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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峰，原名赵智。内蒙古包头人。先后任《与你同行》报社社长，包头市作协副主席，《微型小说》月刊社社长、主编，《人民文学》编辑等。1985年开始发表作品。200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二级。出版诗集《红色鸟影》《出门看山》，散文诗集《蓝色的雨季》，小说集《温柔都市》，长篇报告文学集《晴空万里》，随笔评论集《与生活对话》等。
本年选由微型小说界知名选家从全国当年发表的微型小说中精选而来，旨在检阅当年度微型小说的创作实绩，公正、客观地推选出思想性、艺术性俱佳，有代表性、有影响力的年度微型小说。
二横的动机刘正权姓名？二横!年龄？十七!性别？没声音了，小个子警察不耐烦地一点钢笔，性别，没听见吗？明摆着嘛，还问？有点赌气的口吻。怎么取这个名？大块头警察点燃一根烟，递过去，对这种毛头小子，他见得多了，有的是手段套话题。二横接过烟美美地吸了一口，你看我头上的旋涡就明白了！大块头警察就站起来，把身子探出老长，二横很配合地把头低下凑到他眼皮底下。二横头顶中心并排两个旋，很扎眼，像两个乱糟糟的小山雀窝。大块头警察坐下来，二横也退回位子，得意扬扬地，我爹说了，一个旋的稳，两个旋的横，三个旋的打架不要命！所以你就叫二横了？大块头警察自己也点燃一根烟，用眼角示意小个子警察可以做笔录了。是的！二横把烟灰弹了弹,脸上挂着笑。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大块头警察也笑。不知道！二横很不在乎地翻一下白眼，反正从小到大我都被老师家长请习惯了！哦，大块头警察眉毛一挑，这么说你是屡教不改啊！往哪儿改啊！二横有点不满了，人家都没犯过什么多大的错！那多大的错才算错啊！小个子警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杀人放火、拦路抢劫那才叫错！二横一瞪眼，告诉你，别看我爱耍个横，但这些事我不拢边的！那么说，你平时耍个横不算错了，小个子警察气得把个钢笔在纸上戳来戳去。大块头警察拿脚一碰小个子警察，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呵呵，讲个耍横的故事我听听，看有没有比我小时候横。你小时候也耍过横？二横一下子来了劲。大块头警察取下帽子，看看我头上你就明白了！二横踮起脚一脸狐疑望上去，乖乖，也两个旋呢！敢不敢比比啊！大块头警察笑吟吟地。二横不服气，那你先讲！好啊，大块头警察说，我十五岁时，上初三，你猜怎么着？能怎么着？二横问。我把校长家喂的大公鸡偷来吃了，够横的吧！太小儿科了！二横哧一声冷笑，我十五岁硬逼着校长儿子买肯德基请我吃呢！大块头警察被比下去了，很没面子，挠着头皮想了又想，对了，我十七岁那年买了一把刀子，准备跟体育老师决斗呢！为什么找体育老师决斗呢？二横觉得奇怪。他上体育课拍了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的背，让她站直身子，我跟她同桌三年连手都没碰过，他一下子就摸上背了，不该决斗吗？大块头警察说。结果呢？你输了？二横问。没决斗成，大块头警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刀被我爹没收了！太没面子了你！二横笑，就这还敢跟我比，搁我前天那一小事，就够你学一辈子的！前天，莫不是你也动刀子了？大块头警察故意露出一脸的钦佩。就那男人熊样，也配我动刀子？切！二横抽了一下鼻子，很是不屑。咋回事，讲讲！大块头警察又塞过一根烟，很神往的样子。二横很受用，是这样的，一个城管的，带了个姑娘，在公园里玩儿着，专拣偏僻位子钻，我就晓得，准是个下三滥！人家谈恋爱，寻偏僻处很正常啊，怎么叫下三滥了？大块头继续问。要搁我就光明正大搂着姑娘，二横吐出一口烟来，再说他很不要脸！他怎么不要脸？大块头警察这回是真的好奇了。他跟姑娘耍横啊！二横一撇嘴，他说你要不嫁给我，我就让你爹妈摆不成摊子！就这？大块头警察皱了皱眉头。就这也就算了，他还吹牛说整条街他说了算，没人敢不给他面子，切！说到这儿二横愤慨了一下，我就敢不给他面子，咋的了？你怎么不给他面子的？大块头警察很好奇。我听他跟姑娘说只要同意嫁给他，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时，我就拎了把刀子出来了！他怎么着了？小个子警察也按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还没等我刀出鞘呢，狗日的就跑了！二横轻蔑地吐一口痰。后来呢，那女的怎么样了？大块头继续问。那女的？二横抓了抓脑袋，我只听她尖叫了一声就没动静了，可能吓晕了吧！