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迷失长安》张勐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6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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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勐,85后,山东人。其小说致力于同时在文学与史学的深层开拓,拓展崭新独特的小说想象空间,并*程度地继承与发掘汉语之美。

【编辑推荐】

讲述了大唐天宝十四年长安城被毁灭之前的一段恋情故事:我在美丽的恋人离去之后无法自已,但又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情感,便每日都到长安城中游逛,以图再次与她相遇。其间经历各种人与事,历经长安城中的各个里坊、繁华市场、城市废墟、佛寺、青楼、清真寺等,其间发现了这座城市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故事既是一个古代故事,又可视为一个古典外衣包裹下的现代故事。故事既似一个唐朝人的梦,又似一个现代人的唐朝梦。长安是一个世界。长安是一座迷宫。长安是过去、现在和未来。长安就是我们如今生活其中的每一座城市。

小说对盛世大唐的时代风貌、风俗人情、市井百态进行了真实生动、丰富多彩的描绘,对长安城的城市格局、里坊、两市、宫殿、古宅、佛寺、青楼、清真寺等都有具体而微的描写,建立在对盛唐风俗真实史料的爬梳与熟悉之上,尽可以满足读者对盛唐长安的所有想象。

【名人的书评】

再现了大唐王朝长安的盛世风貌,带领我们梦回大唐,品味盛世荣光!

将唐朝*真实的人和事还原到人们面前,讲述唐朝人的恋爱观。

别样的叙事视角,以一个大唐普通青年人的身份,发掘长安城不为人知的秘密,给读者带来通透过瘾的阅读体验!

【迷失长安的书摘】

波斯之夜

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认识到她的无与伦比。

就在之后不久,在西市里的一次堪称奇遇中,我再次近乎震惊地印证了这一点。

这件事发生在西市西端波斯商人的香料行里。

那是又一个晴朗而无法逃避的午后。

就在那个午后,在西市中继续盲目乱逛的我无意中走进了位于西市*西端的信拜火教的波斯人的行市中。

那是从遥远的西方沿丝绸之路而来的波斯商人在长安的集中经营之地。

西市本是各路胡商的云集之地,是各路胡商利益厮杀的战场,其中尤以波斯与大食人为*多。他们在这里都拥有占地广阔的经营场所,且每日生意兴隆。波斯人在这里拥有为数众多的酒肆、邸店,以及他们独具特色的印染坊与香料行。

此时,我便胡乱闯进了波斯人在西市的香料行里。

这里堪称西市里的一个奇异之所。这里是香料的世界。整个行市围墙之内,皆是卖着各种异域香料的摊位与店铺。到处都陈满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散发着各种奇异香味的香料。据说它们来自世间各地,那各种不同的气味从各自的香料袋子里散溢出来,混合充斥在整个市场里。于是一走进这市场,便如同走进了一座气味的森林。各种强烈而特殊的奇香异味扑鼻而来,不断刺激着我的鼻孔与嗅觉。我感觉那种种纷繁复杂的气味便好似一个异彩缤纷的世界。而当我一旦用鼻端凑近了某一种香料仔细去闻时,那强烈而奇妙的气味几乎立即钻进我的灵魂深处,瞬时间整个人都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而奇异的世界。

走在这千味杂陈的香料街上,我忽然感觉,这许许多多特异的气味岂不正像是人内心中那种种复杂、隐秘而又强烈的感情?

而就在这个下午,就在我于这波斯人的香料市场中茫然踱步之时,蓦然间,我想起了她从前曾经用过的一种香水。

这种名叫香水的特殊商品正是波斯人的发明。据说是他们从各种香料中提取了各种香味混合而成的液体,专门供女人们点抹在身上的。由于这种香水的香气比本国的香囊与香薰更加强烈而持久,香味也更多样而特别,于是便引得长安城里的女人们趋之若鹜,成为一种时髦的商品。

我忽然想起,曾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也曾用过一种波斯人的香水。一种据说名叫“波斯之夜”的波斯香水。我不由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忽然又想起那香水的名字还是她当时特别介绍给我的。据说那还是一种特别贵重的香水。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她当时还抱怨说这香水花的钱颇让她有些心疼。不过她实在是喜欢那香水,而且那卖香水的老板也说这香水是她值得拥有的。

