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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丢子,90后,晋江原创网签约写手、明星作者,写作风格多变,文风幽默,题材多样,尤其擅长软科幻和战争历史题材,人称冷门奇才,代表作有《战起1938》《生化!星际外援》《同学两亿岁》等。曾出版小说《同学两亿岁》,几经加印,在台湾出版的《生化!星际外援》也广受好评。
《战起1938(套装上下册)》 晋江名家疯丢子的成名经典之作,被誉为 不可超越的二战言情经典 ,晋江文的经典著作之一。万千粉丝期待多年的全新独家番外绚丽登场!战火纷飞之下,友情、爱情缠绵动人!独家发表,不容错过!
1.这篇文看完之后不敢看第二遍,但永世不忘。和某个凌晨默默看完《辛德勒的名单》不知不觉泪洒满襟的震撼感受重合了。这篇文是作者最精彩的文,同时也是最经典最具重量级的文。
——读者:阿涉
2.看大大文字中偶尔的卖萌,看到大大对文字的运用把握,大气、简练、随情,尤其是对战争的感悟,从中透出的霸气与惊骇,甚至到人性灵魂的挣扎,让人呼吸都要随着停止的感觉。
——读者:陶木
3.三生有幸,得以观此文!我想说的太多,可我的拙笔写不出感受的千分之一,所以让我以笔代身,在此三鞠躬——
一鞠躬,为《战起1938》,为那些震动我内心的人们鞠躬!
二鞠躬,为那些逝去岁月的人与事,为那些伟大的辉煌、破败的衰落而鞠躬!
三鞠躬,为疯丢子,感谢你磅礴的内心所勾勒出的文字与真实,为你与你的文字而鞠躬!
最后的最后,我只想说,能阅读此文,真乃三生有幸!
——读者:Kasiland
4.这本《战起1938》,我是不知流了多少泪才看完。作者设定的男女主角的立场都有很特色,并没有大众化地设定所谓正义或邪恶的某一方。活下去才是唯一的信念!疯丢子还真是骗眼泪的高手啊!
——读者:隐雾君华
第一章 迷茫女孩
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忽然终结,我不希望再次醒来时,面对的依然是庸碌的人生。
秦恬醒了。
轰鸣和碎裂的声音撕扯着她的耳朵,她睁开眼睛,在昏暗的房中,盯着墙壁上的火光半晌,才疑惑地皱起眉。
睡得太沉,是梦魇了吗?
没等秦恬伸手去掐自己,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响,只见一个人撞进门来,打开了灯。
唔! 灯光刺激得秦恬的眼睛一阵酸痛,她连忙闭上眼,可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的大叫却又让她猛地睁开眼。
一个瘦削的女孩跑过来拉起她。亚麻色的麻花辫垂在她双肩,连衣裙有点破损,深褐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对着秦恬急切地说着什么,还不断摇晃着她。这个瘦削的女孩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弯腰从床下抽出一个箱子打开,又打开衣橱和书桌,把里面不多的衣物还有书全放进箱子里,最后扔给她一件外套,并示意她赶紧穿上。
秦恬完全蒙了。外面好吵,她正处于半梦半醒中,脑子一片混乱。
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道。
恬,别睡了!快起来!外面的人都疯了!
等等,等等,我有点……我有点…… 秦恬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她晕晕乎乎地指着少女, 莉娜,你是莉娜?
