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富萍(长篇小说卷)(2000)(珍藏版)》王安忆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5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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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安忆,生于1954年,1969年初中毕业,1970年赴安徽插队,1972年考入江苏省徐州地区文工团,1978年调回上海,在《儿童时代》社任编辑。1980年参加中国作协第五期文学讲习所学习,同年年底学习结束回原单位。1987年进上海作家协会任专业作家,2004年调入复旦大学任中文系教授至今。

【编辑推荐】

中国当代文学的半壁江山,巴金创刊并终身担任主编的杂志!

《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萃览中国当代文学上下六十年!

2017年,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份大型文学刊物,由巴金创刊并终身担任主编的《收获》杂志创刊60周年。60年间,《收获》佳作迭出,硕果累累,它以兼容并包和自由闳放的精神,引领文坛风流,向读者奉献了各个时期具影响力的作家的重要的作品。上海九久读书人携手人民文学出版社,特别推出《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既是回望《收获》杂志的60年,更是为了回应各方人士对这一盛事的热忱关注,同时供喜爱文学的读者品阅收藏。

这套纪念文存由《收获》编辑部主编,选收《收获》杂志历年发表的优秀作品,遴选范围自1957年创刊号至2017年第2期,共29卷,按不同体裁编纂,其中长篇小说11卷、中篇小说9卷、短篇小说4卷、散文4卷、人生访谈1卷,总计160余部长、中、短篇小说,及120余篇散文随笔作品。除长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时间分卷或编排目次。由于剧本仅编入老舍《茶馆》一部,故与同时期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合为一卷。

为了彰显这套丛书经典大气的品格,总体装帧设计上,编撰者亦是绞尽脑汁,封面构图上秉持着 删繁就简,妙语者不必多言 的原则,借助书名等字体的巧妙安排,使整体看上去对称与均衡。色彩方面使用大面积的专色蓝和烫银以及总套名 收获 浮雕凸版工艺,书顶、书口、书根三部分镀银,外加大16开的纸面精装形式,气质典雅的象牙白优质内文纸和150克深蓝卡的封面用纸,使得整套丛书的品相庄重而不呆板,含蓄却不简单。

【名人的书评】

《收获》是一部中国当代文学的简写史。

——著名作家陈村

就像梨园艺人忘不了初次粉墨登场的舞台,我至今难忘屡次投稿碰壁时《收获》的知遇之恩,或许是提前了一两年,或许是在关键时刻将我推上了文学舞台。

这套纪念文存,让我们看到了《收获》六十年的高度、宽度,还有经常被人遗忘的长度。

——著名作家苏童

新时期以来,在文学史上经常提到的一些概念,很多都是由《收获》通过它的作品提供支撑,提供佐证的。这样一种鲜明的编辑思想也保证了这个刊物的品质,这种品质对中国当代文学、对广大的读者是一份福音。《收获》有资格在六十周年推出这样一套纪念文存。

——中国出版集团副总裁潘凯雄

《收获》创刊60年,出版这样一套非常精美、非常典雅、非常庄重的一套文集,我觉得非常恰当,另外这套书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国文学出版社的品牌,有悠久传统的出版社,代表国家形象的文学出版社,以及九久读书人这样一个新锐,长期以来持续地关注中外文学创作的这样一个出版机构,来共同出版这套书我觉得真是再恰当不过。

——著名作家、上海作协副主席孙甘露

【富萍(长篇小说卷)(2000)(珍藏版)的书摘】

编者的话

巴金和靳以先生创办的《收获》杂志诞生于一九五七年七月,那是一个 事情正在起变化 的特殊时刻,一份大型文学期刊的出现,俨然于现世纷扰之中带来心灵诉求。创刊号首次发表鲁迅的《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好像不只是缅怀与纪念一位文化巨匠,亦将眼前局蹐的语境廓然引入历史行进的大视野。那一期刊发了老舍、冰心、艾芜、柯灵、严文井、康濯等人的作品,仅是老舍的剧本《茶馆》就足以显示办刊人超卓的眼光。随后几年间,《收获》向读者奉献了那个年代最重要的长篇小说和其他作品,如《大波》(李劼人)、《上海的早晨》(周而复)、《创业史》(柳青)、《山乡巨变》(周立波)、《蔡文姬》(郭沫若),等等。而今,这份刊物已走过六十个年头,回视开辟者之筚路蓝缕,不由让人感慨系之。

