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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启章,香港大学比较文学系硕士,现从事写作及写作教学,着有小说《名字的玫瑰》、《安卓珍尼》、《双身》、《地图集》、《V城繁胜录》、《TheCatalog》、《衣鱼简史》、《贝贝的文字冒险》、《小冬校园》、《东京·丰饶之海·奥多摩》及《体育时期》等。曾获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联合报文学奖长篇小说特别奖,及香港艺术发展局文学奖新秀奖等。
张爱玲的倾城,西西的我城,黄碧云的失城,董启章V城。董启章不只是香港最重要的中生代作家,也是全华文世界最值得期待的作者之一。
这《天工开物·栩栩如真》代表了香港文学的水准。所以我敢毫无保留地向大家推荐。——梁文道
中国十七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天工开物·栩栩如真香港百年市井生活的纪传体通史。
亚洲周刊中文十大好书,联合报读书人书奖,中国时报十大好书,自然史三部曲两夺, 红楼梦奖 决审团奖。
评审团-致推荐——这是一部构思绝佳的作品,以人、物之间关系来构筑一部家族史和香港史,恰如其分又匠心独运地写出了香港这座城市特有的资本主义历史风貌。
《天工开物·栩栩如真》于2002年初动笔,2003年中完成,2005年于台湾由麦田出版社出版。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三部曲的构想。我把它称为 自然史三部曲 。有人可能会把它说成 香港三部曲 ,但我的原意是 自然史三部曲 ,因为它不只关于香港,而是关于人类在这世界上的生存状况。 自然 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的本然状态, 历史 却是人类文明的创造进程。第二部曲《时间繁史·哑瓷之光》于2007年同样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第三部曲《物种源始·贝贝重生》正在写作中,其中的 前传 《学习年代》已经大体完成。严格来说,三部曲变成了四部。我不知道它会不会继续衍生下去,变成一部永远写不完的书。我深深地感受到,小说可以是如此的一个生命体,如此的一个生态系统,一个 第二自然 。我不敢说我创造了它。我只是跟它相依共存。除了纵向的 多部曲 结构,我也采用了横向的 声部 结构。《天工开物·栩栩如真》是二声部小说,《时间繁史·哑瓷之光》是三声部小说,至于《物种源始·贝贝重生》,将会是更复杂的多声部小说吧。我把它想像成一首长篇的交响诗,当中有主题的交织和变奏,有声部的对位与轮替,有意象的呼应和演化。我不知道由文字构成的世界,可以扩展到什么程度。也许,到了最终,一切又会还原为一句说话,压缩为一串单音,结晶成一颗钻石。
书
我打开《V城蜻蜓图鉴》。
那是一本英文著作,作者是英国人,曾经在V城政府渔农处工作,公余时间走遍V城郊野,研究和拍摄蜻蜓。不能否认,V城的物种和生态得以善加纪录、整理、研究及保护,大大得力于来自前殖民宗主国的自然爱好者。与之相反,对破坏环境的发展计划大力支持,对珍稀本地物种灭绝毫不惋惜的,往往是世世代代以郊野为家园的原居乡民。这是相当奇怪的现象。V城的自然史想来必然会反照出文明史中种种人为的毁坏和扭曲。