对啊,你别发愣了,快跟我来! 莉娜拉着秦恬噔噔噔往下跑了几步,在楼梯拐弯处时忽然停住,拉着她快速地蹲下,惊恐地看着下面,秦恬也往下看去。
简朴的会客厅布置得非常温馨,暖色的墙纸,咖啡色的地毯,典雅大方的西式家具,桌子、椅子和沙发的扶手和边角上都有个形状优雅的弧度,还有漂亮的花瓣形吊灯……看这里的布置,显然是个中上水准的家庭。
可里面的几个人,却打破了温馨。
五个高大的男人围住了客厅中一对中年夫妻,那是莉娜的父母罗德夫妇。秦恬微微往后瑟缩了一下,看向莉娜。莉娜此时正捂着嘴巴惊恐而担忧地看着下面,秦恬觉得下面发生的不会是好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好像是一场未完的噩梦,且无论梦里梦外她都是一个弱女子,实在没法挺身而出,只好叹口气后伸手搂住了莉娜的肩膀。
外面非常嘈杂,楼下的人的对话听不清楚,只见那五个男人没说上两句,就开始动手。他们一拥而上抓住了罗德先生,其中一个人抓住罗德太太,另外四个人抓着罗德先生往外拖还不算,竟然粗暴地对他拳打脚踢。罗德先生拼命挣扎,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罗德太太则大声地哭喊,想要冲过去救丈夫,却被抓住不能动弹。
秦恬感受到莉娜剧烈地颤抖,她加了把劲,把她按在手下。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残忍,要是她爸妈,她早就抄着鞋下去拼命了……
豆大的泪珠从莉娜眼中滑落,她哀哀地哭泣着,头靠着楼梯栏杆,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抓走,然后消失在门外。随后,制住她母亲的那人放开手,对着客厅中的东西一阵疯狂打砸,便冲了出去。
罗德太太哭泣着跌倒在地上,莉娜挣脱了她,跑下楼和母亲抱在一起。
秦恬提着小箱子走下楼梯,看看相拥而泣的母女,放下箱子,锁上大门后,便从门旁的小窗子往外看去。
此时已是黑夜,外面一片火光,无数人在街上跑动,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工具,石头、榔头、火把等。一些年轻人哈哈大笑着用石头砸着窗户,而更多的人则用棍子疯狂地砸着沿途的店铺,还有很多人甚至结伴冲入民居打砸。房子周围传来一片玻璃碎裂的声音,地上散满了玻璃碎片,反射着火光与月光,就好像水晶一样。
还有一些人则和罗德先生一样,被那些暴徒押向某处。被押的人都是男子,年龄不一,小的似乎只有十几岁,大的则是老人。
忽然,门上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房内的莉娜母女尖叫起来。几个暴徒破门而入,他们看到房内一片狼藉就知道已经被扫荡过,但是仍然不甘心。他们看了秦恬一眼,没有理会,然后在厅内又打砸了一遍,看到金属制品或比较贵重的东西就揣在身上,然后奔向楼上,紧接着楼上就传来翻箱倒柜、打砸劫掠的声音。
秦恬跑到母女身边,试图把她们扶起来,却发现罗德太太已经昏迷了,而莉娜则完全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状态。她使劲拖也没法把两人挪动分毫,实在是这罗德太太发福得太厉害。
楼上的人很快下来了,他们下楼梯时,身上的口袋里都鼓鼓囊囊的,显然装了不少东西。他们还往下扔着什么,秦恬定睛一看,竟然是各种女性用品,如内裤、胸罩等,就这么飘下来落在地上,白得刺目。
这群人走后,又晃进来几拨人,看到这场景知道没油水可捞,便出去了。寒风从破掉的门窗吹进来,穿着单薄的三人都冻得直发抖。罗德太太还没醒,但莉娜却清醒了点,她配合着秦恬,把她的母亲扶到沙发上躺好,又到楼上去拿了一条被踩出好几个脚印的棉被盖在她身上。
这么一闹腾一忙活,大半夜过去了,外面的暴动声渐渐平息,黎明的曙光终于来到。
秦恬这时候才有空坐在沙发上,在寒风中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她当然不能自欺欺人,认为这是个梦了。之前那一觉睡得太沉,使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以至于醒来时的巨变让她产生了梦中梦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去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在醒来之前是干了什么,吃泡面、背德语单词,然后睡觉……有问题吗?
她接着想,可是,穷尽她所有的想象力都想不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晚上的打砸抢烧,凶猛异常,和平常见到的那种斗殴有很大的差别,而且,被打砸抢烧的对象明显是弱势群体。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要打砸抢烧,还要抓男人?那些人明明那么暴力,那么狠辣,却又不对女人动手,他们在砸玻璃之后,还捎带 拿 人家东西?
这是暴动?
