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还俗》鲍贝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70后小说家,现居杭州。
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一届学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八届青年作家深造班学员。
作品多在《十月》《人民文学》《钟山》《作家》《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发表、转载,且入选多种年度选本。
著有《去奈斯那》《观我生》《出西藏记》等二十余部作品。
《还俗》是一部神秘又奇幻的小说,描写一个僧人为了爱情还俗之后的孤独、轮回和自我救赎的故事。分别由长篇、中篇、短篇三部小说组成,每一部小说相互关联又单独存在。
长篇《观我生》中的“我”摆脱不了反复出现的梦境,为了寻找失去的记忆,踏上一段自我寻找与自我发现的旅途。“我”从杭州出发,途经拉萨、尼泊尔、不丹……和还俗后的僧人邂逅并亲历僧人和他的同伴们在不丹为了爱与信仰选择了自尽和圆寂。
中篇《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是长篇的延续。某一个深夜《观我生》中的主人公突然造访作者,并要求作者改写他在不丹自尽的命运……
短篇《无缘无故在世上走》则是前两部小说的后续。无论是现实中的人还是虚构中的角色,都在各自的命运里纠缠、挣扎……生活在继续。
写这本书的鲍贝非常非常坚决,她软硬兼施,运用悬疑、好奇、威胁和应许,诱惑、号召、激励着我们,把我们带向一个乌托邦。
……如果你去过尼泊尔,那么,这本书带你再去一次,去得荡气回肠;而我没去过不丹,看了这书便想着,有生之年要去,要去《观我生》中的不丹,如此方才无憾。——李敬泽我们所见到的鲍贝穿长裙布衣或旗袍,很难想像,她是如何一次次地只身去西藏,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转山?相信在朝圣途中的她,一定感知并获取了某种可以与天地自然打通的精神密码。她的每一部小说,都像一场又一场探险,她绝不想让你一开始就如履平地。相信她期待的读者,也是胆大心细、善于攀援绝境的会心人。——邱华栋鲍贝的这本《还俗》就像一组中国式套娃,由长篇、中篇和短篇各一部组成。每一个故事犹如迷宫,一环紧套一环,却又单独存在,仿佛是在对传统小说文体作出的一种挑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得不叹服她的虚构和想象能力,文字里暗藏着她的天生异禀,下笔有如神助。我只能说她天生就是个小说家。——续小强《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显得气质殊异,和那些写世事、人情的流行腔拉开了距离,暗合了庄生梦蝶、佛教观念以及波兰导演基耶洛夫斯基的《两生花》。构思既出人所料也合乎情理:自己过去创作的长篇小说中死去的人物,在这部中篇小说中以来访者的身份,成为观察、理解,试图接近“我”的另一种视角。——郭建强
整个冬天,我都被同一个梦反复绕缠。我无法确定梦的旨意究竟是什么。我也无法把它完整地描述出来。它只在梦的世界里真实。一旦到了现实生活中,你完全可以把它看作虚构的场景。但它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令我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在我的梦里有一个无比广阔而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我一定亲身经历过。
我相信,梦是*可以在时间里进行逆走的工具,它正以一种强大的力量牵引我,带我走进某个真相。为了探求来自于梦里的那个真相,我必须锲而不舍。我得从家里走出去,出门去远行。或许在一场旅行中,让自己投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去,会更容易释放我的梦,释放出梦里那个*真实的我。这次旅行,我选择了不丹。出发的日子定在除夕。这是我*次去不丹。传说中的不丹王国,是世界上*后一片净土。早已令我心向往之。然而,不丹和中国还没有建交,没有直达的飞机。我为自己设计了一条线路:从杭州出发飞拉萨,然后从拉萨飞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再从加德满都飞往*终目的地不丹。和不丹一样,尼泊尔也是一个佛教国家。多年前我去过。我并不喜欢那里。空气污染比中国任何一座城市都要严重。如果说,不丹是*后一片净土,纯净如天堂,那么,尼泊尔的脏乱如同地狱。