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南北笔记(精装)》贾平凹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5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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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编辑推荐】

作家贾平凹无疑是当代最西部的作家,他的写作从最早的商州到后来的大西北,无不凝聚着他对这块生命厚土的深情,记录着他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和人民的发现和关切。

《南北笔记(精)》这部行旅随笔,分三个部分将西北各地的风土人情、民俗文化、悲剧喜剧、山川物理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那里不仅有时代,有个人,还有千百年历史的风沙尘土。

【名人的书评】

【南北笔记(精装)的书摘】

《人迹》序

人迹板桥霜 。

这是半句唐诗。所有的唐诗释本中,编撰者都在说:此为实写旅人在寒霜未褪的黎明离开了一个叫板桥的地方。板桥确实是一个地名。今尚在我的故乡商州的城北,但我总不以这种解释为然。唐人有个杜甫,作诗类如在白纸上写黑字,也有一个李贺却作诗类如黑纸上写白字,那么,温庭筠一定在效李诗旨写人生之艰辛了。试想,人的一生怎不是在行走一个后是苍崖前是黑林上有夹峰下有深渊霜在滑风在扯颤颤兢兢移移挪挪裹脚难迈的独板之桥呢?

所以《人迹》之集,我便要写这 板桥霜 了。

板上有霜,但毕竟是桥,是桥就是从此岸去彼岸。如果在桥上看头顶之上的高天有浮云若鹰若鹤,看冰清的月亮走一步随一步永伴不离,听桥下流水鸣溅,听鸟叫风前,视霜为粉为盐为光洁乳白的地毡,再欣赏欣赏远处的树影斜荷桥面款款而动的图案,你一时不知水在下走还是桥在上移是桥面在晃还是树影在浮,一摇一摆,摇摇摆摆,你不禁该笑一句 嘻,真个做仙! 这便是幽默,有幽默则是人生进入大境界了。

于是,我说,在有霜的板桥上走着,走着是美丽的,美丽的走着就是人迹。

1989年11月15日识

很多人对于贾平凹散文的印象,都是从《丑石》《月迹》这样的篇章开始的,我虽然不能说这是老皇历了,但是,我们显然不能仅仅沉浸在这样的抒情、咏物的明澈篇章中。贾氏散文早已不是当年的涓涓细流,而是长江大河、磅礴奔流。我们也不应忘记,在1990年代,贾平凹是 大散文 的提倡者。在他的心中, 大散文 有大境界、清正之气和博大的情感;有不拘于抒情散文的大范畴;也有冲破专业 散文家 队伍的大的、充满鲜活力量的写作群体。谁都不是站在时间之外的人,我的理解,贾平凹的呼吁未尝不是自我的调整、纠正和期待。我们很难说他的创作就叫 大散文 ,读者当然可以用某些标准去验证贾平凹的创作,可作家绝不会方头方脑地按照某个规则去写作,然而,贾平凹的散文越写越自由,越随意,越大道无形,这也是事实。