那你没对女的做点啥？大块头小心翼翼套了一句。我去是跟那男的耍横的，干吗要对女的做啥？二横不乐意了，当我什么人啊！真是的。那把刀呢？小个子警察冷不丁吼了一声，说，作案凶器藏哪儿了？二横不高兴了，凶器？我给侄儿买的一把玩具刀而已，你当我三岁孩子啊，天天带着耍宝？大块头看了一眼小个子，两人默不作声走出审讯室，外面一穿城管制服的男子站起来，怎么样，小流氓招了没，他把我女朋友怎么整的？大块头摇了摇头，城管制服迷惑了，那他啥动机呢？一不劫财二不劫色的！小个子突然火了，把手中的笔录恶狠狠往他面前一砸，我想还问问你巴巴跑来报案是个啥动机呢？选自2015年第4期《啄木鸟》贪官转世曾宪涛贪官成罪孽深重，被打入地狱后，刀山火海，斧钺汤镬，受尽七七四十九周期酷刑，才得以重新转世托生。出了地狱大门，贪官成直奔轮回转世司。一路思虑着，下辈子再不做贪官了，这四十九周的酷刑真叫人死不如生，生又不能。来到转世司，众多魂灵都在排队等候转世抽签，抽到什么签，就转世做什么人。众魂灵边排队边祈祷，都想抽个好签，做个享福之人。贪官成排在队伍后面，他祈祷的是再不要抽到当官的签，四十九周期的酷刑想起来就心惊胆战。队伍行进得很缓慢，贪官成祈祷了几遍后，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就有些焦躁了。想想还是当官好，若是当官，随便找个关系就把这签抽了，哪里用得着自己排队。来世还当不当官呢？正想着，忽然一个小鬼来到跟前，叫他从队伍中出来。他不知是什么事，有点害怕，可又不敢不从。那小鬼在前面引着，带他进入一个偏门，竟是转世司吏的官衙。贪官成全身抖着，担心取消他的转世，再去受那酷刑。没想到迎面坐着的鬼吏，冲他大喝道:“你是贪官成，阎王准许你转世，不用抽签了，可以随意挑选。”贪官成一听又惊又喜，喜就不用说了，惊的是阎王爷何以对他这般恩赐？那鬼吏见他愣着，知道他心里想啥，便嬉笑着说:“就叫你做个明白鬼吧。你在世为贪官时，别的什么神庙都不拜，只拜阎罗殿，给俺们阎王爷和小鬼们花了不少钱，所以阎王爷安排俺转世司给你行个方便，不用抽签转世，任你随意挑选吧。”贪官成喜不自禁，竟不知他生前还做过这等善事，在阴间也算是给自己铺了条路。鬼吏给他签发了一个特别签，他拿着特别签，从转世司的小门直接进入了转世大厅。转世大厅里排列着一个个转世甬道入口，在入口的门楣上标有:穷、富、善、恶、官、民……各类人等的标签，那些抽过签的魂灵，各自拿着抽到的签，寻找自己的转世入口。抽签满意的魂灵，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进入了甬道；抽签不满意的，就在甬道口磨磨蹭蹭，最终被守门的鬼卒强行推入甬道。贪官成拿着特别签，他可以任意挑选转世甬道，成为一个来世想做的人。于是他一个入口、一个入口地看着门楣上的标签。他当然不会选择贫贱的，地位低下的，还有那些罪人、恶人、犯人的甬道。他转来转去，总是在有权和有钱两类人等的甬道前徘徊。有权的好处他尝过，当然还是想做个有权人，但想想下地狱受的那些酷刑，他便心惊胆战，不寒而栗，说啥也不愿再做贪官了。可有权者的标签上，并不标有大官小官，贪官清官，这叫他不好选择，想来想去，便去了那有钱人的甬道口。他打算干脆做一个有钱人算了，安稳些，只要拿钱不去干坏事，估计就不会下地狱受酷刑吧。来到有钱人的甬道口前，有钱人的标签上也不标有钱的多少及钱什么来路，他忽然感觉有钱人也不一定安稳。他依稀还记得那些有钱的人，哪个不是提心吊胆，怕贼又怕官，哪有有权的人威风。思来想去还是当官好，下辈子不再做贪官就是，不做贪官就不怕下地狱了。这样想了一会儿，又回到有权人的甬道口。来这里等候进入甬道的魂灵个个都喜笑颜开，兴高采烈。他跟在他们后面，就有魂灵问他怎么称呼，约好到了世间要经常联系，互相照应。贪官成又依稀记起，每回领导干部学习培训结束后，大家也都是这样约好的，果然以后干啥都方便，看来还是有权好。正与有权的魂灵热聊着来到入口时，就见两个小鬼指着他在议论什么，一个小鬼见他过来还冲着他道:“小子，又来了？”另一个小鬼道:“大刑伺候的滋味还没尝够！”两个小鬼都嘻嘻地取笑他。他知道小鬼是在说他上辈子做贪官，下地狱受酷刑的事，便道:“这回转世，做个好官……”说着一脚踏进了转世甬道，轮回带将他送入了甬道深处。这时，他听到小鬼在背后笑道:“小子，知道你已在此几经轮回了吗？这是第一百回了，每回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哈哈，这回再做贪官入地狱，那可要万劫不复了！”贪官成听到这话，悔之不及，一脸绝望，就不知这回转世能否不做贪官。选自2015年第9期《微型小说选刊》阿弟黎晗她第一次来，在他办公室窗外面探一探头，很快又缩了回去。他在看一份文件，没注意到她。她又探了探头，轻轻地喊了声:“阿弟！”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干瘦而谦卑的脸。