然而,从中国出发去不丹,尼泊尔是必经之地。我无法绕开它。2杭州至拉萨的航班异常顺利。到了拉萨机场,却由于天降大雪,出现了飞机滞留的状况。对于飞机的延误或者滞留,我们早已经习以为常。所有客人都在候机厅耐心等待。足足过去一小时,广播告知,我们的班机已经到达机场。再过半小时就可以登机。我松了一口气,延误的时间不算太过分。登机前我想去趟洗手间,正欲起身,一位留长发、戴着墨镜的男人快步朝我走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应该刚从户外进来。候机厅里的空调还没来得及将他吹暖。他问我旁边的空位是否有人。我说没人。他一屁股坐下来。我问他,你也飞加德满都?他点点头,说,是的。我奇怪他居然这个时间点才来,要不是延误,飞机早已在空中飞行了。仿佛一切的拖延只是为了等到他。我说,你运气真不错。他说,是啊。我朝玻璃窗外望出去,天空灰蒙蒙的,能见度很小。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地上开始大量结冰。我说,广播已经通知,半小时后可以登机。但愿如此。他说。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他说,但愿如此。意思是,他不完全肯定在半小时后能够登机这个事实。我让他帮我看管下行李箱,我要去下洗手间。他头也没抬地答应了。或许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的,我们已把对方看作可以信任的人。我们看上去都不像坏人。至少我这么认为。候机厅外雪花狂舞,刮大风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暴风雪凶猛地袭击着拉萨机场。天空更显低沉。刚降落于地面的飞机,迅速被冻住,落地的部分和大地冰结在一起。机场广播再次通知:由于天气原因,所有飞机停止起飞,请旅客们耐心等候。起飞时间,另行通知。大雪还是妨碍了飞行。候机厅里焦躁起来。许多旅客跑来跑去,一趟趟跑去检票口和问询处,咨询飞机的起飞时间大概会是什么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忽然对我说,你不用跑去问的,飞不飞得了,皆由天定。我心里一惊,他早就看出我已经坐不住了。他说他叫Frank。Frank?现在的人是否都喜欢为自己起个洋名。他说,名字不过是个符号,叫什么都一样。也是。在旅途中认识的人,都从各自的身份和角色中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今天遇见说不定明天就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对于一个旅途中人来说,名字确实不重要。那么,我也不打算告知他我的真名。我报了个网名给他,蓝莲花,来自杭州。他摘去墨镜,侧过身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你从杭州来?你到过杭州?我问他。摘去墨镜的他更显俊朗。眼睛不大,双眸里有一股清朗广漠的忧郁。这种忧郁猝然间出现在我眼前,如此熟悉。仿佛与他的初见,已经在我的梦里发生过。不仅到过。他说。难道你在杭州定居过?我兴奋起来,有一种他乡遇故人的快乐。我问他在杭州做什么?什么也没做。他平静地说,转过身去,重新戴上他的墨镜。他的笑容很奇特,颇有些深长幽远的意味。他越是说什么也没做,我越觉得他肯定做过些什么。雪花仍在飘舞。已是下午六点半。正是白天和黑夜交替的暧昧时光。拉萨是个天高地远的地方,和南方相比,天黑得差不多要晚两个小时。雪光把大地照得白亮,但并不耀眼。是那种黯淡而混沌的白。飞机在天黑之前是否还能够起飞?谁也不得知。但还是有人一趟一趟地跑去询问。滞留机场的焦急心情全都写在候机人脸上。何况又是除夕。所有人都想早点飞回家去过大年,跟亲人团聚,安享天伦之乐。我忽然责问自己,我原本可以好好待在家里和亲人一起,却非要一个人跑出来,在途中领受这该死的滞留带来的煎熬和焦虑。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非得选在除夕这个日子出行,像一个不小心染上自虐症的病人。除了听从内心的召唤,我已无药可救。你也是去不丹吗?我问Frank。话音刚落,我便觉出自己的滑稽可笑。我总是这样,说话全然没有逻辑性,习惯被自己的直觉左右。也许在潜意识里,我希望对方和我去同一个地方,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路同行。这当然是我的一厢情愿,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然而,意外在发生着。我奇迹般地听到他说,是的,我也去不丹。