那为什么没有人赶来镇压?
难道这种行为是被纵容的?
秦恬同学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可能。
这时,她看了一眼日历,上面写着: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日。日历下方还写着一行简单的德语,大意是祝福亲人健康。她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又抬头看向了莉娜,莉娜的脸形轮廓和高鼻梁显示出了明显的犹太人特征。这一瞬间,她陷入了迷茫之中。
一九三八年?德国?犹太人?她似乎对此非常熟悉,又似乎非常陌生。
另外,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认识莉娜和莉娜一家?而且,她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犹太家庭?她按着脑袋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得脑袋都快疼了,她干脆就不想了,先帮莉娜收拾起屋子来。
两人先找块布把门窗给挡住了,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清扫。
恬,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莉娜一边扫地,一边哽咽着道歉, 我想你不能再待下去了,我真怕你会在我们家出事……
秦恬勉强笑了一下, 说什么呢,肯定会有人给你们讨回公道的,这么恶劣的事情。再说了,我要是离开,还能去哪儿呢?
学校已经停课了,你应该立刻回家去。
学校停课了? 秦恬皱眉,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刚才浑浑噩噩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等等,我怎么没印象?
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莉娜惊讶道, 恬,我发现你醒来后就很恍惚,你怎么了?
让我想想…… 秦恬拍拍头,紧紧皱眉, 我的脑子空空荡荡的……但又好像有些什么……
你、你该不会是吓傻了? 莉娜扔了扫帚,摸摸秦恬的头, 还好没发烧,你一定要看看医生!秦恬,我帮你准备行李,让医生给你配点药,你带上就回家吧。我真怕明天还有坏蛋乱来。
回家…… 秦恬双眼发直, 天,我家在哪儿?
在法国啊……你还说你父母是开酒楼的……你真不记得了?
秦恬呆坐下来,抓着莉娜的裙摆,呢喃道: 怎么办,莉娜,我好像……有点记忆缺失了。
在发现十一月十日惨遭迫害的家庭全是犹太人后,作为寄住在犹太家庭的留学生,秦恬感到压力巨大。
学校停课,全民反犹。秦恬每日坐在罗德家的大厅里,小心翼翼看着外面德国人不怀好意地徘徊,感到很不安。
且不说会不会被牵连,现在这个家庭已经自顾不暇了。男主人罗德先生下落不明,罗德夫人每天四处奔走,和众多失去丈夫的犹太妇女一起询问丈夫的下落,还要回来照顾秦恬和莉娜,经常疲累不堪。秦恬为自己成为了他人的拖累,感到尤为惭愧。
一夜之间,德国对犹太人的态度变得无比严苛,尤其是政治中心柏林。他们拒绝犹太人进店买东西,也不去犹太人的店里买东西,并肆意地闯入犹太人的家和店中打砸,本来友好的邻居也开始对犹太人横眉竖目。这些情况令罗德一家措手不及,存粮不够,罗德夫人就算再擅长精打细算,也没法长期维持这个家庭的开销。
母女俩不说,不代表秦恬不知道。她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而且她也不想待下去。
她的记忆一直很混乱,总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谁,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她会下意识地回答出,可是更深入一点,她便说不上来了。
比如,她的家在法国的哪个地方?
上天怜见,她不照镜子都看出自己是东方人长相,法国国籍已经让她很迷茫了,怎么还能想起她家在法国的哪儿?
她自己的证件上写着,自己是个大学生,就读于德国柏林高等工业学校。她甚至都能想起自己学的是物理,但一想到具体的专业,脑子却又模模糊糊的。
幸好学校停课了,否则她去学校,还不傻掉?
她问莉娜自己的家在法国的哪个地方,可莉娜和罗德太太都不知道,全因为当初她的寄居事宜是由罗德先生一人负责的。之后母女俩翻出了她所有的证明和文书,竟然没有一个写着她家的住址。
秦恬不甘心,去翻自己的卧室,想找出一点和家里通信的蛛丝马迹,却不想,自己记忆混乱前的智商肯定很高,藏东西本事一流,竟然死活找不着,更遑论日记了。
这下可糟了!