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绷着脸朝窗外问:“你找谁？”她还在窗外站着，摩挲着双手，挺局促的样子:“有没有碎纸旧报纸卖，阿弟？”“哦。”他犹豫了片刻，脸上终于放松下来，“有啊，你进来吧。”他开了虚掩的门。她进来了。她的动作比她脸上的表情要轻快许多，她很快就把那些旧书旧报归到了一起。看到她麻利的动作，他想了想，又从书橱上翻出了些旧杂志，轻轻地放在了那堆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旧报刊上。“一斤两毛钱，阿弟。我去拿秤子。”她满脸堆笑地说。“送你，都拿去吧。”他说。“这么多，好几块钱呢！”她的脸上有点吃惊，又有点喜出望外。“没事。你拿去吧。”他轻声道。“哦……那我去拿袋子来装。”她小跑着出去了。她去拿袋子的时候，他点了一支烟。她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根拖把。“我帮你拖一下地吧。阿弟你人真好……”她的脸上又有了那份谦卑。他心里突然烦躁起来。“不要了，你去吧。我要做事情了！”他板着脸说。“好好好。这个阿弟人真好……”她麻利地把那些旧报刊塞进麻袋，一只手拖着袋子，另一只手举着拖把，动作有点奇怪地去了。她走了，办公室一下子空了下来。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她的样子，她的动作，她消瘦的背影，她脸上谦卑的表情，整个这个突然出现的收废纸的女人，太像他已经去世近十年的母亲了……母亲如果在世，年龄比她大，但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她现在这个年纪。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母亲最后留给他的记忆中的样子……她突然出现之后，他留了心，以后别人来收旧报纸，他一概回绝。他把所有的旧报刊都留给了她。他心里有了份奇怪的牵挂，屋角的报纸堆得有点高了，偶然间看到，他会在心里突然想起她。她算是个灵活的女人，机关单位的门房其实是很难对付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办法混进来。有一回，他到另外一栋楼去开会，看到人家的过道上堆满了旧报纸，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观望了一下。果然是她的收获，她正在帮人家拖地板呢。她突然看到他，抬手捋了捋垂下来的刘海，有点害羞地笑了。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刚好旁边有机关同事看到了，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有点不好意思，很快地走开了。她渐渐在机关大院混熟了。他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她的手里拄着拖把，倚靠在门侧，跟机关工作人员在聊天。她的谦卑和勤奋渐渐征服了冷漠的机关小职员们，她几乎包揽了整个机关大院的废品收购业务。他远远地旁观着这微妙的变化，有时抽着烟，思绪突然就飘远了。有时，她迎面走来，他却故意走开了。她对他还是那么尊重，少了初次见面的谦卑，但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阿弟，你人真好！”她总是这样说。他笑笑，没有接她的话。“阿弟”是这个地方父母亲对儿子的称呼，也是哥哥姐姐对弟弟的称呼，在更大的范围内，只要是年纪小的男性，都可以这样叫。母亲一直到临终，都是这样叫他的。她的声音太像母亲了。第一次被他拒绝后，她从未再提出为他拖地板做卫生什么的，但是能看得出来，对他每一次的馈赠，她总是心怀感激。有一次她试图表达什么，她说，阿弟你人真是好，原来你也是做领导的，脾气怎么这么好呢！他还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拿起了一份材料看。她见他不作声，就知趣地走了。她的废品收购生意越做越顺，他看到她已经购置了一辆有些破旧的三轮车。这是要过年的时候，机关各单位大扫除，清理出来的旧报纸和其他废品特别多。她忙了几天，每天都载着一大车满满当当的废品，吃力地骑出机关大院。最后一天，她带了帮手来，那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看到那个男孩，他眼睛一亮。他默不作声地点起一根烟，慢慢地走了过去。她骑在三轮车上，那个小男孩跟在车后面。“阿弟，你扶住，别让东西掉下来！”她嚷嚷着。车上的东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并不知道，他就站在车的后面。