记得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使用这种香水。在我嗅觉的记忆中,那确乎是一种非常奇异的、异域的、馥郁的香气。至今回想起来,那样一种气味依然带给我一种强烈的、难以磨灭、甚至是近乎永恒的印象。我生平从未闻到过那样一种香味。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奇妙味感,一种高贵、遥远、复杂而又神秘的气味,同时又似乎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那一段时期,那种香气便从她身上无穷地散发出来,从她美丽的脖颈里洋溢出来,始终笼罩着我的呼吸。那段时间,她通身都散发着这样一种奇异的来自遥远波斯帝国的高贵香气,那香气一直渗透了那一段时光。

那种香水应当就是在这里买得的。

我记得她当时说就是从西市波斯人的香料店里买到的。

那么,那就应当是这香料市场里的某一家店。

我随即不由向那两边的店铺环顾而去。

就在此时,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突然攫住了我——我要买一瓶那种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

有了那瓶香水,我便能够重新找回那段渗透了那种香味的时光。

根据我的某种经验体会,记忆与气味*为密切相关,曾经的时光就藏在曾经的气味里,就藏在曾经的嗅觉里——

于是,打定这样一个主意之后,我随即怀着激动不宁的心情向离我*近的一家波斯人的香料店走去。

我很快走进那家店里,一进那店内,各种香料的气味便更加浓重,一时间几乎令我感到头昏脑涨。只见在那狭长而昏沉的店铺里,柜台上,货架里,地面上,都放满了各种奇形异状的、五颜六色的香料,以及各种瓶装罐盛的香料制品。一个身材瘦削、高鼻深目、鬈发浓须的波斯男子随即从店铺的深暗处走来,用和气的笑容与生硬的唐话迎接我道,贵人好,不知有何需要?

我没有回答,一进那店内,便上下四处搜寻着那香水的影子。然而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香水,只是闻过它的气味,只依稀记得她说是装在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的小瓶子里的。

我四下打量了许久,蓦然间,才在里面货架当中的一个格子里发现了一些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琉璃瓶的,翡翠瓶的,玛瑙瓶的,白瓷瓶的,一个个精美悦人,看上去仿佛像是装香水的,只是不晓得是不是,更无法知道那其中是否有一种可以帮我唤醒一段深刻往昔记忆的、香味奇特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

波斯店主用他那深深的、泛着海洋般蓝意的眼珠来回打量着我与我所注视的地方,过了一会儿,道,贵人是想要香水么?

我顿时像被击中一般吃了一惊,慌乱般地看了他一眼,方有些吃吃地说道,是,是的。随即指着那货架里的那一堆小瓶子问道,那瓶子里的就是香水么?

正是的。都是姑娘们用的香水。波斯店主黑瘦的脸上忽现出皱纹地一笑道。随即他便走向货架,从那格子里取下几个精巧的小瓶子来,摆在我面前的柜台上。

这一些,都是长安官家夫人小姐们*喜欢的。那店主道。

这都是一些什么香水呢?我随即盯着眼前的那几个瓶子问道。

这是玫瑰油,这是柠檬水,这是胡荽,麝香

但他并没有说出“波斯之夜”或类似“波斯之夜”之类的名目,我也暂不去问,索性拿起一个碧绿的翡翠瓶,拧开盖子,凑到鼻端一闻,瞬间一股类似某种花香的异香便直冲入鼻腔,冲入肺腑,顿时仿佛将我带到了一个正在热烈盛开的花园里。

这是玫瑰油。波斯男子再次介绍道。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在那一种强烈而深邃的花香中回过神来,这激烈的香气顿时又使我找回了那种久违的所谓香水的感觉。

然而遗憾的是这种所谓玫瑰油并不是我想要找的“波斯之夜”。虽然这种玫瑰油香水也很馥郁好闻,但气味似乎过于单一,完全没有记忆中 “波斯之夜”的那种复杂与神秘。它们完全不是一种气味。

于是,我只好放下了那个翡翠瓶,又拿起一个白瓷瓶,拔下塞子,凑近一嗅,却又是另外一种陌生的香气。

您喜欢哪一种?那波斯店主微笑着看着我问道。

我忽然感到有点失望,同时也有点担心,于是,我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向他问道,请问您这里有一种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么?

波斯店主对我说的话几乎完全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才忽然现出一种迷惑般的表情,问道,您——说什么?

我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便再次重复道,我是问您这里有没有一种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呢?

波斯之夜?店主这次便皱起了眉,愣了半天,方道,贵人,您——您说的这是一种香水的名字么?