我之所以会翻查蜻蜓图鉴,是因为这天早上的一件事。自从我和练仙的孩子三个月大,我就开始每天早上带小婴儿去附近的公园。这时候我已经没有住在柏树街老家,迁居到离市区颇远的粉岭好几年了。这是个颇不错的公园,面积甚广,草木丰盛,没有过多无谓的设施和装饰。虽然其实公园一边是高速公路和火车轨,另一边是往返住宅区的马路,但高大树木的阻隔和一定的空间间距,足以让人暂时忘却置身车流的包围之中,专注于眼前一片翠绿的景象,以耳畔的鸟叫和蝉鸣来营造幽远的寂静。这至少可以算是我们在城市长大的人随手可得的大自然的片貌了。每天大清早,我抱着初生孩子,漫步于如此这般的一个小小的人为自然界里,期望它长大后会对草木虫鸟产生亲切的感情。
遇见蜻蜓的地方,是一块草坪。那是翅膀有着黄黑色斑纹的一双蜻蜓,和大部分其他透明翅膀的蜻蜓不同。它们的飞行姿态也没有一般蜻蜓那样疾促,而是仿似十分悠闲地,连振翅也没有似的在空气中滑翔。所以我起先以为是蝴蝶。蜻蜓在草坪上的一个无形的固定范围内徘徊,时高时低,但也没有超出某个幅度。我抱着九个月大的孩子,站在草坪中央,向它指出空中的蜻蜓。他似乎也看到了,眼珠子跟踪着蜻蜓好一会,但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夏日的晨光并不温和,我们理应找个有树荫的位置,但我为了看蜻蜓,继续让孩子和自己一起承受着太阳开始刺眼的照射。蜻蜓有时飞得很近,差不多触手可及,所以连富金属感的深绿色头额和深红色大复眼也看得很清楚。近距离看才知道,它的黑斑纹其实是深棕色的。我又察觉到,其中一只的翅膀全盖以黄棕相间的斑纹,另一只的前翅尖端部分却是透明的。这在它飞到我头顶,我透过天光的背景观察的时候,最为明显。也许那是雌雄的差别。
就是在我低下头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在树下的孪生儿和他们的年轻母亲。同样是在看蜻蜓,但却躲在树荫里,看来年轻母亲比我更细心关注到对婴儿的维护。我对母亲和孪生儿有似曾相识之感。这并不奇怪,想来必定是我每天带孩子逛公园的时候偶然碰见过的。在公园里带孩子的父母会像产生引力似的互相自动走近,点头微笑或者简短交谈。我和树下的年轻母亲点点头,她也响应以微笑。于是我就不自觉地向树荫的方向迈出脚步。孪生儿乖乖地坐在双座位的婴儿车里,看样子完全一模一样,而且男女难辨。年轻母亲个子纤小,有一双聪慧但却未脱稚气的眼睛,和看似脆弱但却倔强的高薄鼻子。孪生儿和我的孩子年纪相若,父母间少不免来一番比较,还有就是问名字。我说:孩子叫做贝贝。她就说:一个是称为花的孩子,一个是称为果的孩子。我当时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感到理所当然,好像那是我自己亲自改的名字一样。然后母亲就抬头望向满洒阳光的草坪上,眯着眼睛,用一种近乎做梦似的声音说:你看,这就是婴儿宇宙了。我也回头望向草坪,竟然也很自然地说:对啊,这就是婴儿宇宙了。这时候在草坪另一边的树荫小路上,一个正在上班途中的女孩急步走过,向我们这边瞥了一眼,却仿佛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置身婴儿宇宙的事实。草坪上的那双蜻蜓还在来回飞行,像在做着永恒不息的运动。我当时心里想,回家一定要翻查,那是什么品种的蜻蜓。
蜻蜓是十分美丽的生物。它是现存最古老的昆虫之一,早在三亿年前的石炭纪已经在地球上出现,化石记录里最大的蜻蜒翅幅达两英尺阔,可以想像高速飞行的时候姿态一定非常雄伟。V城虽然面积不大,且高度都市化,但郊野的物种其实十分丰富。单以蜻蜒论就有超过一百个品种,是英国全境蜻蜓品种的两倍。《V城蜻蜓图鉴》开首的部分有蜻蜓的身体结构分解图,看来就像飞行机器的设计图样。后面按分类详细记述了不同品种的资料,辅以必定是在极度的耐心和极敏锐的观察力下才能摄取的近距照片。那些网布着精巧脉络的透薄翅膀,和犹如漆喷上鲜艳颜料的金属色身躯,完美地糅合了力度和灵巧,刚劲和柔韧。我翻着图册,不期然发出像公园草坪上的年轻母亲一样的,近乎做梦似的赞叹。