小男孩发现了他，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和他小时候一样瘦，但是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有些失落，却长吁了一口气。他要走开来时，三轮车子突然急刹住了。她和她载满废品杂物的三轮车被门房拦住了。是一个新来的保安，态度非常强硬。她忙不迭地解释着，情绪有些激动。“阿弟，我跟你讲，我人家一直在这里面收东西的……阿弟，我不骗你……”“谁是你阿弟！”这个新来的保安不耐烦地呵斥她，“你这东西怎么来的，啊，我怎么知道你是买的还是怎么的！”他一时有些发蒙。他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个小男孩眼里藏着的泪光。他捕捉到了那泪光中的委屈和愤怒。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这时候她看到了他。“阿弟……”她朝他喊了一声。他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他胸前的工作牌子让那个保安的声音小了下去。她和她满满的一车废品去了，那个孩子跟在后面。她骑得很慢，小男孩走得更慢，他慢慢地落在了后面。他目睹着这一切，心里涌出了一种酸楚。过了年，上班以后，他突然被任命为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局长。过几天，那个新来的保安唯唯诺诺来找他。“领导，不好意思，那天……那天我刚来，我不知道那个女的是你家亲戚……”“啊，你说什么？”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保安走了之后，他把保卫科长喊了过来。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机关大院。半个月以后，那个保安被炒了。选自2015年第5期《大家》鸳鸯乱容紫云“文革”期间，南山小学是一所偏远的山村小学。平时留守学校的只有一个名叫陈梅琼的女教师，其余几位教师都是附近村庄的泥腿子民办教师。而我，是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南山小学当语文教师的。陈老师身材矮胖，但皮肤好，白里透红。她的丈夫目前正在省城读大学，她一个人孤守这乡村小学，真够可怜的！但我一个年轻女孩，被分配到这种偏僻的地方，难道就不可怜？想到这儿，我心里不禁对陈老师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每次，陈老师收到丈夫的来信，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更加省吃俭用，把工资省下来寄给丈夫。有时，她禁不住要跟我说起她那个大学生丈夫的种种。“罗冠华小时候读书很聪明，年年考第一，我跟他同班，成绩总比不上他。”“你们很小就认识？”“我们打小就订婚了，他高中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他家破落之后，一直是我家供他读书的。”“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我羡慕地说。“罗冠华说，等他毕业后分配回县城工作，就把我调到县城团聚。”唉，我在心里长叹！我何时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呢？我没陈老师那么幸运啊，我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帮我逃出此地的未婚夫！两年以后，罗冠华终于毕业分配回县城工作了。可是后来，罗冠华渐渐少回他在南山小学的家了，陈老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少了。终于有一天，陈老师的房间里传出了争吵的声音。一阵吵闹过后，罗冠华提着一包行李匆匆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陈梅琼娘家的阶级成分是地主阶级，罗冠华本来也是地主阶级出身，他们本是门当户对，所以才会自小订婚。但如今罗冠华家破落了，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社会的原谅，而他又经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那不好的阶级成分漂白，十分担忧自己的前途再受陈梅琼的阶级成分影响，干脆就抛弃了她。在县城，罗冠华又结婚了。新娘是教育局局长梁洁英。新娘要比新郎大整整十岁。县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梁洁英，叱咤风云的政治大红人。