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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赫
浙江萧山沙地人,垦荒者和流浪汉生养的儿子,1993年8月开始居住北京,经数度搬迁,从王府井来到了回龙观,随后从老家接娶了妻子,随后又有了一个儿子,其间换过许多职业,家庭教师,外企中文教员,时尚杂志专栏作者,大学网站主编,演出公司项目策划,地理杂志编辑,日报记者,戏剧导演,美食杂志出版人,影像作家,样态设计师,大学客座教师,当代艺术鞭尸人,影像写作倡导者,由实而虚,直至无业:一位从不写诗的诗人。“北京犹如沙地,是流浪汉们的故乡。”他说。因而他的命和他的父母一样,是垦荒。
始于讹声,终于絮语。
江南梅城,潮湿、靡乱,生机勃勃。郭嘏、麦弓、陆翼锋、郁利,这些本地英雄、外来好汉,在城里东游西逛,要清理每一条街巷,宣泄全身精力,还要重叙友情,再讨论一些玄学问题。北方少年李得儿不问世事,只求将本城美少妇吕蒂蒂揽在怀里,*好还能将她带回北京。台前,英雄各试身手。台下,看客群声沸腾。
在这部热情和冷漠可以用同一个单词书写的小说里,每一个声部都自成曲调,自行其是。众多声部汇合成庞大的喧哗,动人心魄的交响深埋其中。
度过大汗淋漓的十六个小时,就像度过了一生
二十年间,世界只留下激情与火光的回声
长篇巨作《人类学》前传
第一章
*节台球高手的新式拼音
“ɡ——ɑ——?”上门补课的五年级学生双手插在裤裆下危坐在沙发边缘,两脚并拢,半个屁股悬空,白领子上的风纪扣,紧箍着一根细脖子。
“ɡ——ɑ——”李得儿洁净细长的右手食指和拇指从外侧眼角滑向内侧眼角,在高高的鼻梁的低低的谷地会合,将两粒眼屎灵巧地搓成一坨,淡青色,半透明,黏胶状,无异味,天朝百姓特有的午后财宝,弹向了幽暗的窗玻璃。
“ɡ——ɑ——”五年级补课生翻起小方脸上的冲天鼻,猛然答道,“ɡ——ɑ咕!”
“好!ɡ——ɑ,ɡ——ɑ咕,闻所未闻,世界一绝,中国第二。”李得儿说着揭开了毛毯,一点式“啄木鸟”牌淡蓝内裤,覆盖着洁白灿烂的肌肤,那弹性十足的幽暗一角。他跷起双腿,屁股尖旋转九十度,在床单上拧出一个凹陷,走下床来,轻晃着因为漫长的午间小睡变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来到敞开的衣箱前边,从里面里拎出一件白色的“恺撒”牌T恤,套在脑袋上,说:“这是*课。”
他踮脚转过身来,从身后的书柜上抓起那瓶自制蛇酒,嘣,拔了软木塞,将一只眼睛贴在瓶口。一条棕色小蝰蛇立刻探过头来。嗯,两枚小毒牙依然晶莹剔透,只是,眼珠子已经被酒精腐蚀,蒙了一层白翳。蛇皮松了,肚子也瘪了。不能晃,不然底下的沫沫全都会漂上来。好腥啊。乳白色的沉淀物,全是丫醉生梦死之时之屎~恶毒!真他妈搞错了。应该先让丫饿上两天,等丫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全都排泄干净了,再放将进去。多乎不多。下次可得记住。李得儿小心翼翼把酒瓶倾倒过来。一大队白泥便跟着泛了上来。他停了一会儿,将嘴凑上去。真他妈腥。营养肯定都在这腥味儿里。一小股阴阳怪气的白酒,混合着从毒蛇牙尖喷出的毒液,流向李得儿的舌头。这条与女人们做惯了口水交易的东西,自以为百毒不侵,这会儿怯生生地卷了起来,悬空着,怀疑着。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Tobeornottobe?女人毒于蛇,没有问题我的王子,有半口是蛇大便。他犹豫片刻,咕咚咽下了。蛇头趁机溜到瓶口,舔了一下李得儿的舌尖。下去坏东西下去。小毒蛇张大白乎乎的嘴,两个弯弯的牙尖上还滴着毒液,吓得我忘了闭上嘴,正好让丫从容钻进我口腔,滑入我咽喉,堵塞我食道小肠大肠十二指肠盲肠和直肠,来到胃腔。但直肠好像在肛门的上一段。天哪到底是胃在上肠在下还是胃在下肠在上?这得看是先消化后储存还是先储存后消化。一个经院生理学的问题,与反经院营养学毫不相干。那就算了。我胃里的酸液够不够浓以便把蛇彻底销毁?腹部在燃烧。蛇在飞舞,向密闭的椭圆球囊的每一面带软刺的肉壁喷出怒火。千万别烧出一个洞来让丫杀进体腔去,那里有我手无寸铁的心、肺、腰、肝、胆。它横冲直撞,穿过胸腔横膈膜爬上肩膀,*后从我耳朵里横空出世。既然如此,就让丫在胃里撒点儿野吧。