……
我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难题,回到正在进行的工作上去。我刚刚把一部叫做 天工开物·栩栩如真 的小说修改完毕,正打算写一篇关于书的后记。后记里会谈到前代人的书,同代人的书,和后代人的书。我随意地想到,不如由早上在草坪上看到蜻蜒的事情说起吧。把这件看来偶然的小事,连同稍后在药品店和游泳池里遇到的事情,放进文字工场的想像模式里加以琢磨,看看会出现怎样的工作物的雏形。比如说,由称为花的孩子和称为果的孩子两个孪生儿,由年轻母亲,由年轻女店员,或者由在泳池畔看书的女救生员,连系到各种可能的世界。那可能是哑瓷的可能世界,或者是恩恩的可能世界,或者是贝贝的可能世界。在这时候,我突然产生彻悟。对了,我今天早上遇到的,也错过的,就是所有的可能世界的其中三个!《时间简史》和《物种源始》就是将要从已经完成的这本书诞生的,其他的可能的书,也即是我要说的后代人的书。可是,关于那些可能的书的事情,我不能在这里说下去了。它们自有另外的,将要诞生的宇宙。
此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打开《V城蜻蜒图鉴》。
我找到了。它的学名叫做Rhyothemisvariegataarria;属于蜻蜓目(Order:Odonata),差翅亚目(Suborder:Anisoptera),蜻蛉科(Family:Libellulidae),薄翅亚科(Subfamily:Trameinae);后翅比前翅大,适于乘风滑翔;翅色为琥珀色和深棕色斑纹,雌性前翅尖端透明;喜欢于湿地、池塘和附近草地上低飞徘徊。
它的中文俗名叫做斑丽翅蜻。
我说到录音带,或者叫做卡式带,我想谈的正是它。直截了当地说,录音带的时代已经过去。不但唱片发行一律以CD的形式,在随身器材方面,现在也已经不再流行那种叫做Walkman的卡式带耳机了,大家只会听Discman或者MD或者MP3。现在成长的孩子大概不会知道,从前如果不是家境富有或者对音响发烧沉迷,一般人听歌不会买黑胶唱片。要不就是买卡式带,或者干脆听收音机。那时候一般唱片店还有一种录歌服务,顾客如果买不起唱片,或者每张唱片只想听一两首主打歌,店员可以代客人翻录歌曲,三元一首。当然空白录音带自付。另一个常用的办法,就是从收音机节目里翻录,好处是完全免费,坏处当然是音质差劣,歌曲前后不全,和当中夹杂了DJ的废话,而且经常要坐在收音机前老半天才等到自己想录的歌曲。虽说那时的版权观念薄弱,但与后来成行成市的盗版CD或者任意下载复制的MP3相比,三元录歌的侵权程度可谓无伤大雅。我们家就是这样子,录了我们的第一盒流行曲录音带。那是我小三的时候,家里刚刚买了一部手提卡式录放音机,但却一盒可以试播的音带也没有。于是爸爸就买了两盒TDK D60空带,一盒拿去唱片店录歌,一盒给我们玩录音。我们拟了一份歌曲清单,里面主要是郑少秋和罗文主唱的电视剧主题曲,和温拿乐队的名曲。我记得我们买的第一盒正式原装录音带是郑少秋的《楚留香》。我们因为太醉心于欣赏这难得的真品,经过几天不停的播放之后,带子很快就卡坏了,从录音机拆出来的时候,长长牵扯的磁带就像节日抛射的绉纸条。