她也是刚和她那被打成走资派的丈夫离婚的。梁洁英的丈夫陈钢在未打成走资派前，也是县城里的大人物——副县长。可是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梁洁英也弃他如敝屣，匆匆另结新欢。陈钢则被送到农场改造去了。梁洁英的绝情，人们在她背后议论纷纷。学校调来了一位校长，名叫厉培杰。厉校长年过三十，身材高大，玉树临风，是个有妻室之人。妻子在老家没跟来。说来也怪，厉校长刚来的时候还经常回家，可是后来渐渐很少回去了，经常待在学校里。我听到的关于陈老师和厉校长的传闻渐渐多起来了。有人看见他们早上很早的时候就在小树林里跑步，晚上很晚的时候有人看见他们在田野里漫步。下雨天，有人碰见他们在破庙里躲雨……他们的传闻一时在乡间传得沸沸扬扬。厉校长的妻子张桂芳终于找到学校来了，一个又高大又粗黑的农村妇女。她揪住陈老师就打，陈老师哪里是她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多时，她们就被厉校长分开了。厉校长狠狠地给了张桂芳几巴掌。张桂芳想还手，又被厉校长一脚踹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号啕大哭。厉校长却拉着陈老师不知上哪儿去了。闹了这次之后，张桂芳就经常来学校了。可是她一来，他们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她总是扑空。此后我就成了张桂芳的倾诉对象。“你们夫妻怎么会搞成这样？”“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母亲。是他母亲做主把我聘给他的，他一直嫌弃我，所以我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可是由父母做主的，在农村很常见。”她啜泣着说:“他是嫌我人丑，没文化，户口又在农村，他贪慕陈梅琼是吃国家饷的……”后来，她就不来学校了。过了一年，我也想方设法调到了县城。又过去了好些年，终于打倒了“四人帮”，迎来了改革开放，县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洁英被削去教育局局长的职务。她久居上位，如今被打倒，心里郁闷，就隐居在家，不去上班，也不见人了。而陈钢则官复原职，不久又被提了一级，提作县委书记了。一天，我在街上被一个女人叫住，我回头一看，我发现自己不认识对方。对方见我一脸愕然就说:“我是张桂芳，你不认识我了？”我还是摇头，她接着说:“厉培杰，你还记得吗？”“哦，是你啊！”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明白眼前的这位妇人原来是厉培杰的前妻。我随即跟她攀谈起来，我得知，她再婚了，现任丈夫竟然是新任县委书记陈钢。我十分错愕，眼前这个皮肤粗黑，身材粗壮的农村妇女，到底凭啥本事嫁给了新任县委书记？我连忙问她:“你和陈书记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他的认识，可能是命运故意安排的。我离婚之后，就有人介绍我去农场干活，我在农场的厨房里工作。当时陈钢就在那里改造，身体很糟，我照顾了他。后来他感激我，就娶了我……”跟张桂芳话别之后，我想:世间事真是阴差阳错，也许是天意弄人。陈钢和梁洁英，罗冠华和陈梅琼，厉培杰和张桂芳本来是一对的，现在全乱套了，等于是打乱了再来一次组合！可是，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乱的又何止是鸳鸯！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偶尔碰面会不会尴尬？彼此之间还会不会怨恨对方？这些，我不得而知。也许他们都早已淡忘了过去，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重新过起了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选自2015年2月9日作家网二娃子与瓜皮于堂曰时值七月，酷热难当。在冀北境内一条古道上，走过来一位衣衫褴褛、鞋子露出脚趾的孩子，十一二岁的年纪，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布满了横一道竖一道的汗渍。他小名叫二娃子，打小就没了爹妈，从陕西一路逃荒到了这里。二娃子此时又饥又渴，实在走不动了，路旁有几棵一搂粗的柿子树，他倚坐在树下，想歇息一会儿。“嘚、嘚、嘚”，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匹马从面前跑过。打头的汉子四十来岁，勒住缰绳，说了一声:“伙计们，天忒热，凉快一下，让过晌午的毒日头再走不迟。”