待不住,又无处可去,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处啊。几天折腾下来,秦恬整个人都憔悴了。她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茫然而孤独。周围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除了母亲在外时看家的莉娜,她竟然没有一个来找她的同学或好友,也没收到过一封信。
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过的?秦恬很愁。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秦恬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蹭在罗德家。显然,她们真的是很好的人,在这样困窘的情况下也没把她赶出去。秦恬有时候想干脆去中国算了,她发现自己会中文,又有这副东方长相,而且旁人一提起中国,她就有很激动的感觉。这个国家肯定和自己有很深的牵绊,只是这个东方古国实在太遥远,她连番打听,都不知道去哪儿能登上开往中国的船。
半个月后,秦恬还没想出什么对策,倒是莉娜必须离开了。
在柏林的犹太人秘密结成了一个同盟,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孩子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罗德夫人是一定要等到罗德先生,因此不会和莉娜一起离开。但莉娜还年轻,她必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现在德国对犹太人驱逐得厉害,尤其是那残酷的一夜引起了其他国家的愤怒,连续几天都能听到这个或那个国家宣布和德国断交,而广播中现任德国元首希特勒则表示他们不稀罕。
话说这是最让秦恬感到无奈的事情,收音机里每天重复播放着希特勒的演讲。他的演讲确实慷慨激昂,鼓舞人心,可是站在犹太人立场上怎么听就怎么闹心,偏偏关掉了收音机还有街上的大喇叭,每一次希特勒演讲完,疯狂的德国民众就会高举右手大喊万岁。
由于众多国家的断交,很多地方连火车都停运了,飞机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离柏林最近的能够收容犹太人的政府就是波兰了。
一天晚上,罗德夫人要求莉娜收拾好行李,让她准备和其他的犹太年轻人一起去波兰。
起初,莉娜是百般不愿的。她最近被众多的打击折磨得消瘦无比,每天萎靡不振,对父亲的思念和对母亲的依赖让她无比脆弱。罗德夫人不得不每天苦口婆心地劝她,并且无数次向上帝发誓她会立刻到波兰与莉娜会合,莉娜才勉强同意。
莉娜默默地点头后,罗德夫人看向了秦恬, 你呢?我的孩子,你也该知道,这儿留不了你很久了。
秦恬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确实应该走了,跟着这些犹太人走确实最方便又保险,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去波兰?
可以肯定,她从来就不会波兰语,而且,波兰和她目前的老家法国,完全是两个方向。她隐约记得,波兰是夹在德国和苏联之间的国家,动乱已经开始,那么,波兰可能是不安全的。她要去的地方可以不是绝对安全,不是非常安定,但是绝对不能如此危险!
咳,罗德婶婶,您觉得波兰合适吗?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能又会发生战争,到时候波兰也不一定安全啊。 秦恬尽量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引起了罗德夫人的伤感。
孩子,德国已经吃够了《凡尔赛条约》的苦头,他们怎么会想再去领教一次呢?这只是针对我们整个犹太民族的卑劣的迫害,他们想刮尽我们的财产来弥补他们在《凡尔赛条约》中受到的苦难。放心吧,孩子,一切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你可还要来我们家住,你还没毕业呢。
是啊。 我不仅没毕业,我还没活够呢,秦恬不想再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罗德婶婶。
恬,你和我们一起走吧,留你在这儿,我也不放心,波兰政府对犹太人还是很友善的,你不用担心。 莉娜说道。
呵呵。 秦恬笑了起来。
哎,晚餐都快凉了,快吃吧。 罗德夫人道, 先祈祷。
三人双手合十抵在胸前,并低着头。秦恬听着罗德夫人道: 感谢上帝赐予我们如此美味的食物,愿世间苦难更少而真善美永存,阿门!
阿门!