可那里也一样不设防啊,除了一个多小时前下肚的这会儿已不分彼此的米饭鸡块西装鸡太难吃嚼起来像豆腐皮儿萝卜干咬得牙都发酸霉干菜好吃下次炖肉记住了得多加糖西红柿哎醋早知道要消灭一条小毒蛇就多喝点儿醋了酱油猪油色拉油啊梅城的油渣面才是人间至味啊就数东门饭店做得*好酱油汤面上撒一把金黄的猪油渣再撒上一把切得细细的小葱绝了怪不得人家叫葱花呢行下了班儿就去东门饭店吃油渣面去对了一个老玉米这里的人却叫嫩玉米对了口香糖咖啡龙井茶一撮爆米花一只饭后梨一小块西瓜肯定有几粒瓜子儿马王堆这具不知名的九十年代男尸肠子里有一粒西瓜子儿抽过烟一堆混合烟的烟雾南方很难买到混合烟奇怪的是混合烟却大都是南方卷烟厂出的一个北方出生南方工作的烟民得去北方买南方出产北方销售的卷烟但烟不经胃而是由肺部吸收一小部分进入血液循环大部分重新由呼吸道排出体外你丫抽烟过肺吗我可不是形式主义烟民正宗得叮当响将以肺癌送终的烟民酒烟茶一起上简直就是大染缸啊烟熏之酒润之茶涤之我喝茶时咽下过几片茶叶要是每片都吐出来就太麻烦了这是喝中国茶的乐趣人的嘴唇与自然的茶叶直接接触哪怕有数不清的麻烦照样比你英国茶有滋有味有香有声有色有形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不管了对了半只生辣椒一根黄瓜对了昨晚还喝了一大杯牛奶昨天的不能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吃过这么多乱糟糟的东西得倍加小心不然众元素混合定将产生难以预见的副作用甚至毒性有一天中毒而死死因不明老爸号啕大哭他捶胸顿足啊啊啊死因不明啊我的儿子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不管了,除了除了除了就只有一片胃酸的大海了。腹部在燃烧。人与蛇的剧烈搏斗正在进行。双臂张开仰面朝天的拉奥孔。痛苦还没有扭曲一切。请在这儿打住。就在这一点上,悲剧发生前夕*静穆庄严的一点,*能显示崇高美学的一点。李得儿从嘴上挪开酒瓶,看到那条小蛇软软地滑到瓶底,搅起一团更大更混浊的白泥。
“你来一口吗?”他问五年级补课生。
对方正在抚弄竖在墙边的那支气枪,这时抬起头来摇了一下。李得儿把酒瓶放回原处,从写字台抽屉里拿了一盒铅弹,有点儿沉,扔到五年级补课生怀中:“推开后门,便到了西山脚下,墙根有一烛台,点上蜡烛之后就可以试一下你的枪法了。不过你得站到外头客厅去射击,不然距离太近了,缺乏难度。这是重磅气枪,压气的时候要小心。这把枪有些偏差。我的左眼有视偏差,我是按着它校正的。你得重新校一下。”
五年级补课生低着脑袋费力地扳开了压气杆。可别轧坏了手指。咔嗒。拉到头了。没事儿了。李得儿缓缓掉过头去,踩着“冒汗”牌地板走进了卫生间。他用冷水轻轻打湿面孔,挤出一点“柔柔柔”牌洗面乳均匀地抹在脸上,等会儿,得让洗面乳和肉眼看不见的小灰尘做足至轻至柔的化学反应。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一个铅弹飞出。烛火纹丝不动。*的。都跟你丫说了得先校一下枪,不校哪成啊?他听到五年级补课生抽鼻子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丫进卧室去干吗?要是没打中就该再装一粒铅弹接着打呀。莫非,打中了?!重新去点蜡烛了!李得儿拧开水龙头,用“富氯”牌自来水拍了几下面孔,睁开眼睛,一滴水珠滑进了眼眶。酸。涩。眼泪出来了。没洗干净,还得再洗一遍。拍拍拍拍拍。一百下吧。可以了。他拿干毛巾擦了把脸,又听到了五年级补课生鼻子抽抽的声响。“简短的*课。”他边抹着“维纳斯爱液”牌面霜边大声说。没反应。阴阳怪气。我早就看出你丫是个十足的捣蛋鬼。他弯腰站在妆镜前,往黑发上挤了一团“宋玉”牌发蜡,拿起“象牙”牌塑料梳子,从额头开始,一手轻压梳子让它铲匀了发蜡,将光滑的头发细致地分向两边,继续大声说:“从中,我已看到你混乱的过去,蒙昧的现状,以及,远大的未来。”啪。又一个铅弹飞出去。烛芯断裂?火苗灭了?还是刮一下胡子吧,早上才刮过,一睡午觉又长出了一截。胡子和头发都是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胡不归”牌剃须膏已经用完。挤。空空空空的叹息。只好生刮了。又抽鼻子。把丫小冲天鼻给割了。咔咔。下颌上胡子被生硬地连根割断。李得儿说:“请转告令尊谭老板,户外你是天才,屋里你是傻×。你的学堂是马路公园和广场,露天台球摊和半露天游戏机。现在,补习结束,永远地结束了。”李得儿放慢了剃刀,让它从脸上*的那颗小青春痘光亮红润的表面缓缓滑过,但也因此不得不放过紧挨着它的那根胡子。他让刀锋自下往上抹去。嗤。嗯,行了。
“谢谢老师。”李得儿看到五年级补课生站在卫生间门口,认真地向自己鞠躬。
“不玩儿了?”