那个领头的汉子从马背上摸出一个大西瓜，用刀“叭、叭”劈成几半，他们几个唏嘘有声地啃了起来。二娃子狠狠咽了口唾沫，用舌尖添了添干裂的嘴唇。等汉子们凉快透了，马蹄声嘚嘚地远去了。二娃子迫不及待地窜过去，抱起一块西瓜皮，还没等送到嘴边，眼睛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原来是一个带有汗渍的褡裢，打开之后，二娃子傻了:那里面竟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二娃子想，丢了这么多银子，该是怎样地着急啊！他瞬间做出一个重要决定，等汉子回来取。时间在慢慢地流逝，二娃子等了又等，终于，在太阳西沉的时候，从远方传来了铿锵的马蹄声。近了，又近了，那四十来岁的汉子来到面前，翻身下马，由于焦急，说话都有点结巴:“小……兄弟，看见……一个褡裢了吗？”“在这儿呢，要不是给您老看这个，我这会儿早就要着吃的了。”二娃子委屈的话音里，掺杂了明显的老陕西味儿。汉子的眼睛湿润了，他从褡裢里摸出一锭银子说:“小兄弟，这些归你了。”二娃子不高兴了:“我要是有那心思，就不给您看着了。”说完，向附近的村子走去，他的晚饭还没着落呢。三年后，在县城的福庆杂货铺，有一个跑前跑后的小伙计，长得眉清目秀，手脚麻利，干活利索。他就是当年的小叫花儿二娃子，他一路讨饭到了县城，在一个雪夜晕倒在福庆杂货铺门外，这家铺子的主人姓赵，把二娃子救活后留在了铺子里当了伙计，每日三餐管饱，不要工钱。二娃子心里感激，不嫌苦不怕累，把个铺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又是几年过去了，二娃子出落成一个仪表堂堂的大小伙子了。一天，赵老板吩咐炒了四个菜肴，烫了一壶烧酒，单独请二娃子吃饭。二娃子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很不自在，猜不透老板葫芦里卖什么药。席间，老板问:“二娃子我待你怎样？”二娃子“扑通”就跪下了，感激涕零地说:“老板对我如同再生父母。”赵老板拉起二娃子:“我有一件大事想请你帮忙，这件事干成了，我送你一笔钱助你成家。”二娃子应允了。第二天，二娃子换上了新衣服，人显得更加帅气。由媒婆引着，坐上马车，往一个镇子上驶来。原来，赵老板只有一个儿子，由于患小儿麻痹症，口眼歪斜，走路一瘸一拐，奇丑无比，眼看到了成亲的年纪，托了不少的媒人，见了好多的姑娘，都没戏，这次赵老板想用“偷梁换柱、以桃代李”之计，请二娃子代劳，娶回媳妇，然后打发二娃子远走高飞，老赵家传宗接代就有指望了。一见面，对方的父母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个憨厚的青年，也让闺女偷偷隔帘子看了，那双浓眉大眼，一下子就勾走了姑娘的魂儿。秋天，遍地的高粱羞红了脸的时候，赵老板选了黄道吉日，装扮一新的二娃子骑高头大马，带领着花轿、锣鼓吹手等迎亲的队伍欢天喜地地奔镇子而来。女方家亦相当重视，一切准备停当，正准备返程之际，天突降大雨，雨越下越大，瞬间就水流成河，眼看着天慢慢黑了下来，想走也走不成了。女方父亲，在这方圆百里是有名的富户，他明白，这良辰吉日是不能错过的，就与夫人商议:让孩子在咱家成亲！按照他的吩咐，“夫妻”俩拜了天地，拜了父母，进了洞房。二娃子像块木头，任人摆布了半天，这个心啊，七上八下的:这事怎么向赵老板交代啊？新娘子嫁了如意郎君，倒是欢喜得不得了，夜深了，她催促新郎上床休息。催一遍不动，再催一遍仍不动，姑娘扯下盖头，火了:“你是不是没看上俺？”事已至此，不好隐瞒，二娃子只好如实交代了。姑娘听完，像是晴天里起了霹雳，受到了莫大的污辱，她大哭着冲进雨雾里，到父母的房间进行了哭诉。老员外一听，肺都差点气炸了，怒冲冲找二娃子问罪来了。二娃子战战兢兢从拾西瓜皮说起，怎么当了伙计，怎么替人相亲，听得老员外两口子目瞪口呆。员外说:“小伙子，你抬头看看我是谁？”“您是……”他刚想说是新娘的父亲。“我就是当年那个丢银子的人啊！这么多年，我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孩子，他的心比金子都贵。可人海茫茫，我上哪儿去找啊？看来天意如此，你们两个的婚事我做主了。”“万万使不得，赵老板待我恩重如山。”“孩子，你放心，我自会替你报答他。”就这样，二娃子成了老员外家倒插门的女婿。二娃子穷人出身，他常说，钱财得来容易，丢去更容易。所以他夫妇出资修桥铺路，造福乡邻，赢得了当地人的尊敬。令人不解的是，富贾一方的二娃子每次吃西瓜的时候，特喜欢嚼瓜皮，那绿中带白的瓜皮，在他嘴里胜过任何海味山珍，每次都吃得嘎嘣脆响，津津有味。选自2015年第10期《天池小小说》大印象刘建超老街把给人画像的营生称作印象。老街，能把画像这门手艺做得精绝的是八角楼下的大印象店。遇到个急事，有人会拿着照片，找到店里，说给印象一张。