是呵。我满怀期望地望着他道。

不料那店主又愣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道,没有,从未听说过,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一种香水的名字不过您如何知道有这样一种香水呢?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心想,看来他这里没有我想要的“波斯之夜”,只得到别家去问问了。于是我随即向这位店主告辞道,打扰了。说完转身便走。

那波斯店主几乎有些愕然,仍不甘心地向我道,您只想要那一种么?可是,这一些都是产自波斯的香水,而且都是很好的品种——

我径直走出了那家店,随即走进它相邻的一家。只见这一家中的陈设与上一家几乎不分彼此,店主长得也奇特地不分彼此,而得到的答复却也同样不分彼此:没有,不曾听说过。

我一连又跑了七八家香料店,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一样:没有,没有,没听说过。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那种香水到底在哪儿呢?走出*后一家店,我不禁在焦急与失望中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却又茫然无措。

而就在此时,我那近乎神经质与疯癫的状态已引起那许多香料店主的怀疑与好奇,他们许多人纷纷在我离开后不约而同地来到店门口追看我,而且那些店主互相之间还似乎窃窃私语般地议论起我来。

我不管他们,又跑到街对面的店铺里一家家去问,却仍然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同样失望而出。而当我出来后,这一边的店主们也同样走出店门来看我的笑话。

我极不寻常的行为一时间已经在这个香料市场里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此时,我已真切听到背后那些店主们夹杂着窃笑的议论声。

他们互相用波斯语交流着,虽然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听那语气,仿佛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一个疯子了。

即便不是疯子,至少也是一个非正常之人。满市场里找什么“波斯之夜”!

我的非正常言行已然引起那些波斯人的严重侧目了。或许他们认为的也没错,我确实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哪有一个正常人会每天都在这西市里胡逛呢?

然而,我终究还不是那种真正的失心之疯,他们的议论与窃笑仍然让我感到芒刺在背。

我想我必须走开了。尽管我仍然对那香水耿耿于怀,但我却无法忍受如此吃人笑话。

于是我很快疾步走去。我疾步行去,以图尽快离开这里,尽快远离背后的那些议论与笑声。

我向香料市场的大门口快步行去。

终于,我走出了那些议论与笑声,心中也稍稍感到一些平静。然而,就在我即将走到香料市场的门口时,忽听得后面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同时听到一个生硬的波斯人口音在喊,贵人留步,贵人留步

我亦不知喊的是谁,只是回头一望,只见一个衣束整洁、面目俊朗、气度颇为不凡的中年波斯男子直面向我走来,我不由随即停下脚步。只见那人来到我面前,学着唐人般一拱手,随即用一双满含着海洋般蓝意的眼睛看着我,小心问道,请问——是您想要香水么?

我以为又是一个店老板来推销他的香水了,只得无奈答道,哦,是,是

我店里面的香水是*多的,请问您是想要哪一种呢?那波斯店主随即问道。

一闻此言,我不由心中一突。他店里的香水*多,莫非那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是在他那里么?于是我不由又重新鼓舞起来,我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也像他一般小心问道,我想要一种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请问——您那里有没有呢?

波斯人的蓝眼睛忽然一下子眯紧了,他盯我良久,然后才问道,您——如何知道有这样一种香水呢?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只是继续追问,有没有呢?

波斯人也没有回答我,他又打量了我一番,才说道,那您随我来吧。说完一侧身,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唐国式的请的动作。

于是,我只好跟这位神神秘秘的波斯店主将信将疑地走去。

只见他将我带到一家与我方才我询问那些店铺有一段距离的市场尽头的一家店门前。走进之后,我便发现这是一家宽敞明净、琳琅静雅、显然比方才那些店铺高了几个等级的店铺。这店里没有那些令人头昏脑涨的香料袋子,只有货架上更多的、更精雅的瓶瓶罐罐。

我随即不觉又燃起了希望,我想那“波斯之夜”或许就在货架上那众多的瓶瓶罐罐之中。

进店之后,只见这位店主随即走进了柜台,我以为他是要给我拿那种“波斯之夜”了,不觉一下子激动紧张起来。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没有为我拿任何香水,而是隔了柜台对我继续发问,尊贵的君子,您可否告诉我,您要这样一种香水作何用途呢?