不过更神奇的体验是自己做的录音。那时候年纪尚小的我根本不明白录音带的原理,第一次从录音带上回放自己的声音,感觉实在不可思议。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妙声音。和看自己的照片不同,声音比影像更有质感,令人更震撼,更尴尬,更不自然,因为它更赤裸,更直接地暴露了自己平时没法察觉的东西。那是你必须先去除掉视觉的保护或蔽障,才能纯粹地提取和细细体味的东西。但这东西总教你难以下咽。你仿佛不愿意承认,录音机里播出的那个或者吞吐,或者急躁,或者沉闷平板,或者高亢失态的,就是你自己。它就像另一个人在说话,一个无面目的,隐藏的,内在的自己,在无光的暗房中进行的喃喃独语。用卡式机来录下那不自然的,说不到两句就无以为继的人语,结果注定是失败的。我的心思立即转向更宏伟的念头。与其花费金钱和精神去翻录歌曲,为甚么不制作自己的音乐?我的鸿图大计得到弟弟的附和,我们开始着手张罗需要的用具,例如充当鼓的胶桶,充当铜锣的金属锅盖,充当铃铛的水杯,还有可以发出各种怪音的梳子、豆袋、汽水管、锁匙串等等杂物。那时候我刚巧正在学弹钢琴,有一次练琴的时候偷偷把卡式机带去琴行,录下了一首用乱弹法创作的乐曲。再加上在学校里音乐课老师给我们翻录的《胡桃夹子》之类的古典音乐,一切材料也就齐备了。我和弟弟作了详细的编曲,安排了不同曲目的次序和各种乐器的配合,因为人手不够,于是连在我家寄宿的垃圾女孩阿洁也被分派诸如打锣敲鼓之类的简单伴奏工作。我们编的是一首名为《妖怪嘉年华》的组曲,当中包括五个部分,有起有伏,可谓抑扬跌宕,动静皆宜。我们的卡式机只有一个卡带匣,不能进行带过带的转录,所以我们结果没法制成一条完整的声带,而是把段落分别录载在不同的录音带上,按次序轮流插播。《妖怪嘉年华》可以算是一个音乐剧,在播放音乐的同时我们也要作化妆演出,道具包括毛巾被和手电筒之类。我扮演的是骷髅魔,弟弟扮演的是吸血殭尸,而阿洁扮演的是垃圾虫,至于年纪尚小的妹妹,好像也担当了一个小鬼的角色。由于要同时兼顾音乐播放和形体动作,演出常常中断,不太畅顺,可是也算是极尽视听之娱了。
录音机带给我们一阵子的兴奋,但热情并不长久。随着阿洁的离去,和我的钢琴学习的终止,我们渐渐失去了录制乐曲的兴趣。《妖怪嘉年华》成为绝响,那些带子后来就用来录别的东西,旧的声音被新的声音覆盖。当新奇变成习惯,录音机就失去了它的神奇力量。它只是日常的,平庸的工具。直至后来出现了那叫做Walkman或者随身听的东西。
也许有人会认为,Walkman是自我封闭的机器,象征了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或者可以说,Walkman就是那堵隐形的墙的具体状态。音乐不再是与众共享,而是一个人独乐的游戏。批评者也会说,当人不再向外界张开自己的耳朵,聆听他人的话语,就会变得自私和内向,对身边的人事漠不关心。换句话说,我们把现代社会的人际问题,归咎于科技和工具所营造的新环境和条件。这是老掉了牙的论调。当然,也有人会举出另外的例子,比如说通讯技术的跃进,来说明相反的情况:人与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这同样是老掉了牙的论调。关于这些课题,我们无论怎样说也可以是对的,或者是错的。我只是想说,我庆幸人类发明了耳机这种东西。在扭曲人龙金玉的时代,耳机是矿石收音机放大功率不足的妥协性配件,在今天耳机却是对抗冷漠,维护自我完整的必要工具。我这样说,就是确认了隐形的墙的正面意义。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所以,栩栩,到了这时候,你应该明白,我一直在说的,是对象的私人用法,或者,是对象的个人意义。我无须假装自己说的是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事实上,它可能只不过适用于我自己。在我以外,形同废话。要明白这一点,我才可以继续说明,耳机对我的重要性。