大印象便按照顾客的要求，把照片上的人像放大绘画到纸版上，装裱好，保证和照片上的人物表情一模一样。去老街找大印象，老街人都会告诉你，大印象啊，好找。去八角楼，宽脸，短眉，眼睛不大，特有精神。大印象不只是活儿做得好，为人也正直实诚。大石桥段家老爷子意外去世，家人没有找到老人留下的生前遗照，便找到大印象，央求去家里给老爷子画像。做印象这门生意的，极少上门给人画像的，用照片印象，是要借助一些技术工具的。而登门画像却全凭手上功夫，况且是给故去的人画像，也是不吉利，晦气生意。大印象是二话没说，收拾起家什就到了段家。大印象对躺在棺木中的段老爷子鞠了三个躬，支起画板开始下笔。正是三伏天，屋内闷热，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大印象连续八个小时不吃不喝，在灵棚搭建起前，画完了肖像。大印象谢绝了段家人的优厚酬金，说我能给老爷子画像也是有缘啊，算我送了老爷子一程。老街有个清扫街道的环卫工，大家都称他韦老头。每天推着架子车，沿街清理垃圾。韦老头闲的时候，就爱坐在大印象的店前，吸着烟，看大印象画像，拉扯些家长里短。韦老头吧嗒吧嗒有滋有味地吐着烟雾，也不管埋头做着活计的大印象听没听，自己只管说。说他和老婆的恩恩怨怨，说他老婆子因为他没有照顾好妮子，十二岁的妮子溺水死了，老婆子也离家走了。我那妮子啊，长得可得劲了，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笑起来，两酒窝，学习好着哩，都怨我，都怨我啊。韦老头过足了烟瘾，也叨叨够了，拿起扫把仔细地将店铺前清理干净，推着车子走了。韦老头退休那一天早晨，去找大印象道别，大印象的店铺没开门，门上挂着一幅画像，是个女孩的画像，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天啊，这是我妮子，是我妮子啊。韦老头把画像搂在怀里，老泪如珠，对着大印象的店铺拜了又拜。大印象生意清闲的时候，端着一杯茶，眯缝着一双小眼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人说大印象的本事是过目不忘。曾经有人打赌，带着四个男女在大印象眼前过了一趟，让大印象把这四个男女画下来。大印象瞇缝着眼，一杯茶的工夫，四张画像就出来了，四个男女瞪着惊讶的眼睛，各自拿着画像离去。老街有关大印象的传说不少，是真是假没人去考证。不过，大印象协助警察抓窃贼的事情却是老街人亲眼所见。那年冬天，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到了老街一带，派出所警察通知商家注意防范。没过几天，老街的一家珠宝店失窃。警察在走访时，大印象拿出了几张画像，说这几个人在老街转悠几天了。警察按图索骥，果然抓获了三名案犯嫌疑人，只是让团伙的头子逃脱了，老街人把大印象画像擒贼的事都传神乎了。原想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曾想事件还有后续。春节前夕，逃跑的盗窃头子不甘心，竟然又潜回了老街。节前商家生意旺，店铺关门也晚。天擦黑，大印象起身要去关门，一个黑衣人裹着寒气闯入店里，反手扣上门。大印象正疑惑，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大印象的咽喉。大印象即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平静地坐到椅子上。黑衣人匕首向上一划，大印象两眼模糊血如泉涌。翌日，正在饭馆里喝酒的黑衣人，被警察逮个正着。黑衣人挣扎着又哭又嚷，说警察冤枉人。黑衣人被带到派出所，吵闹着的黑衣人忽然安静了，他看到案桌上放着一张画像，那画像是用血绘出来的，画像上的人分明就是自己啊。我靠!黑衣人瘫倒在案桌前。大印象眼睛致伤，不能再给人画像了。有人惋惜地说，大印象画了一辈子像，却没能给自己印象一张啊。老街人提起大印象还是那句话:大印象啊，宽脸，短眉，眼睛不大，特有精神。选自2015年第3期《小说选刊》把爱情默写500遍孙金生小川第一次站到讲台上，全教室的女生都把眼瞪圆了。这也难怪，身材修长的小川，仿佛就是香港明星黎明年轻时的翻版，却又比黎明多了满脸的稚气和与生俱来的幽默！他那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就像阳光一样，牵动一屋子的向日葵。小川教语文，第一次收上语文作业本，就有了意外的收获。在语文课代表赵倩的本子里，夹着一片大理花的花瓣。而且，这片粉色花瓣被剪刀修剪过，成了“心”的形状。批改完作业，小川又把这片花瓣夹进了本子里。这个赵倩，是班上的尖子生，学习成绩一直优异，没想到，她的精力还很旺盛啊！小川笑着摇了摇头。往后，在赵倩的语文作业本里，出现了不同花的花瓣。而且，这些花瓣无一例外地都被剪成了“心”形。