开吃。
犹太青年们定在后天走,若到时莉娜与他们一起都走了,秦恬便真的没脸再待下去了。罗德先生直到现在都没消息,而她比罗德夫人还没门路,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也就是说,她只剩一天时间考虑自己的出路,否则,就真只有跟着莉娜去波兰这一条路了。
一直想到晚上,秦恬都没有任何头绪。这时,一封信决定了她的去处。
恬,有你的信! 莉娜跑进来,递给她一封白色的信,厚厚的一封。
信封是用德语写的,来自于一个叫埃里克山大·秦的人……秦恬默默地晕了一会儿,秦埃里克山大……怎么读怎么别扭。
拆开信,里面先是厚厚一沓钱,然后才是薄薄一页信纸,信是用中文写的,秦恬竟一下就能读懂。信上的字迹遒劲大气,虽然用的是钢笔,但是依稀可以看到毛笔的勾勒内蕴,实在让狗爬字党秦恬有裱起来的欲望,信上写着:
秦恬吾妹,近来可好?似乎不好,你那里不安全,哥哥很担心。快来,哥在华沙,我的地址:××××。快!哥哥等你,路上小心!
看来那一沓钱就是波兰货币兹罗提,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张文书,证明秦恬有一切合法的手续进入波兰境内。至于究竟是什么手续,证明上没写,不知道是不是这时代都这样,证明通过盖个章就行了,或是这样的证明太多了,详细情况都懒得写了?
秦恬握着信纸,一头雾水,心里骂着:妹妹是个天才,哥哥却是个脱线的。对了,有个问题。
莉娜,我的名字是什么?
恬啊……
我的意思是,我有给自己取德语名字吗?
莉娜眨眨大眼, 还没有,本来打算取的,可有天你接到你哥哥的信,看到了他的名字,就没再想了。
你知道我有个哥哥?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害她真以为自己举目无亲、遗世独立呢。
你曾经说……你是死也不认有这么个哥哥的。 莉娜瘪嘴,又闪亮了大眼, 是你哥哥的信吧?他怎么说?
秦恬思维混乱,想也没想地道: 他在华沙,喊我去。
啊呀,那太好了,那你快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就出发了! 莉娜差点就欢呼了,立刻跑出去找她妈了。
喂喂喂,我还没想好。 秦恬无力地趴在桌上,喃喃自语,看着桌上的信纸和钱, 波兰,波兰,我的天……
那钱皱皱的,一张一张被细心地压平过,却依然能看出被无数次捏过的痕迹,总共一千多兹罗提,什么面额的都有。秦恬看着看着,竟然能够狗血地想象一个东方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拿出一张一张钱来,然后细细地压平,堆成一沓,放进信封,再拿着钢笔,写出刚劲的字体,写完一封信后,仔细看了一遍,装入信封。
她不知道那男子长什么模样,也想象不出一个留学生在这样一个小国攒那么多钱会是怎样的艰辛,但是这个远方的哥哥在信中的寥寥数语,却有着浓浓的亲情的味道,让她忽然发现,这房里竟是这么的冷,而她心里,原来一直渴望在这个极端孤独的世界里有一个依靠。
哈! 秦恬大喝一声,猛地坐直身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天花板, 波兰?哈!战争?哈!那是个啥啊?是个啥啊?
德国驱逐犹太人,却又不喜欢他们走得太顺畅。
一起走的共有十三个年轻人,八男四女再加个秦恬。陪着他们的是一个叫桑索斯的犹太大叔,还有一个叫迪克的小伙子,他是德裔波兰人,多次往返于波兰和德国,对路途较为熟悉。
现在管制极严,在火车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德国人用各种借口扔下去,因此,他们决定坐桑索斯大叔的小货车去。据说从柏林到华沙不过六百公里左右,开车只要一天。
十几个人挤在货车上,车子开得不快,可路况很差,摇摇晃晃,没一会儿,秦恬就不行了。她的胃里一阵阵翻涌,恶心得想吐,而其他人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对。她暗地里直摇头,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这漫长的一路可怎么办?