我几乎被眼前这个店主彻底弄糊涂了。我不知道他瓶子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然而此时我只能尽量忍耐,于是便耐着性子说,当然是送人了。

送给哪位姑娘的么?

这——当然。不过,您问这么多干什么呢?您这里到底有没有那种香水呢?我终于表现出我的不解与不耐烦来。

君子息怒。那波斯店主忙道,然后他又低头仿佛沉思一般停了一会儿,才又抬头道,实不相瞒,您想要买的这一种香水只有我这一家店里才有卖,然而一直以来,这一种香水我只卖给过极少数的女贵客,故外面几乎无人晓得这香料市场里会有这样一种香水,因此,对于您的求购,我不免感到有些奇怪。波斯店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我道。

哦。听他这一番话,我亦不免感到有些惊讶了。

于是,我消去了不耐的表情,显得十分诚恳地对他道,我——是为情人来买这种香水的。她过去曾经在这里买过这样一种香水,这名字便是她告诉我的。

波斯店主的蓝眼睛忽然又睁大了,他不由又重新上下打量起我来。随后,他微笑地点点头,道,好,好,果然——神仙眷侣,郎才女貌

我又完全地被迷惑了,不知他究竟何意,便又问,什么?您说什么?

实不相瞒,波斯店主忽然郑重地开口说道,在下在此开店多年,此种名为“波斯之夜”的香水,我只卖给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您的情人。

我不禁忽然感到一种震惊般的惊讶。许久,我都没有说出话来。我望着那店主一双蓝汪汪的眼睛与剃尽了胡须、干干净净的脸庞,许久方问道,只卖出过一回,这是为何呢?

是的,只卖出过一回,而且只卖给了您的情人。波斯店主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看着我道。随后,他又换回郑重的语气说道,实不相瞒,有缘的君子,我本来自波斯的一个香水世家,我们的家族是波斯*负盛名、历史*悠久的专门制造高等香水的家族,我们拥有全波斯*、历史*悠久的香水制造作坊,长久以来,我们的工艺都只在我们家族内部世代相传,秘不外授。而我们的使命便是向这世间奉献*质的香水,向世人贡献品质*好、香味*独特迷人的香水,让这个世界香气弥漫,用香味来改变这整个世界

哦此时,作为一个聆听者,我不由愈发感到惊奇了。

整个波斯以至大食的富人、贵族,乃至于皇室,都喜欢用我们家族制造的香水。几乎所有皇宫妃嫔、贵夫人们的鸢枕上,公主们、千金小姐的面纱上,都漾溢着我们制造出来的独特香氛。那一类芳香几乎已成为整个上流阶层的一个标志。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制造的芳香已经笼罩了整个里海与波斯湾,甚至还包括了半个欧洲。而我,则是负了家族的使命专门负责将我们的这一特殊商品——芬芳——带到东方,带到大唐的。在来大唐之前,我们特意专门为我们想象中的那些美丽神秘的东方女子制造了一批香水,由我跨越了两个世界之间的漫长距离,带到这里。如今,我已来唐五年,令我深感欣慰的是,我们家族的产品终于已经在这大唐帝国的国都之内流行开来,我们所制造的独特芬芳已经飘漾在这东方中心之城的空气里。那些香水,都已经给予了这长安城里那些令人感叹与难忘的美丽女子们。而在我看来,这里的这些东方女子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其他一地的女人都更有魅力,更有一种特殊的、令人难忘的风情

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您的家族更是一个了不起的家族。我几乎感到有些无话可说,只能这样赞叹道。

然而此时,这位波斯店主却忽然停止了他的讲述。他忽然又盯住我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与神秘的神情,许久,方说道,可是,尊贵的君子,您知道吗?事实上,我并没有将我所带来的所有香水都摆在我身后的货架上。您知道吗,事实上,在我所带来所有香水中,有一种我从来都未曾公开售卖、公开示人过。说起来,这其实已经涉及我们家族的一个秘密,可是事到如今,在您面前,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其实,此时此刻——不管您是否相信——我都特别渴望将这所有一切都告诉您听——长久以来,几乎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是,我们家族一直还在尝试制造一些特别精心配制的产品,那是一些极少数、*上乘、*独特也是**的香水,那是我们创造中的秘密与精华,是我们*稀贵、*极致的产品,也是所有香水家族中*神秘、身份*贵者。但此类成果并不常有,而且产出的数量也极少,通常是可遇而不可求。对于此类成果,我们是从来不会轻易示人与售人的。因为在我们眼中,此种香水的主人,已经决不可以是随意的某一个人,也绝非只是拥有显赫身份与地位之人,此种香水的拥有者——在我们看来——只能属于那一类与此种香水完全相当的、气质*贵、*绝世而独立、拥有*超凡美丽的女子,尽管她们或许并非上流阶层之人。只有那样一类女子,才能配拥有那样的香水,才能够发挥出香水的*魅力,人与香水才能够相得益彰

