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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珠,中国作协会员,在各文学杂志发表小说一百多万字,有小说被各期刊转载。出版长篇小说《老寨》《长河》《琉璃夏》《尘埃闪烁》,中篇小说集《琴声落地》。长篇小说《长河》获得广东省有为奖——第二届“大沥杯”小说奖。
本书为中篇小说集,收录了作者近两年发表的中篇小说七部。其中《什么都没发生》发表于《青年文学》,讲述了一个由小镇考上大学到城市生活的年轻人试图留在城市失败,*终转变思想回归小镇继承家里的手工糖铺,并用所学知识将糖铺经营成品牌的故事。
后记
当我写下什么都没发生这几个字时,我知道,什么都发生了。创作中篇小说《什么都没发生》时,我的心绪一直随着主人主何斌——那个平凡而不甘平庸的小镇青年——起伏。他被命运也被时代牵扯着,绕了一大圈之后,回到原点,*终走上那条他拼命想逃离而逃不掉的路。一切似乎回归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有那么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发生过,改变过,但并没有真正的发生和改变,汹涌然而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着迷于这种安静下的汹涌,开始有意回避所谓的大起大落,回避歇斯底里,包括故事、人物、表达方式,我渐渐倾向于日常。这种日常是生活的常态,属于大多数凡常人的生活状态与命运轨迹。
然而日常的叙写很艰难,也不是目的,真正打动我的是日常丰饶的内里,如同平静单调的海面下那片绚丽的珊瑚。这种绚丽和丰饶将我淹没,然而我的叙写是如此无力,这种创作尝试如同生活本身,如同那个进城的小镇青年,奋力奔走之后,前路茫茫。但一切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化作一个金色的小球,在他的身后弹跳,虽然他毫不自知。这是人的悲剧,在命运巨手之下是如此卑微无望,这也是人的高贵,如此无望又永远充满希望,在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泥土里播撒期翼的种子。
这种卑微与高贵一直撕扯着我,我努力述写卑微,试图在卑微里打捞高贵,如同我小说里的人物:《什么都没发生》中梦想破灭的小镇青年;《重置》里试图重新扳正生活轨道的陈果;《飞翔的飞》里怀揣自由梦的于飞;《秘乡》里寻找精神依撑的安和伯特;《月光光》里痴迷美的月影和痴迷真相的欧阳羿;《被囚禁的老兵》中自我审视自我赎罪的老兵;《翠绿的火焰》中被命运戏弄而试图把握命运的徐世宁……都是这种高贵的打捞者,或说是凡常人世的淘金者,而我试图将这种心灵打捞出来。
无数的“发生”消失在岁月中,消失在记忆里,但*终化成了人世的质感,在安静下涌动奔腾,在暗处发光,我想做的是,倾听并捕捉这无声的汹涌,梦想听见心灵的华章,寻找那暗处的光点,感受那点光的亮度和暖意。这种倾听与寻找或许像无数的“发生”一样,没有意义,但我相信,所有的无意义终将构成*的意义。
何斌一直争取去沈铭家的机会,沈铭一直含糊其词。何斌不理解她在顾忌什么。沈铭说:“如果我们真的确定,你肯定得去我家的。”她说完这句,就安静地看何斌。
后来,沈铭不止一次提到这一节,说何斌当时听到这话就把目光垂下了,不敢看她。何斌否认,他不记得有这样的细节,沈铭只是笑笑,笑得何斌心底发虚。
夜深人静时,何斌想起沈铭的要求,她想和他父母通通话。不知怎么的,何斌竟有些慌,他问自己,为什么不想让沈铭和父母通话,想了很久,找出的理由是:时候未到;怕沈铭和父母沟通不畅;怕沈铭对自己的家失望……*后承认,所有的理由都勉强至极。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有些怪异,仍每天约会,一起做饭一起吃饭,沈铭仍在何斌宿舍过夜,但两人莫名地客气了,有些话出口前会想一想,甚至带了试探性。两人都感觉闷闷的,但谁也不知怎样打破这僵局。直到沈铭提到她堂哥的表哥。
何斌想不到沈铭会主动提起堂哥的表哥,那个有人脉的富二代。沈铭的说法是,堂哥在表哥面前提到何斌,堂哥的表哥说想见见他,当然,沈铭的堂哥也想见见他。沈铭当下就说了见面时间。
见面前一天晚上,何斌熬了半夜,设计了对话,怎么利用这次机会,尽可能多地问出一些东西,怎样巧妙地搭上这根线,顺着这根线,走进城市深处,一步步爬上城市高层。他的计划很具体,搭上那个富二代,通过他,先织出一张人脉的网,边寻找机会,等找准了机会,看中了有发展前景的路,到家里凑钱,开个正经公司,那才是真正的创业。他和郑立琛之前的合作是*好的教训,他已深深懂得,没有先铺好路,*好别上路。
后半夜,何斌仍辗转不定,确信找到进入城市的路径,或大或小的掌权者,各种老板、企业家,纷纷伸手,让他搭着一路走下去……想象缤纷得很。
见面的情形完全在何斌想象之外,仍是在一家酒店,当然,*后是何斌抢着付费了。来的只有沈铭的堂哥一人,说他的表哥刚好有事,有个很重要的聚会,实在脱不开身。何斌努力克制住失望,安慰自己,重量级的人物难见一点正常,先搭上沈铭的堂哥这条线,以后再慢慢认识要紧的人。