货车刚开出几公里,就被拦住了,德国人设的关卡。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走上来,一把掀开车篷上的遮布,冷冷地往里面看。
秦恬感到身边的莉娜剧烈颤抖,她吓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秦恬暗自叹气,温热的手摸着莉娜的手背。她知道现在德国还在《凡尔赛条约》的制约之下,无论是警察还是军人都没有凶悍到杀人的地步,但无论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还是觉得很紧张。
被驱逐出去的犹太人? 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桑索斯大叔在他们旁边赔笑道: 是是是,都是要去波兰求学的。您看,都是孩子。
求学? 警察似笑非笑,眼睛瞟过秦恬,眼神一顿,指着她问道: 她呢?
没等桑索斯回答,秦恬拿出一沓纸,尽量镇定地回答: 我顺路的,去华沙找亲戚。
不太标准的德语让警察略有丝笑意,秦恬颇有些不好意思。莉娜说本来她的口音还没那么重,可是自从那一觉醒来以后,就越来越不对了……
警察看着满车孩子都紧张不安的样子,哼了一声,放下车帘,朝桑索斯挥挥手, 快走快走。
谢谢了!
桑索斯连忙上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出了柏林还有很长一段路才到德波边境,沿途经常有警察拦路,看到是犹太人,都摆出一副冰冷厌弃的样子,不耐烦地赶他们走。
本来以为只有几百公里,算着一天差不多该到了,谁知道上午出发,兜兜转转一直到了下午,才刚到德波边境,在那儿竟然又被拦住了。
德波边境的界杆前,波兰士兵们守在那里,被很多人围着询问。士兵们偶尔回答两句,却没有一点实际意义。那里已经有从各处赶来的犹太人,男女老少皆有,他们在雪地中点起了火堆取暖。
莉娜和秦恬等几个女生缩在车里躲避大风,车上不让点火堆,车下的火堆却又伴着寒风,于是她们几人只能互相挤着取暖,并同时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桑索斯大叔和迪克一到边界就和其他人一样围住了卫兵,界杆后有个小木屋办事处,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却不见出来接应。
广播中说了波兰政府同意接收犹太人,你们为什么不放我们过去? 有人大吼。
人们纷纷赞同。他们被迫背井离乡,在寒风中又赶路又等待,已经不堪心理的重压,急切地想找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士兵们依然一动不动,目光直视前方。
都是骗人的! 桑索斯大叔怒吼一声, 该死的政客!你们这群该死的波兰人还是在害怕德国吧?
住嘴! 士兵大喝,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桑索斯大叔的方向, 谁?谁在说话?
秦恬小声问: 那士兵回答什么啊?用波兰语?
莉娜点点头, 嗯,波兰语,我只听得懂一点点……他似乎让人闭嘴。
秦恬忽然呻吟一声,捂着额头道: 我不懂波兰语……
旁边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几个同路的青年眉头紧皱,一脸担忧。其中一个轻声道: 我觉得,在波兰,可能生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政府同意接收我们,可看看下面人的态度吧,阳奉阴违,还是明目张胆的,他们就是不愿意惹祸上身。
要不是为了快点离开德国,我就去法国了,它可不怕德国。
秦恬心里嗤笑一声,那个傻大胆国家,在世界大战中的表现可不咋地,这么大的国家还被人家打得不要不要的……忽然间,她想到,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恬,其实你不用和我们待在一起,你不是犹太人,又有合法文书,可以直接进去。 一个年轻女孩忽然道,眼睛里有着善意。
莉娜也反应了过来,轻轻推了推秦恬, 对啊,恬,你现在快点进去吧。天都快黑了,现在进去还能得到办事处临时旅馆的招待,否则到了深夜就没人理你了。
秦恬一愣,无法否认自己心里有着不可抑制的心动。现在车里的女孩都看着自己,脸上全是关切和催促,她牙一咬,笑道: 反正都能进去,也不急在这一刻。
不,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要知道,早一点到华沙,你就能早一点找到你哥哥。我父亲说过,你哥哥是个很能干的青年,说不定能帮到我们。 莉娜满脸急切,直起身来抓着秦恬的肩膀, 被滞留的人越来越多了,谁都不知道这儿很快会发生什么。我们需要来自波兰国内的帮助,现在只有你了。
秦恬注意到,虽然不让犹太人进去,但是一些明显不是犹太人的人还是会被放入境内。边界上有时会停着一辆卡车,看来是用来运送货物顺带捎几个人的,现在就停着一辆,看起来马上就会出发。她握了握拳,还是犹豫。