说到这里,波斯店主忽然停下,长舒了一口气,方又说道,那种名叫“波斯之夜”的香水,是本家族制造史上的*之作。它*初被制造出来时,总共只有不超过五瓶,那是不可多得也再无法复制的*成果,几乎超越了我们之前的所有产品。而对于这样一种香水,我们尤其珍重对待。经过家族内部的商议,我们决定,将这几瓶“波斯之夜”分别带到世界的不同地方,分别从那不同的种族中找到一位*足配使用这种香水的女子,然后将香水赋予她。于是这种“波斯之夜”除有一瓶留在波斯外,其余分别被送到了大食、天竺与西欧。而我则将它带到了*遥远的大唐帝国,带到了长安。我将“波斯之夜”带来长安之后,一直秘密珍藏,从未公开售卖。我一直珍藏着它,只为想将它赋予一位足配使用它的东方女子——为“波斯之夜”找到一个东方女主人,我有时甚至感觉这或许才是我来大唐、来长安的*目的。然而,可惜的是,多年过去,在我来来往往的顾客中,我却始终未曾看到这样一位我认为足以与这款香水相当的女子。尽管到我店里来买香水的长安佳丽从不算少,贵室富家女子亦多有往来,然而我却始终未曾发现那样一位如我想象中的、集合了东方女子所有美感的高贵神秘之人。然而在我的头脑与想象中,却又始终存在着这样一位或一类东方女子的形象。而且我十分固执地认为,在现世之中,就在这座长安城里,一定有这样一位女子存在。只有这样一个女子,才能够成为“波斯之夜”的主人。而为了能找到这样一个女主人,我情愿用我的一生去等待。我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祈求马兹达神,愿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够了此心愿,不要使“波斯之夜”在我的手上埋没。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奇遇却突然很快——当然,已经不能够说很快,实际上早已多年过去,但毕竟还没有到我老死之时——我头脑中那长期以来的预想居然真的就在现实中发生了。所以,当大约半年前,您的情人偶然走进我的店中来询问香水的时候,我的感觉完全是惊讶与突如其来的。我感到我几乎还没有做好迎接她的准备。那几乎就像是天意的突然降临。那个女子完全便如我梦寐与想象中的那样,然而同时又全然出乎我的想象之外。或者说,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惊艳与完美。当然,我在您面前已无须再多言她的美貌,事实上,*令我感到赞叹的还是她那一只那样完美无缺的秀颈,我感觉那一只颈项似乎拥有着无穷与无与伦比的魅力,我感觉它几乎集合了所有的东方神韵与东方之美,那样丰美润泽,白璧无瑕,我当时便感觉那无疑便是“波斯之夜”*理想的归所

我早已无可抑制地低下头去因为我早已无可抑制地感到一种出涕之感。我只得低下头去,以免让那位店主看到我流泪。

但那位店主仍在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这便是我想要告诉您的整个“波斯之夜”的故事。或者说,“波斯之夜”与您情人的故事。这是一个神奇的故事,不是么?当时,我便立即认定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东方美人*完美的代表——“波斯之夜”的不二主人。于是,在莫可名状的激动之下,在几乎不知所云地与您情人说过几句话之后,我便一个人转身来到后面那间昏暗的内室里,用一把一直藏在我身上的钥匙打开那个唐式药橱上一个抽屉上的锁。我打开抽屉,几乎是颤抖地拿出里面那个已经安放多年的精巧木盒,打开盒盖,小心地取出那只装有这世上*珍贵液体的金黄色小瓶。我几乎是捧着将它拿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对她说,您试试这一种吧,这是——本店里*好的。她有点惊奇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再说话,便为她拧开了瓶盖。瞬间,一丝久违的香气随之溢出,我瞬间感到它的香气与魅力依然完全新鲜如故。我随即将瓶子小心递与了她。她于是优雅地将那瓶口放近鼻端终于,如我所愿的,我看到她那一张庄严而美艳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惊奇与惊喜之色,她禁不住又闻了几下,愈发显露出一种动容与迷醉事实上,我*终并没有以多么昂贵的价格——完全按此香水的真实所值——将“波斯之夜”卖给她,只是收取了比一般高等香水更高一点的价钱——如此亦只是为了体现此种香水的珍贵之意——因为此时香水的价值已经不再体现在价钱上,将它给了*应该拥有它的人,它的价值便已得到了*的体现。我保证,在这座人海茫茫的长安城里,甚至在这整个东方帝国里,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拥有那样一种香水,带有那样一种独特而高贵香氛的,唯有您的情人一人

