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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宗玉,男,生于七十年代,现居长沙。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湖南省散文报告文学委员会秘书长。作品见于《收获》、《人民文学》、《当代》、《天涯》、《大家》、《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刊物。出版过四部书,编写过二十一集电视剧《阳光的哥》,有四十多篇作品
警察与大盗的斗智斗勇,深入而真实的牢狱生涯,一幕幕闹剧遮掩别样的沧桑与悲凉。刘虎从小父母离异,爹妈都不愿意管他,不是把他卖给这家当儿子,就是把他送到那家当孙子。于是刘虎十一岁那年决定自己对自己负责。他四处流浪靠乞讨为生,不久便参加了一个少年盗窃团伙并成为骨干。他们就像一伙啸聚山林的强盗,有钱的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钱的时候便四处作案……
如果要我讲叙自己的故事,我就从我父亲刘辉和我母亲汪霞离婚时讲起。他们的离婚,在我的生命中无疑是一件比较重大的事情。我六岁那年一个黯春的黄昏,细雨飘洒在青青的瓦楞和灰灰的麻石街头,清冷的檐滴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路旁一脸无辜的新绿。掌灯时分,我母亲汪霞左手拖着我哥哥刘龙,右手拉着我弟弟刘骐,走出家门。她的左手肘里还挽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装着属于她的最后一批细碎的东西。八岁的刘龙用一只手帮她托着包袱的底部,使包袱看起来显得比实际要重些。从家门口射出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就像三根又粗又长的绳索捆着他们往前拉,他们的脚步就颇有些踉跄的意味。灯光把站在家门口的我的影子也拖得很长,末端正好贴在汪霞的背部,这看起来就像我在用一根黑黑的巨木顶着她往前推,巴不得他们快点走似的。事实上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舍不得他们走。他们一走,接下来的日子我还真不知如何打发。我含着眼泪,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远。我冷不丁喊了一声:妈——声音像一只扑楞的鸽子突然飞掠黯春的街头,汪霞猛地一悚,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回头的是我兄弟刘龙和刘骐,他们目光漠然而空洞,也透露出一些疑惑,他们一定以为我还有话说,但我喊了一句就再没话说了。然后我母亲汪霞牵着他们疾走起来。等他们的身子与影子一齐消融在夜色中,我才发现在灯光中飘洒的微雨就像万千飞蚊在舞。我心乱如麻地返身回到屋里,床上的刘辉酣声正旺。刘辉的确太累了,持久的争吵、打斗、离婚,已把他搞得精疲力竭,他真的需要好好大睡一场。所以就在汪霞收拾属于她最后那些东西的时候,他都没耐心等着送她出门。他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走来走去的汪霞,后来打了个哈欠,仰身往床上一躺,就睡下了。相对而言,汪霞倒比他显得温情脉脉些,她好像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似的,行动迟迟疑疑,东西放进去又拿出来。是刘辉泰然自若的睡样才加快了她收拾的进程。可由于过于急促,又使得她显得手忙脚乱。她好像要找一件什么东西,东翻西翻却找不着,后来她操起一只碗就往地上砸去,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随着咣啷一声脆响,刘辉由仰睡改成侧睡。汪霞盯着他的背部发了大概五秒钟的呆,最后拉着刘龙刘骐匆匆离开。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我留给了刘辉?汪霞尽管总是唠叨个没完没了,但她是我的母亲,相对冷漠的父亲而言,我的确更喜欢她些。但我只能跟着刘辉,因为这是父母协商和法院判决的结果。被汪霞搬走一半家具后的家里,显得空荡而凌乱。旮旯里藏匿了多年的垃圾连同金色的蟑螂,这时都慌乱地暴露在我眼前。我以为刘辉睡完一觉起来后,会大搞卫生,对剩下的家具来一次新的规划和布置。可没有。早晨起来的刘辉只看了我一眼,就朝厕所走去,一阵哗啦啦地响后,出来又看我一眼,然后往床上一歪,又睡着了。我搬来一只板凳,坐在床前,我一声不吭地守着刘辉直到中午。后来我饿得实在不行了,就跑出去找吃的。邻居杨小秋与我同龄,他们一家人正在吃午饭,我坐在他们家的门槛上不走。我看着杨小秋,杨小秋说:你走,我吃完饭再去找你。我看着杨小秋的父母,杨小秋的父母低着眉眼,扒自己碗里的饭。我看着杨小秋的哥哥,杨小秋的哥哥朝我瞪了一眼。然后我的头就低下来了。后来一只碗突然塞到我胸前,我抬头一看,是杨小秋的母亲。我喜出望外,接过碗就狼吞虎咽起来。杨小秋的哥哥杨小夏在桌前突然把碗筷一丢,叫道:虎癞子,你就知道隔三差五跑我家吃饭!杨小秋的母亲吆喝道:小夏,你怎么说话的?杨小夏扭着脖子吼:我说的不是吗?边说边气呼呼地朝门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故意在我的肘上撞了一下,我的手一颤,筷子就掉落在地。我不看他,拾起筷子在衣襟上擦了两下,又吃。杨小夏站在街上一跺脚,骂一声:死贱!然后跑开找他的同龄人去了。杨小夏比杨小秋大四岁,当然比我也大四岁。我吃完一碗,不饱,但也不饿了。看着杨小秋的母亲没有叫我吃第二碗的意思,我怯怯地把碗放在他家的桌边,然后讨好似的对小秋说:小秋,我们出去玩吧。我们玩老虎逮猪崽的游戏。别看我名字叫刘虎,可我在这个游戏中从来都没扮过老虎。甚至没扮过猪妈妈,我的角色一直是猪崽,躲在猪妈妈的后面,时刻防备着老虎的进攻。黄昏时,我回到家,刘辉早已起来了。刘辉起来了什么也不干,只坐在一把靠背椅上发呆。我走进屋时,刘辉在昏暗中吼一句:一天死到哪里去了!我立马像触电了似的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刘辉的吼声就有这么大威力。刘辉吼一百声,我往往会有九十九次打寒噤。剩下的那次八成是刘辉得了重感冒,哑了嗓子,吼起来才不像晴空里的炸雷。刘辉对着直撅撅站在门口的我又吆喝一声:过来。我就挨着步子走过去。我以为刘辉离了婚要拿我出气,我想刘辉不是要抽我耳光就是打我屁股。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刘辉会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元钱塞给我,刘辉说:去,到街口王爹那儿拿十个油巴子来,我们不能死了胡屠户,就不吃猪肉,是不是?把自己亏待了,球人会可怜你……我没听他哕唆,拿着钱,拔腿就朝街口跑去。从王爹手中接过油巴子,我一边走一边啃,等走到家里,属于我的五个油巴子已进了肚子。我把剩下的油巴子塞给刘辉,刘辉骂骂咧咧:你这个死鬼,老子这么大吃五个,你这么小也吃五个。连一点孝心都没有。长大了一定是个白眼狼。老实说,我吃五个的确是多了点。我现在一边听着刘辉的数落,一边打着饱嗝上床睡觉。刘龙刘骐都不在了,大大的一张床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大大的一张床一个人睡着实在是怪冷清的,可他们不在,夜里没有人与我追逐打闹,我只有早早地在清冷的床上躺下了,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刘龙刘骐都在,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一顿吃五个油巴子,可见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他娘的油巴子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每次经过街口的时候,都要在王爹的摊子前站一会儿,嗅嗅空气中飘荡的油香。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