单从形式而言,他操用了传统散文的各种体式,游记、论说、序跋、笔记,各式各样,又绝不为 式 和 样 所束缚,而是万物皆备于心,万言皆从心出,心与物游,各得其所。具体一点说,他拆了很多墙,不管在哪个园子哪块地,种的都是自己的菜,你也不能用传统的写景、抒情、记人、议论等标准来分类,因为它们可能完全混合在一篇文字中。有时候,你觉得,他也不大讲究章法, 西门一吹,柴门就掩了。 (《商州又录》)就这么大白话地开场了,细品又觉韵味十足。 原来是一摊水而已! 这样开篇很莽撞,不文雅,不给人准备,仿佛挑开帘子就唱戏,然而,起承转合、繁文缛节只适合匠人,一个有气魄的艺术家从来不会作茧自缚,相反,飞得越高越没有阻拦。最好的散文,首先要是自由的,贾平凹显然是领悟其中的真谛,他不断解放自己,不断解放散文本身,让狭窄的形式能够容纳更广阔的现实,让二者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自由的散文,并不意味着阅读中的自在、随意。贾氏散文意象繁密,稚拙中有浑厚,朴素里有机巧,倘若不静下心来,很难走进这个世界,你只能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之外,除了赞赏金黄、丰收、麦浪,你完全没有感受到麦芒和稻香。从这一点而言,贾氏散文显得笨重,当然,笨重也代表着某种分量,它甚至与篇幅无关。寥寥数语,俨如古人的一则笔记,是贾平凹:滔滔万言,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也是贾平凹。笼罩在贾平凹文字之上的有一股混沌之气,它如烟如雾,包裹着这些文字,虚虚实实,形实实虚,让一篇文章像座山,看山又不是山,一眼望不透。这股气,又让他的散文,在坚实、简朴之后有灵秀有动感,那些流动的文字,可以捧在手里,却不能握在手心。像《老西安》这样的文章,对于作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西安太老了,那厚重的历史会让作家不知该从何处下笔;写西安的太多了,崔颢题诗在上头,纵使诗仙也感叹啊,可是,贾平凹从老照片、照相开始轻轻起笔,从帝王陵、朝里人、民间事人手,把坚硬的土块变成柔软的泥,徐徐把捏出心中的城,在宏大的背景、繁琐的材料中,他找到了自己的一条小路并越走越宽。此时,你也会猛省:好的散文,既有气吞万里的气势,也需要巧手绣花的纤密。而这两种本事,贾平凹已经操练得游刃有余。

小说的盛名或许遮蔽了贾平凹散文家的功业。的确,有很多作家成为名流之后,仿佛天然咳珠唾玉笔一挥洒就是散文,散文大概需要这样的自然写作状态,我想提示的是,散文也是一门艺术,纵然才高八斗,还是小心为妙。所幸,贾平凹并不是随随便便对待散文,尽管小说占去他的大部分光阴,然而,他的散文显然同样是沉重的生命书写。同样,他的散文创作量十分可观(至少也有两百万字了),体式丰富,这样就给本书编选带来一定的难度。我曾有一种方案,即选各种体式的精华,展示一个 全面 的贾氏散文图景,后来发现,在操作过程中,不好把握,也是篇幅绝对不允许的。后来,便选择了现在的办法,精选他某一类的散文,以小见大,而又尽量透彻地反映他这一方面创作的特点。现在选取的,按照以往的惯例应当叫游记,而我更愿意称为行走笔记。行走,是一种状态;笔记,是一种表达的方式。从南到北,这里所写地域广阔,表达形式不一,更重要的是它们是贴着大地的行走,是脚步的丈量,同时又是心的飞翔。这批作品,也可以用 读懂中国,,来命名,它有助于从历史、现实,从外在到内心,来领略和理解我们生于斯长于此的土地,是难得的 大地印象 。我还特别不避讳选取贾氏的长篇散文,像《商州初录》、《老西安》、《定西笔记》等等,它们代表贾平凹散文创作的成就,也代表当代散文的新高度。固然,他的散文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难看到柳宗元、苏东坡、沈从文等的传统在起着作用,然而,我觉得在题材的拓阔、气魄的宏大上,贾氏的一些散文有超越前人、独树一帜之处。