我不止一次地沉重地低下头去。对于店主持续不断的讲述,我此时只能用点头来回应。讲到*后,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头已几乎沉重得抬不起来。我极力抑制着一直都想流出的泪水,同时感觉心中的感受就像这香料市场里无处不充斥的香料气味一般复杂而强烈。

无比地羡慕您,尊贵的君子,能够拥有如此美眷。您无疑是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那店主仍在那里说道。

您过誉了我低头回应着。

然而就在此时,我却突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使我不得不随即抬起头来,迫不及待地向那店主问道,那请问——您如今这里还有那种“波斯之夜”香水么?

波斯店主看到我那或许带了泪点的眼睛,以及我不同寻常的情绪状态,似乎有些惊讶,片刻,方说道,有。它——一直为您的情人所保留。事实上,自从她上次走后,我一直都在期待着她的再次到来。只不过,正如我方才所说,此种香水本身非常稀少,它当初被制造出来的时候,仅仅装了四个半同样大小的小瓶子。只因我是要到长安——要到这举世闻名的大唐帝国的国都来,因而才得以多分了半瓶,也就是说,我是带着一瓶半“波斯之夜”来到长安的。您的情人之前已经买走一瓶,如今我这里便只剩下半瓶了。不过,即便是这半瓶,也比这店里任何其他一瓶香水贵重百倍。请您稍等。

说完,店主便转身,一直走到柜台尽头的一间通向内室的门里去了。许久之后,他才出来,手里小心地拿着什么。他来到我面前,便将他手里拿的东西郑重地放置在柜台上——一个金黄透明、形状庄雅、食指般高的小瓶。

您拿去吧,无须再付钱了,只要给它所属于的人。波斯店主忽然说道。

这如何使得呢?我顿又吃了一惊,道,该多少我照付便是了。

不必,再付钱已没有意义。这已然是属于她的东西。店主道。

听他如此说,我觉得似乎也是,于是便不再坚持。然后,我便开始紧紧盯住柜台上那个令我莫名激动的庄雅精致的小瓶子。

看到那瓶子,我仿佛又在瞬间看到了她一般。

这便是她曾经使用过的那种香水瓶。这便是她那时所用的那种香水。

当初那种馥郁神秘的香水气味便是从眼前这个金黄透明的小瓶子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个什么做的瓶子呢?我不禁问道。

琥珀做的。店主道。

琥珀?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琥珀这样一种东西。

是的。波斯琥珀。店主介绍道,琥珀便是万万年前从松

柏树上流下的树脂凝结石化而成的,本身便是一种极为珍贵的宝石般的东西。它是万万年前树木的眼泪,本身便带有松香味,万万年前的松香味。而琥珀中*珍贵的莫过于包裹镶嵌了小昆虫与树叶的琥珀,您看,这个琥珀瓶的瓶壁里便恰好镶嵌了一片完整的树叶。

我近乎颤抖般地向那琥珀瓶伸出手去,一拿起来,便感觉瓶体轻盈,同时又触手生温,触感极佳。我看到那瓶子里果然只有半瓶无色的液体,从外面看去也看不出有何特别,更不会想到那会是这世上*珍贵稀少的液体。而就在那瓶子背面的瓶壁里,果然镶嵌了一枚小小但却十分完整的树叶。我认不出那究竟是一片什么树的叶子,只知道如那店主所言,那是万万年前的一片树叶。我又翻过瓶身,只见在那古雅的瓶身的正面,刻着一行字体古朴而特别的外文。大概正是波斯文。