《收获》的六十年历程并非一帆风顺,最初十年间她曾两度停刊。先是称之为 三年自然灾害 的困难时期,于一九六〇年五月停刊。一九六四年一月复刊后,又于一九六六年五月被迫停刊,其时 文革 初兴,整个国家开始陷入内乱。直至粉碎 四人帮 以后,才于一九七九年一月再度复刊。艰难困顿,玉汝于成,一份文学期刊的命运,亦折射着国家与民族之逆境周折与奋起。

浴火重生的《收获》经历了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的洗礼,由此进入令人瞩目的黄金时期。以后的三十八年间可谓佳作迭出,硕果累累,呈现老中青几代作家交相辉映的繁盛局面。可惜早已谢世的靳以先生未能亲睹后来的辉煌。复刊后依然长期担任主编的巴金先生,以其光辉人格、非凡的睿智与气度,为这份刊物注入了兼容并包和自由闳放的探索精神。巴老对年轻作者尤其寄以厚望,他用质朴的语言告诉大家, 《收获》是向青年作家开放的,已经发表过一些青年作家的作品,还要发表青年作家的处女作。 因而,一代又一代富于才华的年轻作者将《收获》视为自己的家园,或是从这里起步,或将自己...的作品发表在这份刊物,如今其中许多作品业已成为新时期文学经典。

作为国内创办时间最久的大型文学期刊,《收获》杂志六十年间引领文坛风流,本身已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缩影,亦时时将大众阅读和文学研究的目光聚焦于此。现在出版这套纪念文存,既是回望《收获》杂志的六十年,更是为了回应各方人士的热忱关注。

这套纪念文存选收《收获》杂志历年发表的优秀作品,遴选范围自一九五七年创刊号至二〇一七年第二期。全书共列二十九卷(册),分别按不同体裁编纂,其中长篇小说十一卷、中篇小说九卷、短篇小说四卷、散文四卷、人生访谈一卷。除长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时间分卷或编排目次。由于剧本仅编入老舍《茶馆》一部,姑与同时期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合为一卷。

为尊重历史,尊重作品作为文学史和文学行为之存在,保存作品的原初文本,亦是本书编纂工作的一项意愿。所以,收入本书的作品均按《收获》发表时的原貌出版,除个别文字错讹之外,一概不作增删改易(包括某些词语用字的非标准书写形式亦一仍其旧,例如 拚命 的 拚 字和 惟有 惟恐 的 惟 字)。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收入文存的篇目,仅占《收获》杂志历年刊载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对于编纂工作来说,篇目遴选是一个不小的难题,由于作者众多(六十年来各个时期具有影响力的作家几乎都曾在这份刊物上亮相),而作品之高低优劣更是不易判定,取舍之间往往令人斟酌不定。编纂者只能定出一个粗略的原则:首先是考虑各个不同时期的代表性作品,其次尽可能顾及读者和研究者的阅读兴味,还有就是适当平衡不同年龄段的作家作品。

毫无疑问,《收获》六十年来刊出的作品绝大多数庶乎优秀之列,本丛书不可能以有限的篇幅涵纳所有的佳作,作为选本只能是尝鼎一脔,难免有遗珠之憾。另外,由于版权或其他一些原因,若干众所周知的名家名作未能编入这套文存,自是令人十分惋惜。