我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用同样的句式再次问他,你也是去旅行吗?他摇摇头说,不是。探亲?不是。那你去不丹做什么?我又变成了一个刨根问底的人。他紧闭双唇,停顿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去找一个人。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脸朝着我的脸,即便他戴着墨镜,我也知道他的眼睛并不和我对视。像是故意回避,又像是越过我正看向远方虚无的某一处。你经常一个人出行?他看着我那只大而沉的旅行箱。始终不正眼看我。那只箱子已拥有岁月留下的无数个磕磕碰碰的旧痕迹。我说,你是否觉得很奇怪,一个女人选择在大过年的时节出行?他不置可否,很轻浅地笑一下,不再多问。幸好他没再问下去。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像是准备要对他作一番解释。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行为解释?意图何在?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了安抚人心,机场向所有滞留的旅客发放晚餐费,每人五十块人民币。看来很有可能要在机场过夜了。还没踏出国门,就遇上如此漫长的滞留。此趟旅行一开始便不顺,真是令人沮丧。我的悲观情绪浮现上来。五十块钱在机场只能买一个简单的盒饭。我讨厌盒饭的味道。邀请Frank一起去候机厅边上的咖啡厅就餐。我们点了一模一样的两份套餐。荷香排骨饭配青菜炒萝卜丁,外加一碗蘑菇例汤。其实套餐的味道和盒饭也没多大区别。机场里的食物永远都做得潦草不地道,又极昂贵。好在咖啡厅里的座位和环境让人感觉舒适,对面又有一个人陪着,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在用餐的时候,才把他的墨镜摘下。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抬过头。哪怕我们面对面坐着,他好像也不正眼看我。即使和我对话,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别处。他和别的男人很不同。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很明确的安全感。这让我对他的注视更大胆,也更放肆。反正他对我的注视,一概视而不见,或假装看不见。他五官端正,眼睛细长明亮,眼神中那抹广漠而飘忽的忧郁,有着难以描述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与哀怨无关。蓄着些胡子。不知是故意蓄留,还是懒得剃它。他的额头高而开阔,一头自然卷曲的长发,全部梳向脑后。我平时不太喜欢留长发的男人,总觉得留长发的男人过于阴柔,又喜欢纠结自恋。而他给我的感觉却是阳刚硬朗又简单。他的皮肤略微有点黑,清瘦,健壮。他不健谈,外形和气质,看上去很有点艺术家的风范,但他并不复杂。我喜欢简单的人。我也不能算是个健谈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我更喜欢选择沉默。我总是在这个世界上飘来飘去,行踪不定。我对我自己的生活无话可说。说些什么好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必然成为矫情的证据,成为别人诽谤的理由。我忽然噎着,注视着面前的剩菜剩饭伤感起来。今天是除夕啊,这一顿应该是年夜饭。一年中*重要的一顿饭,经过我很多年的淡化和无数次的漠然忽视,却仍然对它心存念想与眷恋。我的念想是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眷恋?我一次又一次地背井离乡去远方,去更远更陌生的远方,我到底想获取什么?我又在寻找什么?这些疑问一直潜伏在我内心深处,从不曾消失。它们像魔鬼,时不时闪身而出,命令我突然停顿下来,命令我一次又一次地审视自己。在这个下雪的日子里,我再一次告别双亲。当我背上背包,拖起行李迈出家门,我不敢回头看。我知道我母亲就站在我身后,双手垂立,眼里盛满心疼和无奈。她已渐渐迈入老年,但在外人眼里,她仍不失优雅与得体。她每周游泳一次,每天至少散步一个小时。她吞吃大量的保健品,极尽所能地保持她轻盈的体态和健康。她拼尽全力拒绝自己发胖,拒绝让白发增生,拒绝衰老。然而,白发与衰老仍然不约而至。尤其这几年,她似乎在我身上看到了无可救药的绝望气息。我是她*的女儿,是她一直以来的骄傲,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全部的希望。然而,我对生活的绝望气息还是严重影响到了她。她终于发现她的无能为力。她变得焦虑、内心狂躁却不动声色。