“不玩了。”
“打开风纪扣了吗?”
“没有。”
“打开了再走吧。等一下,你平时都玩儿些什么?捏泥巴?捉迷藏?打扑克?摸女人屁股?遗过精吗你?”
“斯诺克,其次,电子游戏。”
“能二击子打KISS球吗?”
“能背杆击母子碰*子碰第二子碰目标子进洞。”五年级补课生背课文似的说,把自己的天赋陈述得如同一件过错那样客观。他看着李得儿,毫无表情地嚼着上嘴唇。
这小小的脑袋已在向妻子心灵商量孕育一团喜悦的情绪了。那就再推它一把。洞察一切的催生婆李得儿,决定在它即将降生的出口处铺上一块温暖的软垫。他把脸拧得歪歪扭扭,让皮肤绷紧,然后挥动剃须刀,刮起了另一边的胡子。
“吹牛不打草稿。本人业余九球九段,从未在场面上见过你这位背杆三击子双KISS的高手。”李得儿说。
“我见过你。”小学生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往一边猛扯,动作固执又夸张,似乎不是要打开风纪扣,而是想要把自己的小脑袋从肩上搬走。领口开了。就像初生的小草,他细长的脖子在敞开的领子里扭动着舒展开来。
见五年级补课生眉开眼笑,李得儿也暗自得意。接生成功。
“你打的是露天台球。我两年前就打完这种低水平台球了。”五年级补课生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真人不露相,是在体育馆对面那家小台球房打二十块钱一分的*高手?”
“你去那里找我,我每盘让你三十分。”
“每盘赢我六百?得,还是拿它们滋润你那些任课老师干瘪的钱包吧,你的成绩单就不会这么红成一片了,赶紧的。”
“要会考了,说道这次模拟摸底不能以前那样将就了。”五年级补课生往两边牵动脖子,考试的阴影让这根细小的脖子一时重新变得僵硬。他嚼着嘴唇,不时抽一下冲天鼻,愣愣地看着李得儿。没有坚持太久,他忽然“嗤嗤”咧嘴假笑:“上星期我抢了卷子,语文老师还没发我就抢了。”
“釜底抽薪,牛×!”李得儿摸一下青光长亮的下巴。滑溜滑溜的。一根根纤纤玉指从上头蜿蜒而过。她们闭起双眼,嗅着附近哪儿发出的兰麝之气,春情摇荡。“然后呢?”李得儿问。立马筋酥骨软,玉体乱倒,两腿跷高,喔操。揭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把裙儿掀。
“语文老师就来追我,一直追到男厕所门口。她不敢进去。等她叫来男老师,我早就把试卷扔进污坑,跳窗逃了。”五年级补课生短促却诚恳地笑了一下。他看出来了,这等儿科业绩根本不够格在我李得儿大人面前炫耀。五年级补课生于是*后抽动一下冲天鼻,说:“我走了,老师。”
李得儿扬起下巴,往镜中水仙般的倩影投去深情一瞥,小心着魔,不不不,女人的身体里有我*好的倒影,这才让手中的剃须刀咕咚落进水池,用一股急速的清水,将刀口的断须一古脑儿送入下水道。可惜了。应该把每一截胡须都交给我们伟大的女性,将其*限度合理利用。请踊跃认购“得儿”牌断须,五块一截不论长短,但请事先清洗手中垢鼻中屎,在*时间将得儿麝香这一稀世商标铭记于心,以免与其他劣等杂毛相混。李得儿走到五年级补课生旁边,拍拍他的肩膀:“你的牛×,唤醒了我更牛×的记忆。”九岁就开始勾引班主任了,爱哭爱发呆爱受委屈爱忧郁。装得可真他妈像。那位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叫王什么来着,真他妈漂亮,终于有一天,让我尽情搂着她,在她怀里痛哭了一场。牛×啊。之后这就成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