小说家的优势也尽显其中,散文中的小说笔法,让这些文章的内涵、容量超越了习见的散文,作者常常寥寥几笔,写尽人间世态,写出人心浮动,然而又笔一转,把这些融在人情地理之中,也可能让很多奇思玄想、不经之谈来 点化 凝滞的现实。其实,转过一想,贾氏近年的小说,从《秦腔》、《古炉》到《老生》,贾平凹似乎不管不顾闷头写得任性,细读起来又发现,这些作品哪一部不是以散文笔法写出?或者,这么说,就不对,本来就不存在天然的畛域,无所谓散文笔法、小说笔法。或者,他们都是贾氏笔法,不今不古,不新不旧,不疾不缓。真正会读书的人,一定会把作者的散文和小说结合起来、对照起来看的。即如《定西笔记》为例,如他的小说《秦腔》和《古炉》一样叙述徐缓有致,与内地翻天覆地变化的乡村相比,定西是片安静的土地,就像他们在一个村子看到的快要五世同堂的一家,还有异常结实的老房子,甚至连猫的寿命都超出一般。在定西的很多地方还古风犹存,家家都挂着字画,而且对书画家的德行、职位和相貌都有要求,德行高的、有职位的、身体端正健康的书画家作品挂上房中堂,大年初一早晨要上香——这是贾氏作品像山的一面,有根由分量,任由外在的风怎么吹过,我自岿然不动。然而,它还有水,现实也不断触发作家的思考和忧思:村人们对命运改变的渴望,而他们的手段又是那么单一甚至无效: 越是贫困的农村越是拼死拼活地供养着孩子们上大学,终于有了大学生,它耗尽了一个家,也耗尽了一个地方,而大学生百分之九十再不回到当地,一年一年,一批一批,农村的人才、财物就这样边掏空着,再掏空着…… 那古老的河床里,泛起的却是今天的水花,不变的、失落的,新泛起的,又构成一种苍凉的对照: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世界。

在这样的叙述中,语言与现实不是剥离的,而是亲密无间的,贾氏语言是在不动声色中给你以颜色。从山川风物到人情地理,作者的眼睛和语言对当下生活有着相当的捕捉能力,不动声色中,他写出了定西的常与变,以及地域文化性格。作品中三次写到 照相 。 院门拉开了一个缝,里边的说: 阿婆,啥事? 老婆子说: 你囚呀,城里人给你照相呀不开门? 门却哐地又关严了,里边说: 呀呀,让我先洗洗脸哈! 第二例照相是: 村长和我照了,还要他老婆也和我照……她照了三次,第一次说她眼睛可能闭了,第二次说她没站好,第三次照完了,说:‘我不上相哈!’ 第三例是与一个老太太照相: 她出来了,却抱着她家的狗,狗是白狗,像一堆棉花,她说她老汉死的那年养的这狗,她总觉得这狗就是老汉变了形儿来陪她的,尤其狗转身往后看的那个样子,和她老汉生前的神气似模似样。我尊重老太太抱着狗照相,可她看见我的条凳却一下变了脸,说:‘快把凳子挪开!’……后来我才知道,放砖的地方是有土地神的,绝对不能在那上面坐或站。 好文章会用最为准确的语言将大干世界、人世百态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定西笔记》不是静态的描写,而是直接将土地和土地上的人生活百态呈现出来,那些原生态的带着韧劲的西北语言,经过作家的点化,成为叙述中的珍珠,让人味之再三。如: 车超过去了,听到牛响响地打了个喷嚏,还听到拾粪的说:‘汽车能屙粪就好了。’ 羊在山梁上吃草掘根,破坏植被,当地一位妇女便说: 羊是山梁上的虱咯。 ……我的复述,无论如何都无法代替实实在在的阅读,还是让我们小心地打开书,与贾平凹一起出发吧。

周立民

我们兴致越发暴增,可是,要寻另一街市,却再也不能够了。巷道却极多极多的,从这第一条街面上,钻任何一条巷往里走,都是石板台阶,一会儿左了,一会儿右了,似乎是走进了人家的院落,但三米之外,一拐,又是石阶,少则三台四台,多则二十三十不等。间或两边房相峙而起,檐角相错,如过走廊,间或却一边屋的前基高如城垛,一边屋的后墙矮如坐椅,可以细细看那屋顶上的石板瓦了,黑油油的,摸摸有皮肤的腻滑。走着走着,巷道纵横,不知该走哪条,竟转下山去;又复上进,好长时间了,却又返回原地,一时如入迷宫,不辨了东西南北。上上下下的行人很多,有头缠黑帕的老人,有肩披鬈发的少女,有穿草鞋的在石阶上印出水渍,有蹬皮鞋的在石阶上叩出节奏。大凡汉江、任河养女不养男吧,男人皆瘦小,五官紧凑,女人却极尽娟美,说话声尾扬起,圆润如唱歌动听。拦住一女子打听机关单位都在哪儿?说是市民和单位混杂居住。问去××单位如何走?答: 向左,再向左,又向左,后向右…… 请直接说出巷名门号,对日: 无名无号。 我们只好噢的一声,茫然而苦笑了。