这套纪念文存收入一百八十余位作者不同体裁的作品,详情见于各卷目录。这里,出版方要衷心感谢这些作家、学者或是他们的版权持有人的慷慨授权。书中有少量短篇小说和散文作品暂未能联系到版权(毕竟六十年时间跨度实在不小,加之种种变故,给这方面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考虑到那些作品本身具有不可或缺的代表性,还是冒昧地收入书中。敬请作者或版权持有人见书后即与责任编辑联系,以便及时奉上样书与薄酬,并敬请见谅。

感谢关心和支持这套文存编纂与出版的各方人士。

最后要说一句:感谢读者。无论六十年的《收获》杂志,还是眼前这套文存,归根结底以读者为存在。

《收获》杂志编辑部

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

人民文学出版社

二〇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十九 母 子

…………

后来,他认识了那个住在旱桥底下的扬州姑娘。她先只是替他母亲提煤渣回家,并没进门。以后的几次就进门了,坐在桌边,帮他们母子糊纸盒。他就问她有没有跟船出去过,船要经过一些什么地方,日行几里,等等的问题。现在,他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内向,要豁朗得多。他母亲禁止他配钥匙之后,他又迷上了修理拉链,钢笔,雨伞,以及更为精密的座钟,收音机,缝纫机,他喜欢机械一类的东西。那几户拾荒的人家,凡收上来这类破玩意儿,都送到他这里,有当无地拆拆装装,竟也有修好了再能派用处的。所以,实际上,他已成了一个小小的修理匠。可惜,他们这一带,少有人家拥有这样的用品,他的名声又不可能传到更远去。所以,这个才能就无法为谋生所用。不过,此时,老工友,他称为老伯伯的,帮他奔走申请了一份残疾人生活补助,虽然菲薄,但总归是固定的收入。他母亲年岁大了,干不动重活了,邻人让出纸盒厂的一份计件工给她,母子俩从早不停手地糊到晚,再挣得一份进账。自从富萍来过一次,就时常来了。她很快就学会了糊纸盒,速度虽然跟不上他们母子,但对初学者来说,就相当不坏了。她坐在这间屋顶透亮的小披屋里,糊着纸盒。屋子里有一股湿潮的霉味,但被又一种室外的泥土,干草,太阳的气味盖住了,就显得比较洁净和新鲜。炉子上滚着一些土豆,山芋之类的炖菜,散发出酱油的带有酵味的咸酸气,是母子俩的饭食。富萍心情很安谧,因为这对母子都生性安静,还因为,这两个人的境遇甚至连她都不如,可是也过得不 坏。

她很乐意回答这个青年的问题,虽然并不以为这有什么可说的。出船,做工,提水,烧饭,停岸,过宿,不就是这些?但这青年却很感兴趣。她发现他有些像舅舅,像在哪里?就是舅舅同她说故事,帽子挂在月牙儿的钩上,那样的地方。好像他们不是大人,而是两个小孩子。她和他们母子都想起他们其实是见过面的,在那戏院子里,他母亲拉这姑娘和他们坐在一起!这青年就想起当时她站在过道中间,张皇失措的样子,很叫人怜惜呢!现在,他们已经是熟人了。这姑娘有时候会提来一篮煤渣,并且帮他们和煤面,做煤基。有一日太阳好,她一早就来了,将屋里东西全拖出去,被褥也抱出去,在太阳里晒着。自己登着一架木梯,将顶棚全糊上了。报纸掩住了黑暗霉烂的屋顶,房间变得明亮了,充斥了浓烈的油墨香,吃足太阳的家什被褥散发出饱满的干爽气味。又有一日,她提来一篮子猪的大腿骨,洗干净,放在木柴墩上,用斧背啪啪地砸几下,就烂了。放上水,葱姜,黄豆,在炉子上炖着,一会儿便香气四溅。披屋里就有了一股富足的气味。这天,他母亲一定要留姑娘吃饭,姑娘执意不从。母亲使劲将她往门里拽,她拼命往外挣。这时,他忍不住说话了。他是说:让你留你就留嘛!带了些武断和不耐。姑娘怔了一下,然后便像受了惊的鸟兽一样,挣脱了身子,飞快地跑了。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没来。以为她不会来了,可她却记得去纸盒厂送货领料的日子,准时来了。借了一部手推车,将糊好的盒子装上车,推走了。回来的时候,母亲又要她留下吃饭。她不作声,儿子就在披屋里说:人家不愿留,不要硬留。不料她对他母亲说:吃就吃!他母亲忙着添菜去了,她把纸板搬进披屋。大部分安置在屋角的一口木箱上,小部分放在床上好拿的地方。青年伸手取过一叠,在桌上熟练地工作起来。两人各自忙着,都不说话,房间里很静,炉上焖着一锅菜饭,不时从锅盖沿下发出 咝 的一声。她走过去,将饭锅略斜着,慢慢在炉上转着。房间里暗下来,门外却亮着,她的侧影就映在这方亮光里面。