她不敢动声色。她怕她一有动静,我就会像一滴水那样消失。她多么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地盼着我变得快乐。而我丢失了我的快乐。我不知道这是意外事件的偶然后果,还是日复一日累积起来的必然结局。我无法解释我自己。就如同我无法解释生活,无法解释生命。我也无法解释我父亲。我父亲早已满头白发,但他依然精神抖擞,充满激情。他的白发与我无关。我宁愿相信,他的苍老与白发,全是由于他日复一日的过度劳累所致。为了事业和钱财,他不惜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母亲偶尔也会与他争执,劝他注意身体,要健康安好,平安是福。父亲认为我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但每一句都是废话,纯属妇人之见。他认为一个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不断争取和获得,而不只是生命的长度。我眼里的父亲,似乎每天都在与生活拼命,与时间赛跑。他把他的房地产事业从国内发展到了国外,又从国外迁回国内,他对事业的追求从不曾停息。某一天,他意识到他*合法的继承人是我。他用他的双手创造出的毕生成果,都将归于我名下。他突然就将矛头指向我。他让我学建筑,学财政,学经济管理。我随他到澳大利亚,在墨尔本花去六年时间,修完经济学和建筑学的全部课程,又在悉尼继续读完硕士和博士,又花去四年时间。澳洲的城市干净又美丽,空气也好。但那里的干净、美丽,皆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一个为父亲完成学业的外来者。一切于我都是陌生的。我只想快点修完学业,回到杭州,回到我熟悉的环境里。然而,等我回来,我已完全不知道如何融入这座城市。我觉得周围的人早已离我远去,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和遥远。连母亲也变了一个人。她整天像鬼魂一样寂寞地活着。除了每天妆扮自己,她几乎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家是母亲的整个天地,父亲和我是她的全部。而父亲却很少回家,一有空就往另一个女人那里跑。所有人都知道我父亲有情人。我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我知道她一定年轻美丽又智慧。不然她不会平白无故受我父亲宠爱这么多年。而我父亲却口口声声说,他*宠爱的人是我。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我。可是,我对我父亲却难以生出感恩之心。他所有的付出,从没让我感觉温暖。从小到大,在我的记忆里,他没陪我逛过一次公园,也从不曾陪我看完过一场电影,没有陪过我任何一次旅行,甚至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屈指可数。他总是在忙。总是在忙。他的忙永无止境。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有人对我拥有的生活表示羡慕,他们带着一种向往和嫉妒的微笑,哦,你就是古总的女儿?你父亲是个成功的浙商,钱多到花不完,多么令人羡慕的富二代啊!空洞与哀愁再一次向我扑面而来。我拉起我的行李箱转过身去。我的社交和我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日子,都经过我父亲大人的精心安排。精致又重复,重复又精致。我的生活了无生趣。一些形形色色的男人,经过我父亲的筛选和审核,有着与我门当户对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他们上下打量着我,歪起脖子、双手抱臂,带着一种花花公子式的微笑和有钱人的自得。时间犹如静止。这群鬼影一般的现代人,同样出没于现实生活的大观园,演着一出出由别人导演的几乎未作修改的旧戏。令人窒息的空洞与无意义。我的意义在哪里?我一直生活在我父亲的掌心里。从小听从他的安排与操纵,我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我一天天地看着自我在消失。我生活得像一个影子,像一团空气。我没有自己的自由和选择。从来都没有。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冲动,想给父亲写封信,或者留一份遗书也行,然后出门去远行,永不再回到这个家来。可是,我也只是偶尔冲动,并没勇气付诸行动。更多的时候,我只在心里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