不管她是不是什么所谓的性情中人,这时候扔下一大车子人独自进入波兰,绝对是挑战自己道德底线的事。她的心思其实很坚定,反正那哥哥也几年不见了,不差这么一会儿,而这时候扔下莉娜,她绝对会谴责自己。
恬,走吧。快点,车要开了。
秦恬摇摇头, 别说了,睡吧,休息会儿。
不…… 莉娜还待再说,远处又开来了一辆卡车,不同以往装的是老弱妇孺,这一次竟然清一色的都是犹太男子,青壮老弱都有。他们面带菜色,衣衫褴褛,大多数连鞋都没有,双脚在雪地中冻得发紫。
人们愣了一会儿,蜂拥而上,围住他们开始询问。
在这儿的很多人都是深感德国生活艰难而出来的,很多人都在那动乱的一晚失去了丈夫、父亲和情人,辗转询问无果之下才来此,此时忽然看到了这么多犹太男子,自然激动难当。
莉娜很激动,挣扎了几下,探出头去,似乎希望在人群中看到她父亲的身影,可很快地,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的身子动了动,似乎也想上前去询问。
这时,一个与秦恬同车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拉开车帘,带进一片寒气和一点零星的消息, 他们都是被德国遣散的,那晚被抓后就被带到了警察局。之后,其中大多数人被带到了柏林市郊的一个大监狱中,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德国当局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监狱? 莉娜疑惑道, 柏林附近什么时候有了大监狱?有多大?
很大。 年轻人只能这么说, 据说是这样的,我也没看到过。听他们说,他们曾远远路过那大监狱,那里看起来就像个地狱,是个撒旦都不愿意进去的地方。
天哪,恬,我该怎么办?我爸爸会不会就在那儿? 莉娜六神无主,眼泪汪汪。
秦恬心里一动,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念头闪过,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让她陡然产生一种悲伤的感觉,就好像再也见不到那个面容可亲的罗德叔叔一样。
恬,求求你,快去华沙! 莉娜忽然抹了把眼泪,一把抓住秦恬的手,把手中的一个布袋交给她, 快去找我叔叔,他在华沙的辛迪亚饭店,名叫凯德。帮帮我,找到他,让他想办法救救我爸爸!
秦恬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但既然有她能出力的地方,那怎么还能拒绝,于是接下了布袋,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在各种眼神中,秦恬带着简单的行李,冲过了国境线,赶上了前往华沙的货车。
整个过程她都是在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中度过,等到缩在狭窄的货车上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处境。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的大衣单薄,行李箱轻便,身上全部的财产只有一千多兹罗提,而刚才她发现,波兰的物价高得可怕。她想向货车司机换一个面包,人家竟想把她手里的一整沓钱全都拿走……
现在,她只能缩在那里,摸着空空的肚子,腹诽远方的哥哥,还以为是多少钱……还不够买个面包。
旁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大叔和一个年轻男子,他们一直坐在阴暗处,刚才秦恬差点被骗走一整沓钱也没见他们有提醒一把的意思。秦恬知道,这种时候,真的只有靠自己。
漆黑的路上,车棚外冷风呼啸的声音那么刺耳,她感觉自己的细胞都要抖出皮肤了,冷得全身麻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慢慢地回头,似乎连反射神经都被冻僵了,好半天才反应有人在招呼自己。
那儿,车内的另外两人已经在角落里点起了小小的火堆。货车中木箱堆叠着,挤压着他们的空间却也挡住了漏进来的冷风,拍自己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用手指了指小火堆,便转身回到了火堆旁,那儿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这火堆可真小啊,就好像是个打火机燃起的火星子,秦恬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挪了过去。她当然有担心过某些儿童不宜的事情,可是那堆小火真是勾引得她想把命都扔进去。
她已经无心去计算车行进了多久和要行进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如行尸走肉,什么都是迷茫的,什么都是黑的,什么都……没心情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