终于算摸出了一定的规律:从任何一条巷子,只要目标往上,皆可上山;每几条巷子汇合了,必在那条合点上有一个商店或饭馆。这真是一座奇妙的城,有如重庆之盘旋,却比重庆更迷离;有如天津之曲折,却比天津更饶趣。从山下到山上,高达几百米,它就是靠这一种其乐的建筑而使人解谜一般的不觉疲倦、蛮有兴致地攀登吗?

我们毕竟肚子饥了,在一家饭店喝了米酒,吃了焦黄透亮的熏肉片,又往上走。只说自上山来,已经在城里半天了,但突然一座耸峻雄伟的城门楼挡在面前,仰脸儿看看,上有赫赫大字:东门。不禁惊骇失声:走了半天,原来并未进城?!个个面面相觑,随之就击掌叫绝,想那城中不知又有何等景象!便小跑入了城门,回头看那来路,已不见石阶,惟满山坡屋顶,石板片片,太阳下一片灿灿亮光。

城中平展多了,再无石阶,快步前行,便见四处新式高楼:一为县政府,一为招待所,一为剧院,一为县委会。站在大楼前,看江水就在眼下,越发碧蓝,平平静静,疑心那已不是流水,而是画家的一泓染料。江南山坡上,屋舍点点,如晨星落落,求三家村者,则无,而山径小路,纵横交织,如绳索乱扔。人家前后,全被开垦,麦田块块,茶垄行行;有人吆牛耕空地,一半为黄,一半呈黑,飘来几声隐隐的山歌,间或被鞭响炸开。我们正陶醉着,边走边乐,突然路又折弯拐下。彷徨之际,见那巷口写着 西关 字样,方知城已完也!这便又使我们大惑不已,站在那里,长时间地发呆。忽见前边一棵树,被剥了一块皮,树上有汉隶写就一诗: 上完三百六十阶,才见斗大一块城。 哦,斗城,斗城,我们一时哈哈大笑,说:有趣,有趣! 又旋转往下,又见一沟石板,不见巷道。进之,如鸟投暮林,如鱼潜藻底;又是巷道分岔,石阶逶迤,转之又转,又复上山。最后终到了北坡,方见地面平坦,公路通达,高楼幢幢,正是新扩建的地面,模样与别的县城一般。但壮观则壮观,却无味儿了!

此时天已黑严下来。先是一处灯光,随之,山上、河岸,灯火点点。疑是天上地下之分,想这天上的,是地下的映像吗?这地下的,是天上的倒影吗?来往行人,去看电影、戏剧,上下手电光,忽明忽灭,倏忽不定。到了此时,才醒悟入紫阳城以来,还未见过一辆自行车,这该是一大特点,而另一大特点,竟是备有手电,却是人人必不可少的随身用品了。

末了,坐进一家茶店去,买了茶水来饮。茶是驰名天下的紫阳清茶,甘醇爽口,一杯解渴,两杯提神,边品边想这次紫阳城一游,极有趣味,怨恨以前看的那书,尽是将紫阳委屈,误了多少人的游览。昔人讲: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紫阳并不大,却给人以离奇,并不繁华,却恰似热闹,可见偏僻并不等于荒寂,贫苦并不等于无乐。进而又想:虽人生之路曲曲折折,往前知去途,回首见来路,硬进而上,转身便下,只有登到顶上,更知来去之向,脉络形势,此景,此情,此理,此义,岂不是完完全全让紫阳城写照殆尽了吗?我把这想法告诉给同行们,大家都说极是,提议再下山去,重上一次,慢慢将人生体验。于是,我们三人便又下山重登了一回紫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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