Walkman对于我的男性青春期成长的影响,可能比任何别的东西巨大。这是连我自己也曾经低估了的事情。现在回想,我之所以是现在的我,很大程度是因为Walkman。我得再三强调,那必须是Walkman,那播放录音带的耳机,而不是一般的开放式卡式机。早期Walkman附带的耳机是外露型的由弧形金属柄相连的两块套了海绵的棋子状输出器,到后来才流行可以塞进耳壳里的小型耳筒。在耳机上听音乐和在开放扬声器上听音乐,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两回事。那和有没有旁人在场没有关系。就算是关在一个密室里听扬声器播放,也绝对不能等同戴上耳机。把耳筒塞进耳朵里的这个举动,本身包含了不能替代的意义。当然,音效的差别也是部分因素。无论把扬声器的音量放到多大,也不能造成那种声音就在自己的耳窝里震动的亲密感和激荡。再说下去,我大概可以写出一篇关于耳机的论文。不过,我还是回去说说Walkman和成长,以及Walkman和友谊的事情。
是的,与论者的意见相反,在我将要描述的个人情景中,Walkman缔造了友谊。不过,买第一部Walkman的经验并不美好,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被无良商贩欺骗。当时我刚考完会考,暑假补习赚了一点点零钱,就决定去买一部完全属于自己的Walkman。那是一间规模一般的电器店铺,我向店员要了某型号的Walkman,但对方说那个型号音质欠佳,介绍我买另一部价钱较贵的。物有所值嘛!店员说。我不虞有诈,试听的效果也好像如他所说,就受了他摆布,买了较贵的一部。后来才从新闻上知道,那是某些店铺欺骗顾客以售出利润较深的货品的手法。虽然买回来的Walkman品牌也不差,听来也没有毛病,但知道自己给欺骗,心里就很纳闷。有了Walkman,就开始买自己喜欢听的录音带。起先听得很杂,后来就有了自己钟情的歌星。我几乎集齐了林子祥的所有音带。当时的林子祥并不像谭咏麟张国荣或者陈百强一样属于年青偶像派歌手,也不像许冠杰那样走通俗路线,而是带一点点成熟和洋化高雅品味的实力派。不过,事实上林子祥的歌路比起其他歌手更广。可以说,一个青年男子所需要的一切感情元素,都已经包含在内。热情,孤傲,狂放,温婉,理想高远,薄名寡利,异域风情,古典情怀,也一一包容。那几乎是一种情感教育。当然,Walkman是一种滥情机器,当你沉醉其中而不自觉地高声同歌,你会因为塞着耳朵而不知道自己正在发出雷鸣般的音量,如果走音的话情况就更加可怕了。这是戴耳机者常常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忘形地露出的丑态。
栩栩,我无法在这里详尽地介绍这个叫做林子祥的男歌手的风格。如果你没能听到原曲歌声,又如果你不是浸沉在那样的成长氛围中,你是不可能体会到那种情感,而我纵使是把曲词覆述千遍,你也不可能亲尝到个中真味。这是在文字中谈及歌曲所无法跨越的障碍,也是个容易自我陶醉的陷阱。当作者回想那些被歌声浸染的日子,绚丽的音色像云霞一样在记忆的天空中展开,节奏如清风承托着他的思绪,旋律撩拨着他的神经,他就会误以为,笔下挥洒的陈言滥调如实重现了丰富多姿的情感经验。这当中也包含了一个关于滥情的道理。我们曾经珍视的东西,如果从生活的处境抽离,孤立地予之记述和谈论,可能会显得平庸甚至俗滥,但在当下的经验里,却是那么地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所以,我要尽力避免歌曲本身,而专注于向你倾诉关于耳机的事情。