最后，本子里夹的已不是花瓣，而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阅尽人间春色，哪一朵花才是你心中所选？小川笑了，为一个女孩子的小聪明笑了，但他又摇了摇头，为一个女孩子早熟的心思摇头。他提笔在字条上写下:花本无罪，缘何被残？花应有泪，人当汗颜！这以后，作业本里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可是，小川的办公桌抽屉里，内容却多了起来。不是一支精心编织的笔套，就是最新款的保温杯，或者是一包小川最爱喝的碧螺春茶叶。有一天，小川意外地发现，赵倩来送作业本时，纤纤的玉指上，有个指头缠着纱布。小川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脸色红红地一笑，转身就跑走了。那个秋天的一个傍晚，小川收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是赵倩亲手织的一件绣着大理花图案的月白色毛衣。而且，赵倩还说，以后，她会织各种花色图案的毛衣，每年送他一件！看着毛衣精巧的钩针针法，小川忽然明白赵倩手指受伤的原因，他感到了心中前所未有的沉重！谈话是在校园的花坛边进行的。夜色很浓，使得教室的每个窗子都很明亮。每扇窗子后面，似乎都有一个刚刚启封的童话，缓缓地释放出七彩的烟霞！赵倩的圆脸在灯光下，泛出无限动人的光晕，她波光粼粼的眸子，注视着身边一朵朵初绽的花蕾，对小川说:你看，这些昙花，她选择这样的一个时间开放，就是想给她心爱的人知道，她只在心爱的人经过时，只给他一个人，绽放自己一生的美丽！小川沉默了，望着这个花蕾般幼稚，但却像花仙子般聪明的女孩，一切的大道理和说教都变得那么苍白。许久，他说:其实，她的心上人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赵倩转过头去，问:那她的心上人，会接纳她的一片情怀吗？小川说:当然，只是，她的心上人有个要求。赵倩急问:什么要求？小川说:他要求她，每天把“爱情”两个字默写500遍！而且，要写一辈子！在她考上大学之前，不单独见面！赵倩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了:这要求真浪漫，她会答应的！第二天，小川就收到了一份特殊的“作业”:用带着香水味的信笺，写的500遍“爱情”，字迹娟秀工整。当第四十份特殊作业，交到小川的手上时，信笺换成了普通纸，字迹就有些平常了！当第六十多份特殊作业，交到小川手上时，信笺换成了作业纸，字迹还很潦草！就在那段日子里，校园里传出了一个不胫而走的消息，小川老师和教地理的黄老师谈恋爱了！就像要证明这个消息似的，许多人都看见了，小川老师和黄老师于某月某日，手拉手到学校前边的小河边散步了！当第七十多份特殊作业，交到小川的手上时，“爱情”两个字，有的还缺了笔画。同时送来的，还有赵倩哀怨的眼神，她望了望小川，欲言又止。前段时间纷纷传扬的小川老师恋爱事件，似乎有些升级，黄老师已经开始许诺给同事买喜糖了！当第九十四份特殊作业，交到小川的手上时，小川注意到，字数不够！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特殊的作业交上来了，赵倩转学了！后来，小川听说，赵倩靠自己的勤奋，考上了某名牌大学！后来的后来，小川老师结婚了！可是，新娘却不是黄老师，而是小川老家的一个农村姑娘！N年以后，赵倩应邀参加高中同学的同学会，在进入属于母校的这个城市的时候，赵倩忽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初恋。当赵倩打听到小川的地址，找到小川家时，正好碰见黄老师从小川家出来。赵倩忙迎上前去，用略微带着醋意的语气问:师母，小川老师在家吗？黄老师仔细看了看赵倩，才认出这个曾经的学生，忙笑着说:你是赵倩吧！你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师母。当年，我只不过是给你小川老师做了回挡箭牌！你真正的师母在屋子里面，我只是去给你小川老师送份通知。一脸疑惑的赵倩，走进了小川老师的家，发现小川老师的妻子正在房间大扫除，她一边挪动她和小川的婚纱照，一边招呼赵倩。意外地，从相框后面飘散出一些东西，那是一些已经有些发黄的被剪成心形的花瓣！赵倩的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小川的妻子却没有过多的好奇，她一边抱歉，一边把这些花瓣扫进了垃圾袋，然后急急忙忙地送到楼下的垃圾桶。当那些花瓣在垃圾桶上飞舞的时候，没有散发出一丁点声音，一如以前那许多没有什么色彩，随风而去的日子……选自2015年4月6日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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