“堂哥,这是何斌。”沈铭相互介绍道,“何斌,我堂哥沈定城。”
接下来,沈定城的话很快暴露他真正的目的。
沈定城讲了一个计划,靠着他表哥的帮忙,他可以在市郊拿到一些小块的地皮,建成独立的小楼房,每层两套套房,作为小产权房卖出,*层作为店面,现在缺建设的资金。沈定城的意思是,他负责拿到地皮,何斌出大部分的资金,沈铭参加一点,算三人合股,赢利后三人分。
何斌转脸望着沈铭,他没想到自己露的底她这样放在心上,甚至把底透露给她的堂哥。
沈铭不跟何斌直视,说:“何斌,你和郑立琛合作时,差点去筹的那笔钱,那是完全未知的,投在这件事上就不一样,是看得见的。”
沈定城描述得极好,楼房建成,转手就可以卖出,甚至楼房未建好,房子就会被定走,到时客户就会付定金。*批套房卖出后,资金开始回收,利用这些资金,可以启动第二块地皮——当然还得找表哥帮忙——现在房价一直在升,这是稳赚不赔的。
沈铭冲何斌点头,说:“这事可以认真考虑的。”
那天临走前,沈定城热情地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何斌的心却降到冰点,他确定了一个事实,沈铭家和沈定城在这个城市里是极普通的,甚至是失败者。何斌甚至多了些疑惑,他真的认识沈铭吗?沈铭和他在一起,到底算计过什么?那个念头又起了,沈铭是城里长大的,和施小米真的很不一样。这念头让他心情压抑。
接下去几天,沈铭一直提沈定城说的那件事,说这事不能考虑太久,地皮很多人争着要的,若不是堂哥的表哥家在那个区极有威望,不可能拿到地皮。
何斌终于摇摇头:“我的愿望不单是挣钱,我想走更远的路。”
何斌想说,单要挣钱的话,回镇子好好经营糖铺更实在,镇郊现在也在卖地皮,地价也升得很快,大姐前年买的一间屋的地皮,今年转手挣了好几万,她现在手头上还有两间屋的地皮呢。终没有说,对沈铭,他再也没以前坦诚了。
沈铭说:“城市里的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大家都想碰上个机会,看谁碰上了、抓住了而已。”
何斌抱着箱子走出公司,瞬间被炽热的空气团住,头顶的烈日,水泥地面蒸腾出的热气,闷住了所有空间,何斌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呼吸。他想,他在这个城市或许真的待不住了。
前两天晚上,沈铭再一次劝他:“想好了,真的又要辞职?”
“我没法这么干下去。”何斌说。
“这是第六家公司了,再找新的公司,大概也是这样,还是从头做。”沈铭说,“再这么辞下去,会陷入恶性循环。”
工作几年来,何斌就这么一家一家换公司,每一家都有一段满怀希望到失望再到麻木的过程,每从一家公司辞职时,何斌都说他要熬坏了。他叹自己的运气不好,总碰不上适合的。
沈铭说:“你已经很幸运了,能这么一家接一家地找到工作,你知道多少人毕业后就在游荡,落脚点都找不到?”有时,实在看不过去,她语气尖锐地说:“别抱怨了,真正有本事的,会适合任何一种工作,再一般的工作也会做得不一般。”对于这话,何斌从不做回应,沈铭弄不清他是不悦,还是不以为然。
何斌就这么一家公司一家公司换下去,变得浑浑噩噩,就像他和沈铭的感情,变得不咸不淡。有时,两人更像一对普通朋友,似乎只是循着惯性在走,仍然定时约着,一起生活,但好像没了任何情绪。对于两人关系的未来,何斌一直没有提,沈铭也没有问。
何斌认为,这种状态是从他没有答应沈定城提的事情后开始的。
两人间似乎变得小心翼翼了,隔着层看不见的膜一般。这样的状态持续着,双方都没有戳破,不知是没法戳破还是不愿意戳破。
而沈铭认为,这种状态是从何斌去过她家后开始的。
何斌不得不承认,踏入沈铭家,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失望,甚至表情也有些不自在了。沈铭家的落魄、局促暴露无遗,沈铭的父母比在酒店里看到的印象更一般,他也很快得知,他们是在区政府上班,但都是临时工,何斌终于理解以前沈铭的含糊。特别是沈铭的弟弟进门后,何斌的情绪几乎变得恶劣,他很快察觉到,这个家若不是被沈铭的弟弟拖垮,或许还有那么点城市家庭的痕迹。饭桌上,何斌默默听着沈铭一家人的对话,竟生出烦躁来。那一刻,沈铭作为城市人的聪明变成算计,城市女孩的大气变成心思深沉。
原本的打算是这样,何斌到沈铭的家后,何斌也把沈铭介绍给家里人。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他们约会时,甚至已经开始留意婚纱店。但去了沈铭的家后,关于两人关系的话题,没有再提起,好像彼此都不了解对方了,又好像彼此都心知肚明了。
后来,在沈定城的牵线下,何斌见到了沈定城的表哥。那时,沈定城仍热心着建房计划,希望表哥能增强何斌的信心,让他放心地投资。而何斌仍未失去经营人脉的信心,对那次见面做了充足的准备。
事实上,那次见面对沈定城的表哥来说,完全是无意的偶遇。当然,是沈定城精心安排的,他打听到表哥有一个朋友聚会,主动报名参加,并提前告诉何斌,到了那天,直接把何斌带到饭店。何斌进门时,看到一桌子人,知道所有的话都不必开口了。沈定城向表哥介绍何斌时,对方随意地点点头,目光从何斌身上一扫而过。
中间,何斌抓到一个机会,稍有些结巴地说出自己的意思,沈定城的表哥看了何斌一眼,说:“老板很多,但都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