吃饭时,母亲问她:不回去吃饭,舅舅他们会等吗?她说:不碍事,今晚上他们全去吃喜酒了。问是谁的喜酒,答是一个亲戚。你怎么不去?母亲问,她就没作声。

…………

二十 大 水

…………

披屋里,东西都摞了起来。两张床叠着,底下床里,坐了那母子。

母亲在床这头,悬了脚剥毛豆,儿子靠着半张方桌,摆弄一架收音机。那半张桌上,放了一个煤炉,炉上炖着一锅鸭壳子汤。富萍坐在上层床上,头顶到顶棚了。她在腿上放一块搓衣板,当桌子,糊着纸盒。见孩子们来,就高声叫他们上床。床上哪坐得下啊,最小的就攀着床架上了二层。互相问了好,又问学校几时开学,舅舅舅妈有没有出船。说了会闲话,大孩子就说了今天的来意,原来是奉父母的命,来帮富萍他们搬家。水上运输队将戏院子开出来,让坍了屋的职工去住。舅舅舅妈想到富萍家的披屋不保险,就去占了块地方,安好床板什么的,让他们趁早过去,等屋坍了就不好办了。那母亲先还推让,富萍却说:搬就搬!说着,将小的放下水里站着,然后用块大油布,将纸板纸盒严密地包起来,扎好,交给大孩子接着。自己再下了床,站到桌上,往摞起的箱子里捡出各人的换洗衣裳,卷起来,叫年轻人背着。米,煤,菜,归拢起来,自己拿。婆婆呢,提炉子,连带炉上的砂锅。富萍又细细在屋里看一遍,关上窗户,锁上门。婆婆住的小披屋也锁好,关上窗。一行人出发了。

孩子们事先借了一条船,停在最近的河边上,但也要穿几条街呢!好在人多,东西一分也就不多了。那年轻人腿不管用,可拄着拐,走得不比谁慢。身上还交叉背两个包,一包衣裳,另一包是他的电烙铁,电表什么的宝贝。身上湿就不管了,反正湿天湿地湿衣裳。一路走,一路说笑,路上有人停下脚来,看这支奇怪的队伍。他们就对着他笑,笑得他不好意思,转过脸走开去。终于上了船,船是舢板船,坐定以后,就离了岸。走了一段,孩子嫌船走得慢,三个孩子扑通通跳下水去,后边一个,两边各一个,推着船走。小女孩子坐在婆婆的怀里,从篮子里取出馒头吃。炉子一直燃着,飘着鸭的肉香。富萍正划船,忽然一个转身,丢下桨,对了水要吐,却又吐不出。只有婆婆一人看见,暗自笑了。那青年望着涨水的苏州河,河面开阔,河水清泠,船抬得很高,几乎与岸齐平。沿岸的大仓库,还有人家,画卷似的慢慢展开,罩着水色。天也罩着水色,一律发出青蓝的颜色。人在其间活动,都变得薄薄的,绢人儿似的。三个小孩子推着船,其实是在嬉水,将身子浮在水面上,脚踢打着水。婆婆问怀里那个小的: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是观音边上的莲花童子,专来送子的。富萍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去,再没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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