这上面是何文字呢?我又问店主。

便是波斯文的“波斯之夜”。是用上古楔形体刻写的,与那古老的琥珀瓶正相配应。店主道。

我于是又细看起那琥珀瓶的瓶身,但见晶莹剔透,同时又如玉般润泽,却比玉轻巧许多,闻上去,似乎真有一种隐约而遥古的松香味。

这便叫以香养香,时间长了,琥珀的香味与“波斯之夜”的香味会互相融合,互相渗透。您——不妨再打开闻闻看吧。店主微笑道。

许久,仿佛是在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我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拧开那琥珀瓶的盖子。拧下瓶盖,我发现那瓶口处只有一个极细小的小孔。我忽然又屏住了呼吸。我忽然感觉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迎接那香水的气味。但此时她秀颈的形象却又骤然出现在眼前了。那往日的片片碎影又如河面上的波光一般在眼前粼粼闪现了。我知道那更加鲜活的往日的一切一定就保藏在那细小的瓶孔之内。只要我嗅一下它,那往日的一切便又会如奇迹般再次呈现出来直到我都已经感到有些憋闷了,我才忽然又放开呼吸,然后迅速地将那瓶口送至鼻端,用力一吸——一种仿佛从记忆深处而来的香气突然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迅速攻入了鼻腔,攻占了整个灵魂。一时间我不觉一阵战栗。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仿佛忽然回过神来。而就在我重新嗅到那神秘而馥郁的香气的刹那,我突然感觉那熟悉的香氛中所保留的往昔的感觉与情愫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鲜活,还要完整。她往昔的形象与时光的旧影亦在那一种高贵而神秘的氛味中以一种*为清晰完美的形式呈现出来。

我又近乎颤抖般地合上了那盖子。甚至不敢再多闻一下。或者说我想尽可能保持那香味与记忆的新鲜。

祝你们百年好合。店主微笑道。

多谢。我近乎麻木般地谢道。

家族那边会定期将新出的香水给我送来,若有*好的,我还愿意为她保留。欢迎将来仍常来惠顾。

一定,一定。我低头道。

许久,我方又抬起头来,看着那店主道,感谢您对我作的一番讲述。您是一位了不起的店主,向您伟大的家族致敬。祝您生意兴隆,在长安好运。

*后,他从柜台里送出来,我就像一个波斯人一样与他相拥作别。此时,我方才闻到他身上亦有着一股淡淡的、高雅而别致的香水味。

于是,带了那个贵比黄金同时亦重比黄金的金黄色小瓶,我离开了这家已然逗留了一个下午、却注定会令我终生铭记的波斯人的香水店。

我满怀着一如这香料市场中的气味一样复杂与强烈的感受走出了这偶然走进的香料市场。此时天已向暮,所有的店铺都已在准备关门打烊,整个西市又是一派日末收市的景象,市场里的顾客也早已寥寥无几。我不得不又雇下一辆马车,匆匆向宣平坊赶去。坐在那昏暗的马车里,一路之上,我都紧紧攥着手里那个光滑温润的、盛着半瓶珍贵香水与珍贵时光的琥珀制成的小瓶子。

此后多日,我都与那个小瓶子一起待在我的住所内,没有再去西市。几日里,我都生活在那一瓶香水带来的气味里。那果真是一种无比神奇的香味。我总是忍不住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它打开来闻一闻。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然后如吸食瘾药一般全身心地吸进那世上**同时亦是我记忆中*深刻的香水之味。而愈到后来,我便发现自己愈像是染上毒瘾一般,我感到那香味总是瞬间给人一种醉梦般的、忘乎一切的美好体验,向我呈现出一个无比清晰而美丽的过往世界,然而在短暂的愉悦与美好过后,却又是长时间不堪忍受的痛苦与空虚。于是我只能又一次次地打开那瓶盖去闻,以图永远沉湎在那如梦幻一般虚幻唯美的境界里

那几日,我脑中亦无数次反复想起那位传奇的波斯香水店店主向我讲述的那一番传奇的故事——

独一无二的*香水。*有魅力、*遗世独立的大唐女子。

就连那个从遥远波斯国来的香水商人也认为她是美轮美奂的。

他甚至也发现她的那一只秀颈是完美无缺的。

那样一种独一无二的香水只能点洒在那样一只无与伦比的完美颈项里

波斯之夜。

我于是无可抑制地回想起那几个在“波斯之夜”香氛中与她共度的销魂之夜

那无疑是我整个生命中*亮彻的片段,*辉煌华美的乐章。

同时,那也是*能引起我心碎与绝望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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