敢使劲亲,怕弄醒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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